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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仔细追究起来。
郭一凡那张整天谎话连篇，随时随地、时时刻刻，到处乱跑火车的嘴巴,也有正儿八经,句句大实话,句句实话实说的时候。
这种时候,就是在叶子的面前。
几乎，从来不说谎，更不作任何隐瞒。
见叶子想听,自己是怎么有本事，找到她这里来的。
转脸,便把辛辛苦苦起个大早,天蒙蒙亮，就陪着自己一同出发，甚至陪到，天又蒙蒙亮地黑下来时,还没有混上口饭吃，患难与共的海燕,卖了个干干净净,一丝不落。
叶子听见，停在超市门口对面的那辆车子,里面坐得还有人,而且是坐了两个。
连骂郭一凡的心,都懒得再有。
直接,大声地催促着她，快点关掉，很耗费电量的那盏小太阳,又是不由分说，一把拽上她的一只手臂，拽着她，急匆匆地走出员工休息室。
去和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两位同学，打招呼。
晚上，轰隆隆地，打了一整个下午，雷雨声的天空，终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天寒地冻的天气，更添冷意。
郭一凡和海燕，以及她和叶子的那位同学，三人，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一颗小树的下方，一边躲雨，一边等待。
前去和老板请假，今天，看在自己来了，那么多位同学的份上，可不可以早点下班、早点走人的叶子。
等人聚齐，几人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共同商量着，此地，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么也得吃个尽兴，玩个尽兴。
其中，对于去哪吃、去哪玩，呼声最高的，当数郭一凡。
一边鼓动着，大家群策群力，一边提前说好，一切由她来买单。
结果，却招到了叶子，对她掀起眼皮，转起眼珠，瞪了一眼又一眼。
似在隐隐地暗示她，少说话。
话，可以少说。
但，瞪得郭一凡，心里直觉特别地委屈。
为何委屈，虽然说明面上，是为了感谢海燕和她同学的鼎力相助，让自己找到了叶子，才起那么大的劲头，请大家吃饭。
但是暗地里，还不是为了给叶子这个大贱人，挣个面子。
现如今，面子还没有挣到，瞪得人，已经快没有了，想去吃饭的食欲和心情。
一瞬间，又是孩子心性上来。
彷如，自己的心情，不好过，叶子的心情，也甭想好过。
偷偷摸摸地靠近她的身旁，偷偷摸摸地小声对她说。
“叶子，你，怎么比楚静一还小气，又不让你花钱，楚静一再小气，也只是不让我给她买，特别贵重的礼物而已，在吃的方面，从来不小气。”
“小郭子，我和楚静一可不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我的孩子吧，还不会赚小钱，楚静一的孩子呢，已经会赚大钱了。”
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怎么不那么让人开心。
当场，郭一凡便追着叶子，势要问个明白。
恨不能，直跟她跳起脚、急起眼。
“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楚静一哪来的孩子”
“就你这，花钱的时候，心里从来没有半点数，也就楚静一受得了你。
换成别的人，你试试。
谁敢让你天天这样花钱，你说，咱师姐从认识你之后，不是把你当成，不食人间疾苦，娇生惯养的孩子养了，又是什么。”
“胡说，她，她也不是不管我花钱，我，我一回来没几天，我的钱，就被她收走了。”
“是么，活该。”
活该归活该，可是这件事，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又一时说不上来。
郭一凡迷迷糊糊，闭上嘴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论说话、论犯贱、论斗智斗勇，统统完败于叶子。
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装聋作哑，少说话。
一行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叶子适时地大手一挥，自行做出决定，去吃火锅，美其名曰，一是天冷适合吃火锅，二是火锅经济实惠，吃不了多少钱。
并且，在征得大家的一致同意之后，临上车之前，又适时地说。
“我呢，也不是不想，让郭一凡这个土财主，请客吃好东西，只是，咱们明天一起去看王芳，老同学一场，各凭心意，有那个钱，把它省下来，送给王芳吧。”
这话又说得，多么情深意重。
合情合理，不容置疑。
预示着，前来帮忙的人，不但没有占上任何便宜，还要赔上点，腰包里的大洋。
直到，晚饭结束，大长一夜过去。
郭一凡前一晚，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打完每天例行的三通电话。
第二天，和叶子以及海燕，从叶子的家中出发，接上她们两人共同的那位同学，四个人重新相聚在一起，准备出发去见王芳之时。
一路上，听着车内另外三个人，时不时地小声交谈。
唏嘘，加之感慨。
似乎，才真正地明白。
为何，前一天、前一晚，自从叶子的那句话说完之后，海燕和她那位同学，既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
宛似，给王芳准备一些钱，理所应当，且非常必要、非常必须。
王芳，一个对郭一凡而言，真得是说来话长地人。
大学期间，排除掉只匆匆见过一面，还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彭帅。
她是郭一凡，第一个相互见到，第一个相互说话的大学同学，第一个相互见到，第一个相互说话的大学室友。
第一个，在校园里一起吃饭。
第一个，只上了一学年。
也许，也是第一个，喜欢上郭一凡的女同学、女孩子。
第一个，得知郭一凡喜欢上楚静一，而不敢表白，送上了其诚挚的祝福。
第一个，为郭一凡洗衣服。
更是，第一个，被郭一凡没有给过，一丝念想的人。
她们说，王芳放弃学业之后。
跑到南方打工，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后来，那个女孩子，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孩，便抛弃了她。
多年过去，她的哥哥生病去世。
家人，合伙把她骗了回来。
逼着她，嫁给了一个，收入最最底层，时时没有工作可做的男人。
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住在，县城郊区外面，两间低矮的平房里。
郭一凡从始至终，全程，只是默默地开着车子，默默地倾听，默默地听完，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只知道，很难受、很酸涩、很怅然，怅然若失。
怅然若失地回想起，那一年，自己和王芳，见的最后一面。
当时，已经去南方打工几个月的王芳，借着回学校看望同学们的借口，实际上，是回学校再看郭一凡一眼，再见郭一凡一面。
临别时，并向她提出一个请求，让她送自己最后一程。
火车站前，郭一凡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王芳对她讲得最后一段话。
“郭一凡，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也不必内疚，再遇到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去追，所以不要为我担心，有事打电话给我。
楚静一什么都比我好，好好珍惜她，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知道这辈子，我们还能不能再见，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我，走了。”
若干年后，就算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怎么能够、怎么可以，就变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鬼模样。
车窗外，蒙蒙的细雨，依旧下个不停。
一辆豪车，在这天地万物，一派皆朦朦胧胧的细雨之中，驶入一片连绵不绝、高低不平、错落有致的平房之间。
车速，匀速前行，一慢再慢。
车身、车头，视线前方，渐渐现出一位，似打扮得平庸、庸俗的女性，孤身一人，远远地站立在，一栋低矮的房子门前。
踯躅不前，来回辗转，四下探看。
随着，车子进入这片区域的时间，越来越久。
逐而，车内的几人，渐渐地热烈讨论着，王芳的家，具体坐落于哪个方位。
更猜测着，王芳知道她们的到来，会不会出来迎接，她们几人。
陡然，车厢中，海燕惊声尖叫起来。
并且，麻利地一边打开车窗，一边快速伸出头去。
伸出半截上身，又一边招手，一边冲那个人，大声地叫喊。
叫喊着，她的名字。
“王芳。”
这一刻，已经隐隐约约地预感到，海燕有没有认错，有没有叫错的郭一凡。
立即，酸楚莫名，泪湿眼底。
更立即，便见到了，刚刚还在自己的心中，猥琐地评价对方，为平庸、庸俗的人，似慢慢地缓过神来，慢慢地找寻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再而，定定观望。
望见之时，她那张被岁月微微浸润过，曾经年轻无暇的容颜上方，随即，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浅得，好无力，好勉强。
郭一凡一点一点地开着车子，一点一点地朝王芳开去，一点一点地把车子停靠到，她的身前。
坐在车子后座的海燕，霎时，迫不及待地推一推，身旁的那位同学，两人一起，连忙相继推开车门，连忙相继钻出车厢。
眨眼，已出现在王芳的面前。
一个接一个，抱着她，兴奋地旋转。
暂时，似被人遗忘在车内，彼此，一同沉默的郭一凡和叶子。
似心有默契，似心有灵犀。
沉默地望着各自眼前，激动人心的一幕。
久久沉浸其中，久久相对无言。
久久之后，叶子一点一点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臂。
轻轻地抚在了，似久久说出话来的郭一凡，那用薄薄的外衣，禁锢着的背部。
不停地摩挲，不停地抚拍。
就似楚静一，在她不开心时，对她做得一模一样。
“以后，少花点钱。”
“嗯。”
“别让师姐，总为你操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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