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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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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缙国来说,  他们是把公主好生交到寒国迎亲使手上的,后面发生什么一概不负责。寒国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若是胆敢向缙国质问,  反而会因为没有保护好和亲公主被发难。劫亲者找不到,  最后也只能惩治那些个迎亲使,最后不了了之。

    没有人会想得到,  远在离国做质子的赵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寒国人眼皮子底下把公主劫走。

    只要离开寒国,她就彻底安全了。

    成功救出赵云笙,大家却开心不起来,她还没有落入寒王那张虎口,却抢先受到来自给予她生命那个男人的伤害。

    赵致一路沉默,他从前一味退让,希望父王至少可以看在多年夫妻父子之情,对母后和小妹稍微好一些。如今看来,这样的想法也太幼稚了。这次遭殃的是云笙,下次他们是不是就要对母亲下手了

    他望望天,  思考着把小妹安置好后,再寻机会回离国把母亲也偷偷带出来。

    赵云笙是万万不能再送回缙国的,赵致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溪国,  他亲舅舅那里。

    溪国王姓百里,赵致母亲名为百里朔,现任溪王百里望是她同母亲弟。百里朔嫁到缙国之前,与弟弟感情最好,后来归国两次也带着赵致,百里望觉得外甥像自己,  非常喜欢他。

    姐姐和外甥在缙国受打压,百里望自然是十分不满,十年间几度想把姐姐接回溪国养病,都遭到拒绝。缙王要脸,他的王后没被废,就是死也只能死在缙国。

    百里望无法,唯有把全部精力放在治理国家上,让溪国强大起来,拥有更多让缙王忌惮的资本。

    先前赵致质离,还可以说是他自己有意示弱,这次缙王把赵云笙送给寒王,彻底令百里望与之反目。当赵致来信说要劫亲时,百里望一万个支持,本来赵致不来,他也打算亲自出马搅黄这门亲事的。

    进入溪国,赵致对边防军大将出示了信物,对方立即派出一个百人队,护送他们到了溪国都城寂城。

    溪国王宫内,最好的大夫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一进宫,马上为赵云笙安排会诊。

    缙后病重迁出王宫时云笙才三岁,她小时候从未随母亲来过溪国,百里望这才是第一次见着她。一见之下他差点落泪,这孩子生得同他阿姐少女时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漂亮得像个瓷娃娃,黑漆漆的大眼睛又圆又亮,可惜此时却也呆滞得像没有生命的娃娃。

    里屋一众名医正在为赵云笙诊断,外屋甥舅二人许多年不见,大概血脉相连,竟然没有很陌生的感觉,互相有很多话要说。

    从舅舅口中才知,缙王这几个月看上了寒国靠近缙国边境的几座铁矿山,签了一系列协议,拿到了矿山开采权,而嫁一个公主过去就是条件之一。

    缙国待嫁的公主所剩不多,比云笙大的只有一个赵云若,是季氏所出。她当然不会舍得把亲女儿送出去,枕头风一吹,就换成了还未及笄的赵云笙。

    赵致早料到是季氏从中作梗,不过比起那毒妇,他现在更恨的是他们的父亲缙王。毕竟季氏再坏也是和他们有竞争关系的外人,而缙王,却是他们两人血浓于水的生父

    “舅舅可知,我父他突然要矿山做什么”赵致问。

    溪王道“那一带都是铁矿,自然是要冶铁铸造什么。”

    缙国境内也有矿山,不过产量低,这些年军中所用武器大多已经陈旧不堪,若缙王想要更新军备,只靠国内的矿藏显然不够。但,这也太急了吧

    两人交谈时,忽有小太监急急来报“陛下,嗣君又不吃饭了,您看,要不要过去看看再这样下去,他都快不行了”

    百里望顿时满面愁容,却摇摇手,怒喝道“不必,孤现在不想见到那个孽障。你回去告诉他,要死就赶紧死,别拿这个来威胁他老子”

    小太监一脸忧色地退下。

    这里说的嗣君当然不是赵致,而是百里望的儿子,溪国嗣君百里忱。

    赵致这才发现,舅舅和他小时候所见很不一样,至少明显的老了。百里望是个勇武的人,少年时便在军中历练,赵致算是复制了他年轻时的经历。他记忆力舅舅高大威猛,可如今他还不到四十,看着竟然十分沧桑,背也不复挺直。

    他不由关切道“舅舅,表弟出了什么事”

    百里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苦笑一下,说“没什么,我为他娶了个妻子,谁知他不满意,天天闹着要废了她。婚姻大事哪里由得了他那么儿戏,你别担心,等他闹一阵子,接受了也就好了。”

    别人家事,赵致不便多嘴,只能安慰道“表弟还没长大,正是叛逆的时候,将来自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舅舅也不必太过气恼,放宽心,保重自己身子才是。”

    “唉,这孽畜,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百里望闭眼摇头,或许是觉得扫兴,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别提他了,说点你的事给舅舅听听。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了吧娶亲了吗有几个孩子啦”

    赵致耳朵尖一红,想起虞姒,情不自禁嘴角一弯,答道“我还没成婚,也没有孩子。不过,我已经订亲了,是离国五公主虞姒,我们明年春天就要完婚。到时候请舅舅一定要来观礼”

    “缙国公主”百里望声调突然拔高,表情像是受惊一般。

    “怎么了舅舅”

    百里望奇怪地看他一眼,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听说缙国那位五公主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是真的吗”

    赵致含笑点头“是,她的美貌的确无人能比。”

    百里望又是一声叹息,看他似乎很喜欢那公主,脸上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舅舅,这桩婚事有什么问题吗”赵致不解。

    百里望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内室的大夫们一个接一个出来了,两人赶紧走过去。

    “我妹妹情况如何”赵致急切地想要知道。

    众大夫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回话,百里望脸一沉“你们照实说就是。”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生出来拱手一揖,回答道“陛下,里面那位姑娘年纪幼小,此番被下了虎狼之药,伤了脑子。臣等都看过了,没有人能保证一定能治好,就算治好了,可能也一辈子只停留在几岁的心智”

    “云笙”赵致紧咬住牙,才能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然而浑身颤抖却控制不住。

    百里望脸色铁青,骨节捏出一声爆响,咬牙切齿道“赵拓你个言而无信的无耻小人欺我姐,辱我甥,有朝一日,我百里望定要你付出代价”

    赵拓就是缙王的名字,当初他把百里朔从溪国娶走,可是承诺过一辈子待她好的,可看看,他都干了什么

    缙国国力比溪国强上何止五倍,若是溪国现在与缙国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赵致此时虽满心悲愤,但深深明白这一点,他不想因为他们母子三个连累整个溪国陷入战火,反过来劝激动过头的百里望稍安勿躁。

    他看着百里望,面色沉静如水,缓缓道“舅舅,请相信我,暂且隐忍,您方才发的誓言,我会亲自完成,我会为母亲和妹妹报仇。”

    “好。”百里望手掌重重按上他肩膀,“舅舅相信你。”

    赵致退后一步,跪在百里望面前,磕了三个头“舅舅,小妹就交给您照顾了,我私自出来太久,时间不多,现在须得在离王发现之前赶回离国。”

    听他说要走,百里望一愣,忽然紧紧拉住赵致“不,你现在不能回离国”

    “为什么”赵致奇道。

    百里望面露为难之色,话到嘴边,却不忍打击他,说不出来了。

    这时王抟出现在门口,面色死灰,递给赵致一张纸条,颤抖着说“主上,刚接到陈襄传来的密报。七日前,缙王杀质子虞瑛,单方面撕毁与离国的盟约,将离国列为敌国。”

    赵致呆住了,他预想过无数横亘在自己和虞姒之间的障碍,唯独没有想到,当他和她变成敌人该怎么办。

    耳边王抟还在说,“主上,虞瑛被杀,我们回不去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离国,离王不会放过您的。”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耳边嗡嗡作响,只余下这一句。

    他苦涩地一笑,仿佛看见漫天花灯下,虞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过身背对着他越跑越远,徒留他一人在黑暗里,坠入深渊。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她。”赵致失了魂魄一般,抬脚就要往外走,口中喃喃道,“小五,你等着我回来”

    “你干什么你疯了”百里望红着眼睛怒吼,指着王抟和众侍人,“你们还不快给我拦住他”

    这里的侍人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宫女太监,王抟又是孤身一个来的,哪里拦得住赵致,几下就被他打退。眼见他就要跑出去了,百里望情急之下亲自疾跑几步上前拉住他,赵致回头,百里望一耳光狠狠地扇了上去。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百里望怒视着他,喝问道,“你要打你的舅舅吗”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打得赵致一时间回不过神,他嘴角缓缓流下一丝鲜血。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擦去血迹,眼神恢复清明冷静,对百里望道歉“对不起舅舅,是赵致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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