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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一怔。
那女孩不等她反应, 解下腰上马鞭,竟是根可伸缩的法器,一挥便成一根长鞭, 携着劲风狠抽在梨树上。梨树不堪重击,树干齐根断裂倒地,雪白的梨花洋洋洒洒地飞起, 像是孝子贤孙洒的一把纸钱。
清溪心疼得直抽,心说你有千般不满, 抽我啊, 抽树干嘛, 梨树是无辜的
女孩像是听见她的心声,手腕一转, 长鞭以千钧之力抽进草地,坟茔应声开裂, 裂口极深,直陷到瀛玉挖的坑底。
不知过了几载时光, 最先腐化的是衣衫皮肉,接着便是白骨, 坑内的女尸荡然无存, 只有一把断剑犹然横置, 剑格上的飞鸿锈蚀得模糊不清。
“这便是惊鸿客可惜, 都锈成这样了。”女孩惊喜地捡出断剑,在情人面前比划了一下, “不过陨铁还是有用的, 这样吧,找师偃重铸一回,给我的鞭子当副铁用。”
“好。”叶青时终于开口, 瞳中的风月化作脉脉一腔柔情,溺着女孩的倒影,“都依你。”
女孩便得意地扬起脸,挽住他的胳膊“那就说好了,我给你报仇了,你以后不许再想着以前吃的苦了。你跟着我,每天都是甜的。”
“我什么时候想过了。”叶青时略有无奈,见女孩撅起嘴,赶紧投降,“好好好,多谢你了。”
女孩嘿嘿笑起来,拽着叶青时举步往前,两人相携远去,交叠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拖到清溪脚下。
清溪简直要气活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在她坟前秀一通恩爱,最后还把她陪葬的老婆抢走的情侣,她猛追上去,却被弹回坟上,眼睁睁看着惊鸿客离自己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她身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低头一看,露出的手脚仅剩一层透明的轮廓。
清溪忽然笑了笑。
她放弃追惊鸿客,飘向被抽断的梨树,缓缓坐下,安然地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坐姿。
“到最后了啊。”她轻轻闭上眼睛,“这回是真的再见了。”
“青时。”
一缕阳光透过窗外疏落枝条照到清溪脸上,似是经了风,枝条轻颤,漏进窗内阳光随之微晃,晃得清溪皱起眉头,缓缓睁眼。
头顶青纱帐,身下桃木榻,白衣的年轻人斜斜倚坐,解了发带,一头乌发淌过千山万水,漫入榻上堆叠的袖口衣摆。那张脸倦意未消,半闭着眼,手中执了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清溪轻轻摇着。
一睁眼发现挖坟头的人坐在床边,再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了,清溪惊坐而起,双手本能地朝前一个猛推。
叶青时全无防备,“哐”一声砸到了地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探出个无辜的头“怎么了”
清溪犹在惊骇中,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团浆糊,想问他为什么在此,大惊之下问的却是另一个人“瀛玉呢他在哪儿”
叶青时似是被她吓得不轻,默了默,才揣摩着她的神色,轻缓地说“我昨夜去东边推演阵法,不觉迟了,回来时遇见瀛玉。他说身体不适,要回真身歇息一段时日,接着折了一枝梨枝给我,要我带给你。”
他指指清溪枕边,清溪顺手一摸,果然是出自瀛玉真身的一枝梨木,雪白的梨花谢了半枕,叶片凋零,枝条通体漆黑,呈现出犹如墨玉的质感。
“是魔气。”
梨木成灵后有净化邪气的功效,清溪自认沾染到的魔气不算太多,不过一夜,梨枝被侵蚀成这样,可见瀛玉在之前那一役中也受了魔气的污染。
她懊恼地一掌拍在榻上,冷声“滚出去。”
“当时夜深,敲门不见回应,我以为你是睡了,就擅自进来。你睡得不好,脸上热得出汗,我替你扇了扇,倒是好些就留下来了。”叶青时却不肯滚,膝行几步到她榻前,一双眼睛关切地望向清溪,看穿她的色厉内荏恶声恶气,“现在呢好些了吗”
他大约是想探清溪的衣袖,念及她格外疏离的态度,不敢惹她再发怒,指尖将要触及那角衣袖,突然缩回膝上,尴尬地搓揉着,像是当年上章城内,从未见过风车,既想抚触又怕不慎弄坏的局促孩童。
清溪心头蓦地一软,神色却更冷厉“我说了,滚出去。我要教的已经教完了,除了最后的计划,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劈手带起劲风,直朝着叶青时的脸抽过去,谁料这熊孩子一躲不躲,逼得清溪不得不中途换向,一手刀斩在他肩上。
春夏时的衣衫单薄,手掌斩到微微突出的肩骨和锁骨,震得清溪小臂发麻,叶青时吃痛地闷哼一声,也不说话,兀自抬起刺痛不已的右腕。
腕上缠着一圈红线,红色略有剥落,露出真正的淡金色,紧贴叶青时的肌肤,因过分充盈的灵力灼得他皮肤微微刺痛。
昨晚真正吓退枯手老鬼的,其实是这圈绕腕的剑意,食人的恶鬼未必怕初出茅庐的修仙人,但一定怕一剑斩星辰的道君。
上次一战,清溪有完整的惊鸿客,尚且险些不敌大天魔,但下一次,她手中就只有一把纤细轻巧的直剑。
要有多视死如归的心,才能毅然把剑意拆分出来转赠给他,又要有多狠的心,才能一言不发。
叶青时不语,深深地望着清溪,腕上浅金色的光点逸散,一粒粒划过眼瞳,仿佛瞳中一层层漾起的水光。
“收回去吧。”他祈求一般,低低地说,“收回去吧。”
清溪盯了叶青时一会儿,突然脱力般向后仰倒,直直地望着青纱帐顶。
“出去。”沉默很久,她一把抓起被子蒙住头,“立刻出去。”
叶青时不逼她,恭谨地起身退出去,临关门时略作犹豫,说“我做些东西,你过会儿出来吃吧。”
清溪蒙着被子装死。
木门轻轻扣上,榻上僵直的女孩立刻蜷成一团扭曲的毛线,憋红的脸死死压在被子上,一双腿蹬车轮似地踹动,全身血气肆意乱流,脚踝处都染上了羞愤至极的淡淡粉色。
清溪抱着被子,摊煎饼似地翻来覆去滚了两刻钟,脑袋朝着枕头重重磕了两下,终于接受了被徒弟看穿的惨案,慢吞吞地换衣洗漱,状似无意地步出木屋。
屋外支了个竹棚,一套桌椅,摆了一碗薄粥,几碟小菜,听见声响,叶青时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奈何清溪自己心里有鬼,难免觉得处处有鬼,猛瞪了叶青时一眼“看什么看”
叶青时一头雾水,迅速收回视线,睫毛乖顺地覆压下去,极深地挡住视线。
“好了。”他退离两步,“没什么东西,只能做出这些。”
清溪别别扭扭地坐下,抓过筷子。
一把米煮了碗薄粥,剩下的大多是些瀛玉搜刮来的腌菜,唯一亮眼点的鱼脍片薄了摆在碟中,边上配了一小碟姜醋。
清溪没什么胃口,夹起片鱼脍蘸一圈姜醋,慢吞吞地放进嘴里。
她嚼了嚼,蓦地顿住了。
“怎么了”叶青时有些紧张,“不适口吗”
清溪眨眨眼睛,摇头,吐出一粒切得极细碎的姜丁。
叶青时恍然大悟,用手背扶了扶额头,无奈中又有些懊恼“你吃姜味,却不吃姜我真是昏了头了。”
他另抽了双筷子,在姜醋中搅匀姜微辣的风味,颇有耐心地将姜丁一粒粒地挑出来。
日头渐渐偏转,照到他身上,光影晕在温柔的眉眼间,睫毛末端拢着一圈细细的光,恍惚是碰触不到的梦中人。
“啪嗒”。
一滴清澈的水坠到他手背上,淌出一线微凉的水渍。
叶青时诧异地抬头,只见清溪定定地看着他,几乎不能自控地泪流满脸。
“你”
“我”清溪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抬手一摸,满手濡湿。
她胡乱抹去脸上泪渍,胡说八道,“我就是没睡醒,日头太晒,晒得流眼泪”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没关系的。”握住她的人语声温柔,动作是与语气不相符的坚定,将她拢进怀里,可又仿佛害怕用力触碎她,连接触都不敢,虚虚拢着女孩,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惊得她逃离。
叶青时有些说不出的仓皇,笨嘴拙舌,翻来覆去地安抚她,“没关系的若是心里难过,哭一会儿也不要紧。”
清溪强憋回去的一口气猛地翻涌上来,憋闷千年的复杂心绪全化作此时满心酸涩,喉间发颤,她将呜咽的颤音全数吞咽回去,眼泪却止不住,涟涟而下,顷刻湿透叶青时胸前衣襟。
叶青时更惊慌,依旧不敢草率碰她,笨拙地安慰“不要紧,还有旁的方法。我们可以再想想”
“青时”清溪终于控制不住,抵着他的前襟呜咽,含混沙哑的声音只能隐约辨别呼唤的名姓,“叶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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