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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洛都热得要死。知了都不怎么叫了，族学里也暂时放了几天假。
这样的天气，就是上课,也没什么效果，不如回去休息两日。她又留了课业,每人每天要练字做题，还要背书。霍南玉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学囊,放假什么的,还不是要被山长查功课吗放假什么的,最没意思了。
就在这几日，谢家传来了好消息，黄氏有了身孕。谢寒蝉便回娘家探望,顺便给黄氏把把脉。
“嫂嫂这一胎脉象平稳，不用太过紧张,每日还是要动一动，只要适当，不会有碍。”
谢寒蝉是跟着白蛮的大祭司大巫医学的医，白蛮女子当家,于妇人科自然研究得更深些,谢寒蝉自然也学得更多些,不然不会当年一把就摸出了柳城霜怀孕。
“母亲这里可有好些的老参,我今天带了一支过来，关键的时候可以备用。”她想起来那时候温素月说,要给她带上好的人参回来，微微低了头，不让人看出异样来。
黄氏有孕，也是向皇后娘娘报了的。等到进宫问安的日子,皇后娘娘拉着她问了情况，十分地高兴，赏赐了黄氏许多补品。
她转脸看向自家侄女，又提点“你可也抓紧。”
“长亭可是个劳碌命，也就是这段日子，看着你们新婚燕尔，没给他派差事。”
谢寒蝉微笑，其实她也是个劳碌命，这才忙完了军户安置的事情，北荒那边又送了一大批账册来，要她批转的，要她允拨的。
族学中也有许多事情要做，除了授课，她还跟柳城霜商量着，要将军户家的孩子们单独添些课程。
“你既然收了军户女孩子，也已经教的不错，为什么不向我那表妹夫的北荒军下手，正好他们有人要安置在洛都。”柳城霜很是不解，要说扩大规模，难道还有比北荒军更合适的对象。
谢寒蝉理所当然地说，那怎么一样。
“谢氏女子族学不是专为军户设的，而是教些基础的课程。军户若是占得太多了，自然会偏向军事的课程，反而耽误了基础的科目。我也不是要教出来女状元，但族学中的课程，从没有一样是偏科的
。”
谢氏女子族学的课程，基础科目的要求是最高的，而各科若要深学，则可以自己选择。但若是算学不过，工造不过，那也是要挨罚的。
她希望的是，有一天，官学私学都能早早让女童进入学校，将工造理算测绘等科目重视起来，与诗词歌赋并重。日后人家再说起哪个女子，不一定只说她精于诗书绘画，可能说她精于工造，或者擅长理算，又或者能酿出一坛好酒，而不觉得这女子粗俗鄙夷，那么谢氏女子族学，就算是推广开来了。
现如今，因秀才科取才偏向，健体科目已经得了重视，这是个好事情，女儿家有更多的能力，更多的体力去外面游历，这才能够开阔视野，知天地浩大，才不会拘于一方小天地，只盯着内宅一亩三分地。
她回到王府，问过霍南玉功课，带着她吃了晚饭，然后到院子里走了一圈。
“嫂嫂，以后我也要做个女将军吗”霍南玉牵着她的手问道。
“何有此问”
“因为族学中，军户的女孩子都说，她们以后是要上阵杀敌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她自我感觉自家也是军队出身，如若按照同学的说法，那么她也是可以当个女将军的。
“那么阿箩想要当女将军吗”
“我不想。”她回答得很迅速。
“阿箩想要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
谢寒蝉弯下腰，替她整理了下衣服“那你可以多想一想，想好了，我们就多学一学。”
霍震骁到了快半夜，才回到王府。谢寒蝉都已经先睡下，听到响动，迷迷糊糊起身，要帮他宽衣，被霍震骁按回了床上。
“吵醒你了。”
醒都醒了，她便直起身来，打量他面容。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这次安置的军户中，我没有让人进谢氏女子族学读书”
霍震骁把外袍脱下，坐到床边上，抚着她的长发“女学是你心血所在，军户的人多了，本就会扰乱你的安排。若是觉得这些女孩子也应该教化，那由肃王府出资，让北荒十六郡和河西八郡的军户女孩子都提前入学便是。”
“这又不是钱的问题。”
大秦再怎么风气开放，再
怎么允许女子读书，就算是到了贤静太后那样地步，也还是遭人非议的多。归根到底，一旦抛开男女之别，大家同样站在一个位子上，那就是对手敌人。
男人会包容比自己弱的女人，而没有几个人会觉得女人比自己强是对的。
他们可以空出几个无关紧要的职位，彰显自己的仁慈和大度。可一旦涉及到真正紧要的，如同蒋大人那样的官位，那就会被这些人视为异类，视为仇敌。
女子官学风气为何会变化，平民女学为何入学较迟，这些谢寒蝉都清楚得很。
不过是男权不容罢了。
大秦永远不可能像是白蛮那样，由女子当家，子女承继母姓，那会让整个大秦变天。
永茂帝非常深刻地领教到了如同贤静太后一样的女子会给大秦带来什么，他既舍不得扼杀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像自己母亲一样睿智的女子，又不愿意再出现一个贤静太后。
“我知道。”他静静地看着她，“所以我不会问你这些事，你比我聪明得多。”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过，阿柔，我要告诉你，有一天，等你所希望的女学在大秦兴盛起来，有更多像你一样的女孩子出现，那么天下的男子都会知道，那会是多么好的事情。”
皇后娘娘没说错，霍震骁是个劳碌命。因丹山马场已经建得差不多，他接了天家命令，往丹山马场督办马政，这几日便要出发。
谢寒蝉在竹静松蕤轩听完半年的盘点，觉得有些气闷，让人将面着湖的门全打开，窗户上蒙着的银红纱已经换了淡淡的青雪纱，搭着乌木窗棱，倒是多了些凉意。
“这是要下雨了吧。”红缦打量着天色，转过头问，“咱们今日还去竹里斋吗”
谢寒蝉也看着天色不好“去还是要去的，看这雨的样子，应该是阵雨，避开最大的时候就行了。”
外面又进来人，是梳着妇人发式的红缃。她已成了亲，嫁的就是她娘老子看好的那个人，柳氏索性将红缃和她男人都脱了籍，让红缃的丈夫到谢寒蝉陪嫁的金银铺子上做掌柜。因夫家姓单，外面又叫红缃作单娘子。
“车套好了，王妃要现在出发
吗”
“嗯。啊对了，温家姐姐在竹里斋的东西，可收拾好了”
“已经收拾好了，都给温夫人送了过去。”
谢寒蝉点头，忽又道“我记得温家姐姐还有几本书在我这里，改日让红绢找出来。”
被点了名的红绢略紧张抬头“王妃说的是那本文正公集都已经理出来了。”
“还有一册扶木志，一册倭海传。”
红缃淡淡地看了红绢一眼，吓得红绢心中一抖。
感觉要被拎出去背书单了啊啊啊，红缃姐姐还是这么厉害啊啊啊
就算在外面改了称呼，红缃依然是她心中最为严格的红缃姐姐。
老烟袋叼着烟枪倒悬在屋顶上，旁边草丛里传出一声鸟叫，他无声无息地翻个跟头，往院墙外面一落，正好看见刘危那张讨人嫌的脸。
“怎么样人动了”
“跟了这么多天，总算有点收获。王爷说的没错，这人果然有问题。”
刘危给自家王爷竖拇指，眼睛忒毒了。
“这人出使扶木回来到现在，一直说生病在家，可今天早上，他鬼鬼祟祟装成下人出门，可惜啊，没能瞒过我的眼睛。”
“你都想不到他见了什么人。”老烟袋如此卖关子，被刘危耻笑。
“有什么想不到的，不就是见了崔延吗”
老烟袋“嘁”了一声。
就仗着自己是亲卫头子消息灵通呗，肯定是那边负责盯梢的人报告的。
真没意思。
“他还去了竹里斋。”
刘危头发都竖起来了。
“竹里斋”
“隔着一条街呢，别紧张，他没敢靠近。要是靠近了，我们的暗哨没发现，你可以把那群兔崽子狠狠削一顿了。”老烟袋心灾乐祸。
刘危冷哼一声，训人什么的都是小问题，这事儿要赶紧报告王爷。
王妃少根头发，他会被王爷活剥了。
谢寒蝉正在屋子里替霍震骁收拾行装，听见一阵声音，接着霍震骁的身影出现，衣衫全都湿了，面上杀气腾腾，想来是从外面策马奔回来的，看见她，仿佛突然放松了，一身的肃杀散了大半。她刚要发问，被霍震骁拉进了里间。
“阿柔，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温素月可能不是病死。”
她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
“她是被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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