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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砸地惊山河1
浮白在他的床上等着剑潇。这是约定好的,攻下问鼎阁,他只能再见萧戎歌最后一面,从此便要跟着浮白
剑潇静默而认命的躺在床上,浮白一手支颐俯看着他。他依然优雅从容。
据说在遇到自己之前,萧戎歌在床第之间也是这般优雅从容的。
浮白半晌才道“我不喜欢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去洗个澡。”
剑潇于是起身去浴室。
他说过不会再对他有非分之想,否则
浮白进来了,他衣衫楚楚的看着剑潇,从容的眉眼越发的幽深,越发的幽深。
好看真好看剑潇觉得。
浮白已一步跨进池中,将剑潇打横抱起,急步向床榻奔去。
当他如醉如痴的时候,剑潇眼神却异常的冷定,“是时候了”他暗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叩住浮白命门
惨呼未出之前剑潇一把捂住他的嘴,浮白面容扭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我曾有兄弟之谊,我不想杀你,但小丫、梨洁、梨洁的孩子,和折散我与戎歌的仇却不得不报。”剑潇冷冷地道。
浮白怨恨得看着他,却苦于无法言说。
“当日是你让小丫去浴场里找我。”浮白冤屈的看着他。剑潇接着道,“我有辜负小丫这也不怪你,可你为何在她体内输入真气,以致她气血上涌,吐血而亡”
那时他就疑惑小丫体内为何有气流乱窜,现在想来那些气流与自己内息相似,而唯一会道家内息的只有浮白,当年他受伤师父曾教他用内息调理。
浮白眼神一变,若有所思。
“也是你对梨洁下毒,导致一尸二命,是不是梨洁的指甲里抓着紫色的衣料碎屑,正是你身上的。”
浮白摇头,可如今的剑潇再也不会相信他。
“除了你没有谁能在南韵、北谛的监视下下毒。”
浮白眼神越发幽深,似不想再解释什么。剑潇松开捂着他嘴的手,“你以一己之私枉害三人性命,我无法容你”
“你想怎么样”浮白淡淡的道。
剑潇眼神一冷,“废了你的功夫”
“那么萧戎歌呢你如何惩罚他”浮白眼里是幽冷的怨毒。
眉峦的债,鱼音的债,他如何偿还
剑潇神思一乱,“我替他还”浮白等得便是这个机会,手一抽一压,竟一瞬间将剑潇制在身下,大呼救驾,接着门外传来数声惨呼,二人尚未分辩出声音便有人冲了进来。
萧戎歌悲绝地看着床榻上的二人,一声惨呼,怀中孩子落地
而萧戎歌一声悲吼后一口气喷洒出当场昏死过去
剑潇拼死一搏,挣开浮白的束缚,青剑毫不容情,浮白连声痛呼,犹如杀猪
剑潇低垂着眉眼抱起从未抱过一下的孩子,这是他的儿子,都快一岁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没有抱过一下,还连累他至死
他身上流出的血,有一半是自己的。
剑潇舐犊般的抚摸着儿子痛苦扭曲的小脸,他当初若没有要嬴洛别打掉这个孩子,也不会有今日惨剧
侍卫一重一重的围了过来,他一手抱着孩子,青剑血淋淋的,他的眼睛也是血淋
淋的。
萧戎歌片刻之后便醒来,顺着剑潇的味道追了过来,便看到剑潇立在萧山最高处的山崖上,血衣招招如同八年前站在八重门上。
“剑潇剑潇”他嘶声吼着,不惜扯破喉咙
然而那个少年并没有回头,只是抱着孩子看着渺远的云雾。身子似要随风飞走
他没有要杀他的孩子留白剑不是他刺下去的,是有人用内力点在他的麻筋上,才失手掉了孩子,留白剑也是有人用内力掌控刺下去的
他不顾一切的奔过去,“剑潇,你别动,你别动”扑身要将他拉下山崖,剑潇蓦然转过头,“别过来”
萧戎歌停下脚步,哀乞地看着他,“潇儿,你下来,危险不是我杀了你的孩子,不是我,你下来听我解释好不好”
“没必要了,我们到此结束”早该结束了,早该一起死了,何必等到今日
萧戎歌目眦欲裂,“不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我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我没有杀他,没有杀梨洁和我的孩子我没有”
剑潇又向山崖靠近一步,指着天,“天不许我们在一起,他在惩罚我们”
“六条命,剑家还欠你一条命,我还你,你放过剑凌”忽然一剑斩断自己的手臂,一字一顿的道“斩、断、此、臂,永、绝、情、缘”
当日他说过不再对萧戎歌有半点分非之想,否则宁斩手臂,如今终于可以偿还了
“不不”萧戎歌抱着手臂、状若疯狂,忽然身子一屈,竟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我求你,我求你下来,下来好下来”
剑潇看着怀里血淋淋的孩子,所有的爱恨都化成绝决,“别在我的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便一纵身跳下万丈深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萧山下,葛大夫医庐。
和寻常医生一样这里放满的药材医书,惟一例外是药庐里挂着一副画
枫衣如火的少年立在城门之上,气质冷冽,肌骨如青瓷,剑眉如墨,凤眼清冽,朱唇凉薄,莲颔倨傲
这是萧戎歌的画,画得自然是当年八重门上的剑潇。
此刻躺在画像下面的是剑凌,边看画像边操刀子的是葛大夫。
一个时辰后他停了下来,两个时辰后剑凌醒了过来,又三天后,剑凌能够起来了。
葛大夫看看画像,又看看剑凌的脸,“我纵能将你这脸整得与他一般无二,可风华却相差甚远。”
剑凌对着铜镜看自己这些年来不断动刀子的脸,容貌与剑潇越来越像了。
至从十岁那年他就开始整容,按整剑潇的容貌整。
“你倒说说我与他有何不同”剑凌不由愤愤。
葛大夫痴痴地盯着画像,“在于眼神,画中人的眼神永远是清亮、仁厚、缥缈、灵动的,只看一眼便迷醉深陷于其中。你的眼神太深,看了令人心生畏惧。”
剑凌冷然一笑,他的眼神岂能不深,若不深怎么能隐瞒得萧戎歌装疯卖傻活到如今若不深他岂能不废一兵一卒灭了问鼎阁,报血海深仇若不深他能重建名剑山庄,成为新君陶浮生亲封的武林萌主
这时医庐里又来了一个人,秦笛,不现在应该称为陶浮生,十三皇子,如今
的新帝。
“他都死了,你整容为何”陶浮生在剑凌对面坐下,知他不能喝酒自斟自饮。
剑凌闷闷地不说话,眼里阴戾之色越发重了,忽然手一挥袖里匕首便向剑潇的画像划去,竟要划破他的脸
陶浮生手中杯盏一掷打偏匕首,葛大夫已万分宝贝的挡在画像前,“不许毁他”
又是一个人又是一个自己就站在眼前却看不见,反而被一副画迷得半死不活的人
“让开”匕首冷利的锋刃逼得葛大夫打了个冷战,却疯了般的挡在画卷前面。
“让开”剑凌恨意愈重,匕首已在他脖子上压出血来。平日那么怕死的葛大夫竟然不顾性命的挡在画像前面。
“让开”剑凌一声怒吼,匕首凶狠得向葛大夫咽喉刺去,陶浮生终于不再袖手旁观,再次挡住匕首,“你杀了他日后谁替你整容”
剑凌匕首愤然插在石桌上,“他就那么有魅力一个死人、一副画竟然就将人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浮生的眼睛迷茫起来了他就有那么大的魅力,至从心怀好奇去萧山,第一眼看到剑潇的时候,他就知道萧戎歌完了他将剑潇留在身边是最大的错误
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沉沦了。但他是眉间一派的,他不在意曾经有谁和谁得到过剑潇,只注重最后一个得到的是他就好。
所以他与剑潇不亲不厚的交往着,无伤大雅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只因为他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像画卷里的留白,所以没有人注意他。
也所以他成为皇位之争的最后胜利者。
可他没想到剑潇选择这样结束游戏。
浮生淡笑着倾尽一杯酒,“他很有魅力萧戎歌、大哥、七哥亦然。可是他们在绽放自己万丈光芒之前,没有学会收敛锋芒。所以他们都输了,而我们这样没有魅力的人反倒赢了。不是吗”
剑凌的激愤终于稍息,浮生拍拍他的肩膀,剑凌这时才发现这个男子身上有着与萧戎歌、剑潇一般夺人的光华
他眉目欲染、容色如洗的面容上,似突然有旭日投射,“阿凌,如今,你我的时代到来了尽请的绽放你我的光华吧”
邀请似的向他伸出手。
剑凌伸手与他相执。
我们的时代
浮生倒一杯酒给他,“人生至此,当浮一大白”二人举杯痛饮后,浮生迷醉的走到剑潇画像前面,似痛苦似迷恋的抚摸着他的脸,“你为何会选择这样的结束如果你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嬴洛根本没有怀孕,会不会就不跳崖了”
剑凌冷笑,“你明知他一向最重血缘,才故意要嬴洛到他身边,弄了这么个莫须有的孩子,一步一步将他们逼至斯,现在后悔了”
浮生反唇相讥,“你如今空相整容却又为何”剑凌脸色一沉。“若当时你没有击落萧戎歌手中剑,杀了那孩子,也不至于将他们逼成这样。”
剑凌愤然怒吼,“若不杀那个孩子你以为可以折散他们两人吗萧戎歌什么样的人可以令陶浮沉甘心情愿的割下人头送给他,你以为剑潇真会离开他吗”
浮生知道自己妄想了,要他们分开比要他们死还困难,陶浮白就是没看出这一点,痴心妄想以致被剑潇废了。
剑凌忌恨的一拍石桌,立时化为齑粉,“他们俩就像两块有磁性的磁铁,一旦遇
到了就不可抑制的靠近,从头到尾你我设了多少计谋,他们可曾分开过”
浮生摇着杯盏,隐有醉意,“是啊明知道强行分开他们难免落下玉碎人亡的惨剧,我们何忍呢”
剑凌的眼睛又冷又痛,“当你和我联手的那一天,他们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浮生想起第一次见么剑凌,他才六岁,一个人在后花院里毁蚂蚁窝。这是小孩子最喜欢玩的,然后一只蚂蚁爬到他脸上咬了他一口。
浮生坐在树上,见六岁的小孩童真的笑着,嫩白的手指将那只蚂蚁捏死
这并没有结束,他跑到厨房里弄来食用的油,沿着蚂蚁洞口倒了进去,再围着出口倒了圆圆得一圈,然后点燃了火。
蚂蚁们仓皇逃出来,又遭遇围杀蚂蚁窝并非只有一个出口,但每一个出口都被用油堵住了。
赶尽杀绝
浮生看到在火里欢呼的小孩子,眼神纯真又阴戾。
然后他发现剑凌看萧戎歌的眼睛很是不一样,像孩子看到最喜欢的玩具。抢走他玩具的人必然没有好下场。
那年除夕萧戎歌将眉峦赐给剑潇,剑潇愤然回山后萧戎歌召眉峦问话,他本意只是想让稳婆查查她,可这个小孩子对陈沔说了一句话。
名剑山庄的势力早已渗透到问鼎阁,且有这么个狠戾绝情,又聪明绝顶的主子,他想登上帝位不与他联手与谁联手
“萧戎歌在你心里,是得不到的玩具,还是爱的人呢”浮生这样问。爱情总会蒙蔽人的头脑,萧戎歌那么精明的人在遇到剑潇之后破绽百出,竟没有怀疑剑凌。剑凌有过无数次机会杀萧戎歌,却都没有动手,这仅是对玩具的喜爱么
“以前他是我的玩具,可现在,他是我爱的人。”剑潇失踪了,梨洁死了,萧戎歌也疯了。
其实疯的不是萧戎歌,是剑凌。每次萧戎歌抱着他爱恨不堪地喊着“潇儿”,眼神迷乱茫然的透过他看到剑潇的时候,剑凌就觉得自己爱绝了他,又恨绝了他
于是他下令埋葬了萧戎歌所有侍妾舞姬。
剑凌迷恋又痛苦的道“我若不爱他又如何会救他”
“救他”浮生一笑,“是不想让他们那样亲密的死在一起吧那样极至的风流,羡杀世人。”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但你杀你姐姐和她肚里的孩子的时候,
就没想过剑潇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么”
剑凌想起二人缠绵时的情形,一样的容貌,与剑潇他能抵死缠绵,与自己他就能坐怀不乱呢不甘心怎能甘心
“我知道,所以打偏了剑潇的剑。”就算是死,他们也不能死在一起
隐忍了这么些年,这两人终于扬眉吐气了,压抑在心里的秘密当然要吐出来,“也好在你救了他们,否则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就收了网,漏了两条大鱼岂不可惜”
剑凌大笑,“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陶浮白用萧戎歌除去了陶浮沉,却没想到你这个最不起眼的弟弟用剑潇除去了他。”
“你将小丫和你姐姐的死嫁祸于七哥,仅是为了替我除去七哥么”
剑凌绝对不是好控制的人物,他要找到他的软肋。
剑凌岂会不知道浮生的用意但他绝不会有软肋,既便有,不等浮生利用,他自己会先将软肋扼杀
“我要借剑潇的手来救萧戎歌。只有云舸才能治他的咳血之症。”萧戎歌死了,他还有何软肋呢
“老天都在助我们,朱果只有皇室可寻,七哥太贪心了,江山美人都要,以致两
头成空。”
“若非你知道陶浮白内息与剑潇的异曲同工,我练了偷学了剑潇的内息,注入小丫体内,让她五脏错乱而死。你又偷来陶浮白的衣服碎屑放在二姐指甲里,剑潇并不会对浮白动手。他这么重情重义的人,真不像我们剑家的人”
“你二姐难道不重情么”浮生疑惑了。
“她若重情岂会让母亲去武彦山她明知剑潇不会放过武炎,以母亲对武炎的爱护绝对会死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想到剑家人也是如此无情,女儿可以眼睛也不眨的杀死母亲,弟弟可以眼皮不眨的杀死抚养自己长大的姐姐“所以你杀她是替你母亲报仇”
“不止如此她在萧戎歌房里燃迷魂香,让他放弃萧戎歌。可她没想到剑潇竟是那么贞烈的人。”
“他的精力都被那些美梦吸尽了,以致病倒床榻。”他喜欢的东西从不容别人染指,即便是姐姐也好
“萧戎歌竟没有发现”再昏昧也不至于如此吧
剑凌的眼神越发冷利凶狠,“他自然知道,可爱而不得的人每晚于梦里相会。”
“那么鱼音呢”不是说他与鱼音同服五食散,以致病倒床榻么
“那女人得知此香打翻了香炉,萧戎歌情难自己宠幸了她,她却不知道自己将自己逼上了死路。”
“何出此言”
“萧戎歌宠幸过的女人从来都要服避孕药物的,她却怀孕了,自然该死”
“她没有服药”
剑凌莫测一笑,“不她服了。但梨洁给她一种药物可以假造人怀孕之相,她也服了。”
浮生似赞似嘲,“你那姐姐果然非同寻常”
她那么聪明岂料被一手带大的弟弟至于死地“小丫当日也是她叫过去的,否则我还真要露馅了。”
“但你将计就计,将计划设得更完美。”
“萧戎歌怀疑她,她却怀疑起我来,因此我只能趁机装疯卖傻。否则不是她死在我手下,而是我死在她手下”
“她会杀你”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岂会怜惜我”
“何来此说”
“当日她想催生以博得萧戎歌怜惜,而我将药换了。”
浮生都禁不住要打个冷颤,这兄妹一个比一个狠,剑潇是剑家惟一的例外。
“那晚萧戎歌同时要她和剑潇的那晚,其实是中了她的迷幻,他根本就不知道和他睡的人到底是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萧戎歌逼入死地,我岂有不杀她的道理”
浮生摇头叹息,“一切都已结束了,我们操纵了他们的生死,却不能操纵他们的感情。你我到底算不算胜利者呢”
“不算”因为他们操纵了我们的感情。
浮生突然挑眉而问,“阿凌,什么人才是你的亲人呢”
剑凌反问,“你呢”
他们相视一笑,对饮一杯。
浮生知道,剑凌的软肋是眉舒肚子里的孩子,萧戎歌真正的孩子,十多年后,那孩子要么是剑凌的妻子,要么是他的男奴。
剑凌也知道,浮生的软肋是嬴洛的女儿,剑潇惟一的骨肉,十多年后,那孩子将
是陶浮生的皇后。
而此刻,陶浮生抚摸着剑凌与剑潇一模一样的脸,神情迷茫难辩,似已分不清谁是谁,“阿凌,良宵不多得,要及时行乐。”
喘息中剑凌低声问,“他们会活着吗”
浮生眉头微蹙,“那么高的山崖怕是凶多吉少。”
剑凌沉默。
当日他穿着剑潇的衣服拦住要跳崖的萧戎歌,断暂的迷惑之后萧戎歌便清醒了,将九儿送给冰焰后便寻了根绳子沿着剑潇跳崖的地方向下寻找。等剑凌追去的时候就发现绳子断了,空荡荡的在万丈悬崖上晃动。
悬崖的山壁上刻着一首诗,那笔迹是萧戎歌的
彼时眉嫩剑亦青,戎歌一阙剑潇潇。
凭酒漫舐少年骨,公子如玉矜一笑。
胭脂惊黯红尘色,红鸾霞佩任他着。
玉骨丝弦难由寄,偷来浮生几逍遥
剑君莞尔倾天下,从此南风袭九霄。
眉间少年争男妻,浪荡公子世人嘲。
瘗玉埋香风流过,洞房烛灭刀出鞘。
最是伤人无情剑,金戈铁马饮清宵。
承君一诺难自弃,许你江山几多娇
并世爱恨只欢醉,相思砸地惊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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