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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不能
番外一
麦冬跪在许伯年面前，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苍老的长辈，心里的悔恨一遍遍凌迟着他的身体。
“叔，您就答应我吧。”麦冬双手握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许伯年坐在沙发上，两鬓花白，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量，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沉稳有力。
“冬子，你不是快要结婚了吗好好办婚事吧。你阿姨暂时不能帮你张罗了，你就体谅一下她吧，毕竟婷婷刚走”许伯年哽咽到不能再继续向下说。
麦冬的眼泪砸在地面上，声音无比沉痛“叔，是我对不起婷婷，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姨，要是我当时赶去救婷婷，她就不会”
麦冬永远忘不了最后一眼看见许婷的样子。她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上，脖子下面一大摊血，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任他怎么喊叫，都毫无反应
“叔，我已经向局里提交了申请书了。不管您同不同意，
我一定要转为缉毒警。我的妹妹，我的父母，他们都因为毒贩而死，我不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一定要抓住麻一平，抓住黎昕，抓住吴用。”
许伯年的脸上老泪纵横“我跟你阿姨已经失去婷婷了，不能再失去你了。冬子，如果你真的心疼我们两口子，就别折腾了，多陪陪你阿姨。从婷婷出事到现在，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
麦冬向李敏秋的卧室看了一眼，眼里的悲痛浓郁到连眼泪也无法将其化开。犹豫了一瞬之后，起身离开了许家，背影决绝孤单。
王力开车载着麦冬，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麦冬淡淡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
“冬哥，你走之前真的不去看看嫂子吗”
“不去了。”
“可嫂子这两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有没有看见你。”
“你就说没看见。”
“我肯定这么说啊，不然嫂子知道你故意不接她电话，该咋想啊。”
“以后也这么说。”
“冬哥其实，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告诉嫂子的”
“告诉她，然后让她理解我，等我回来吗”
“对啊，我觉得嫂子不一定会阻拦你，说不定还会非常支持你。”
“然后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她一直等着我，等个三年，或者五年，十年，一辈子”
“冬哥，你不想让嫂子等你”
“不是不想，是不能。人生最好的年华，用来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人，这对石榴太残忍了。”
麦冬的语气淡淡的，王力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异常扎心。
“可是冬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句话也不留就走，对嫂子来说也很残忍，你怎么知道这样一来她就不会等你了”
“那你以后再见到她，就告诉她我已经牺牲了。”
“冬哥，我觉得你还是去见嫂子一面吧，把所有话都说清楚，这也是对嫂子的一种尊重。”
“王力，谢朦现在怎么样”
“你不用挂念她，她好着呢，快到预产期了。”
“那你每次去医院看她，会不会舍不得走”
“那肯定啊，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直到我俩的孩子呱呱落地。说实话，我都担心到了小朦生孩子那天，我因为突然出任务没法陪着她，一想到这个我就难受。”
“所以，我不敢去见石榴。我怕一见到她，我就走不了了”
“”
“你知道吗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婷婷满身是血的样子，就会出现在我眼前。白天我去看阿姨，她整个人就像没有生气一样，躺在床上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一向能言善辩的王力，在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减轻麦冬心里的悲痛。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过自己，婷婷打电话找过我那么多次，每次我都去，只有这一次没去老天爷就用她的死来惩罚我了。”麦冬看着车窗外，右手紧紧握拳，难掩眉间的痛苦之色。
“冬哥，你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当时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你根本就抽不开身。许婷不会白白遇害的，吴用迟
早会被抓捕归案。”
“迟早是多早吴用和黎昕已经偷渡到国外了，我要在这里坐着等他们回国自投罗网吗”
“我们也没想到爆炸现场那两具尸体不是吴用和黎昕，这两个混蛋实在是太狡猾了。”
“所以我要转成缉毒警，就算追到国外，我也要把他俩抓回来。”
王力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安石榴打来的电话。
“喂是王力吗”
听到安石榴的声音，麦冬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把头转向了窗外。
王力看了麦冬一眼，赶紧开口回答“是我，嫂子，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天见到麦冬了吗我在家做了一些面条，想问问他回不回来吃饭。”
王力瞥了麦冬一眼，见他看着窗外不发一言，便对着电话回答道“没有，冬哥还没回来。嫂子你先吃饭吧，别等他了，那边的事儿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弄完。”
挂断电话后，王力见麦冬的脸仍然朝向窗外，便开口说道“冬哥，快到饭点儿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过去吃。”
麦冬没回头，淡淡回答“什么也不想吃，直接送我回值班室吧。”
到警局之后，王力把车停在门口。麦冬推门下车，转身关门之前对王力说了句“明天早点过来，走之前，我想去看看石榴。”
王力面色一喜，赶紧点头“成，明天天不亮我就来接你。”
次日凌晨五点，天边晨曦微露。王力开车载着麦冬去了老街，到了小院门口，王力准备停车，麦冬阻止了他。
“再往里开十米。”
“啊这不是到了嫂子家门口了吗”
“把车停到巷子深处，不然石榴出门的时候会看到我们。”
“好。”
王力把车停到了离小院十多米远的地方。街道上空无一人，大部分住户都还在睡梦中。
麦冬推门下车，王力见状说道“才刚五点，嫂子这会儿
还没起床呢吧”
麦冬没回头，留下一句“我去门口等她。”
王力坐在车里，看见麦冬走到离小院儿门口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麦冬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来。他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点烟的动作略显生疏。
看见麦冬抽烟的样子，王力忍不住想起，之前自己问他为什么戒烟，当时麦冬的回答是“以前抽烟是为了排解情绪上的郁闷，工作之后才发现身体最重要。和身体相比，那些情绪上的不快都是小事。”
王力看着自己一直奉为偶像的前辈，就这么站在垃圾桶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心里五味杂陈。马上就要准备结婚的两个人，现在却因为一墙之隔而无法相见。外面的人用烟麻痹自己，里面的人被动地接受分离。
六点半的时候，小院的门被推开，安石榴从里面走出来，没有回头看，像往常一样直接朝街口走去。
麦冬立在原地，看着安石榴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街角。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烫了他的手指一下，一阵钻心的疼传遍他的四肢百骸。麦冬艰难地转过身体，慢慢朝车子的方
向走过去。
等麦冬走近，王力才看清，他的脸上全是泪。
上车之后，麦冬闭着眼睛开口说了句“过几天，你给石榴打个电话,就跟她说，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许叔那边，我也会这么嘱咐他。”
番外二
黎昕从梦中醒来，枕边湿了一大片，他又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蜗居在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已经快三年了，黎昕的皮肤变得像当地人一样，赤黑中还带着一丝血红。
这三年里，他日日上山抓蛇，抓回来的蛇全都放在特制的木篓里，不吃也不杀，就那么放着。
麻一平已经不再对他寄予希望，除了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之外，别的事情都听之任之。
这片雨林在大山深处，茂密的绿色植物将寨子掩盖在蓝天之下。一座座吊脚楼分布在寨子周围，每一座吊脚楼上都有岗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一切不请自来的人。
黎昕住在寨子中心的高脚屋里，这里常年高温多雨的气候让他每晚都睡不踏实。屋子全部由竹子盖建而成，窗户常年开
着以便通风散潮。每到下雨时，黎昕就会在竹席上躺一天，静静听着雨点敲打房梁的声音。
自从来到这里，黎昕再也没碰过他熟悉的各式化学制剂和实验器材，每天的日常活动就是跟着寨子里的少年们上山打蛇。这些缅甸少年们很尊敬黎昕，用英语称呼黎昕“少爷”，少年们互相之间交谈时偶尔也会用缅语。
一个叫“阿平”的少年会说汉语，黎昕便和他更亲近一些。一起上山打蛇时，阿平会告诉黎昕哪一种蛇在市场上的价格更高一些，通常价格高的蛇毒性也更强。打蛇少年用木棍制成捕蛇夹，穿梭在雨林中，专门抓那些花色繁杂、毒性更强的蛇。
黎昕问阿平“为什么要抓蛇卖了钱要用在什么地方”
阿平身体还未完全长开，虽然个头只比黎昕矮一点，身材却比黎昕要消瘦很多，只有四肢上能看到明显的肌肉，躯干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的样子。
阿平冲黎昕笑笑，黝黑的皮肤把牙齿衬得格外得白“给我母亲买药，她的哮喘很严重，需要人从外面给她带药回来。”
黎昕拿起自己的蛇篓递给阿平“这都给你，我用不着。”
阿平没接“你抓来的，就是你的。”
回去之后，黎昕把自己屋子里的蛇篓全都背到了山上，把里面的蛇全都倒出来，又把空篓再背回去。
吴用要去镇子里办事情，来黎昕的屋子问他“您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往常黎昕的回答都是“没什么要带的。”
这次却说“给我带一些治哮喘的药回来吧。”
吴用有些紧张，问他“您得哮喘了什么时候的事”
黎昕摆弄着手里的捕蛇夹，随口回答“不是我得哮喘，药是给别人的。”
吴用点了点头“好，那带多少”
“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不过期就行。”
黎昕把药拿给阿平时，少年的眼中全是惊喜。
“你怎么有这么多”
黎昕伸手在阿平的头上胡撸了一把“先把这些拿给你母亲吧。”
阿平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把药接过去，又把自己手里的
捕蛇夹递给黎昕“这个给你，比你手里那个好用。”
黎昕笑着接过来“之前给我的那个，没这个好用吗”
阿平羞涩地笑了笑“我这个是最好用的，别人的都没这个好。”
黎昕举着阿平递给自己的捕蛇夹，问他“那之前怎么不给我这个好的”
阿平抱着药的胳膊抬了抬“之前我要用它抓更多的蛇卖钱，现在有这么多药，就暂时用不着它了，我可以再花时间做一个一样的。”
黎昕问阿平“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抓蛇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去外面过另一种生活”
阿平摇了摇头“我的母亲在这里，而且再过几年，老板就会安排我去送货，到那时我就能赚更多钱，买药也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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