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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
第二天早上,安石榴黑着眼圈从床上坐起来。一旁的林韵还没有醒,安石榴独自拿着手机下了楼。
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地的落叶,安石榴感觉到一阵凉气袭进了心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墙角的秋千被雨淋得七零八落,木板歪歪扭扭地挂在苟延残喘的麻绳上。
安石榴拿起手机,摁了一下快捷键,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烛光中你的笑容,暖暖的让我感动,告别那昨日的伤与痛,我的心你最懂。尽管这夜色朦胧,也知道何去何从,我和你走过风走过雨,慢慢地把心靠拢。就让我默默地真心为你,一切在无言中,有缘分不用说长相守,让感觉与众不同。就算是人间有风情万种,我依然情有独钟”
一首歌唱到快结尾处,电话也没有被人接通。安石榴把电话挂断,又重新拨了过去,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
这首好人好梦的彩铃是安石榴帮麦冬设置的,两个人一起做饭时经常对唱这首歌,还为了谁唱男声谁唱女声而争执过。
只隔了一夜的时间,安石榴却觉得之前的回忆恍如隔世。
此刻熟悉的旋律再次落到耳朵里时,只觉得每一句歌词都在敲打着自己脆弱不堪的心。
重复拨打了很多次之后,安石榴挂断了电话,找出王力的手机号又拨了过去。
“嫂子,许婷遇害了,凶手还没抓到。我们这边比较忙,稍后等我见到冬哥了,就让他打给你”
安石榴的脑子轰然作响,麦冬之前说过的话浮现在她脑海里。
“婷婷就像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不管她怎么折腾,我都得护着她”
林韵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安石榴脸色煞白地呆立在院子里,急忙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拉住安石榴的手往屋里走时,发现她的手凉得像一块冰。
安石榴如同丢了三魂七魄一样,在家里呆坐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早上,苏睿找上门来。
“你怎么回事儿啊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上班了,连电话都不接。”
“睿哥,黎昕去上班了吗”
一说到黎昕,苏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黎昕遇上事儿了。”
虽然这个回答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安石榴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他也没去公司吗”
“你不来之后,他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两天有很多警察在实验室盘查,黎昕那间独立实验室已经被封起来了。听说,里面有很多毒品”
安石榴回想起那天夜里,黎昕头发上的雨水不断滴进他眼睛里,又从他眼角流出来的样子。
“黎昕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睿低着头,语气低沉“我也不知道。以前我觉得他是个优秀的人,虽然爱穷讲究,可人品很不错。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实验室没事吗研究进度会不会受影响”
“暂时一切如常。总经理早就被传唤到警局问话了,具体结果还不知道。反正,公司倒闭之前,咱们都得照常上班。”
安石榴没作声,两手端着水杯,连水凉了都没察觉到。
“明天去上班吧,把手头那点工作先做完。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研究条件这么好的实验室工作。”
苏睿说完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特意告诉林韵
一声自己要走了。林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送他离开了小院。
麦冬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安石榴又给王力打过很多次电话,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麦冬还没回来。
直到有一次,王力主动打过电话来。
“嫂子冬哥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听到的一瞬间,安石榴的大脑一片空白。王力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全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一片迷糊。周遭的环境好像换了一个维度,硬生生地把她的灵魂从现实世界中抽离出去。再回首时,连身体都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气息。
看到安石榴双眼红肿地坐在自己面前,许伯年历经沧桑的一颗心再次被放到烈火上煎烤。
“孩子,冬子他已经没了,你还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遗体还没找到你放心,一旦找到会立刻告知你。以后,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
安石榴倔强地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临走之前,对许伯年说“叔,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我会一直找下去,就算是尸体,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麦冬的离去就像季节变幻,梦过无痕。所有人都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有安石榴空守着他留下的所有东西,把和他有关的一切,连同回忆一起,牢牢地锁进了自己心里。
之后的三年,午夜梦回时,安石榴的耳边常常响起一句话“你先回家等着我,回去之后给你熬姜汤。”这是麦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芒川回来之后,安石榴发现自己的住处竟然遭遇了小偷。虽然她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床头柜上的三个装满硬币的玻璃罐不见了,第四个玻璃罐里的硬币也被倒出来拿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罐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安石榴无奈地一头栽倒在床上,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暗自庆幸还好戒指被自己随身带着。
刚躺了没一会儿,“老妖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丹若,从芒川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到家,我准备下午就去上班。”安石榴恭敬地应付着这个消息灵通的女强人。
“不用着急回来上班,你先把稿子发给我吧。”
“主编”
“怎么了是不是还没写啊”“老妖婆”的声调逐渐升高。
“写了写了,只是我写的不是游记,而是一篇爱情故事”
出乎安石榴的意料,“老妖婆”非但没发飙,还语气平静地让她把稿子先发过去。
安石榴隐隐觉得这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在战战兢兢中把稿子给老婆发了过去。
下午到杂志社之后,安石榴一直注意着“老妖婆”办公室那边的动静。奇怪的是,“老妖婆”一下午都没从办公室出来过一次。进去送咖啡的同事告诉安石榴,她看见“老妖婆”对着自己的电脑默默流泪。
到了下班时间,安石榴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收拾好东西就下班,而是磨磨蹭蹭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晃悠。直到“老妖婆”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出来,摇曳生姿地朝她走过来。
安石榴知道暴风骤雨般的洗礼马上要到了,站在原地提前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老妖婆”非但没有大发雷霆,还笑容可掬地对她说了句“丹若,正好下班了,一起喝一杯吧。”
两个人坐在一个热闹的小酒馆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道下酒的小菜。安石榴没想到“老妖婆”会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小酒馆喝酒,她一直以为只有红酒和高脚杯才能入得了“老妖婆”的法眼。
“老妖婆”拿起一个透明玻璃杯,倒了一杯烧酒放到安石榴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安石榴一直没敢主动开口,心里暗暗担心这是一场“鸿门宴”。
“老妖婆”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开口问安石榴;“丹若,你那个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你自己吧”
安石榴不自然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小声答道“嗯。”
“老妖婆”豪爽地笑了几声,冲安石榴摆了摆手“你别这么拘谨,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你就当作是和朋友出来喝酒就行。”
安石榴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给自己壮胆。
起初,“老妖婆”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安石榴写的故事,酒过三巡之后,话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丹若你可能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我、我那么爱他,结果呵呵,还是比不上他身边的”
“我为了他我失去所有三个月大的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他父亲给抛弃了”
“老妖婆”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情伤,桌子上的酒瓶逐渐多起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上,精致的妆容被破坏殆尽,眼影糊在眼睛周围,口红全都粘到了酒杯上。
看见“老妖婆”这个样子,安石榴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伸手拿过酒瓶把自己的酒杯满上,认认真真地和“老妖婆”碰了一下杯,开口说道“主编,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
“老妖婆”笑中带泪,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羡慕你啊所有的爱都给了一个人实在是太需要勇气了你真幸运不像我用所有的爱换来了抛弃和背叛”
喝到最后,“老妖婆”趴在桌子上不动了。安石榴唤了她几声,见她没反应,便走过去轻轻推了她一下,这才发现她已经醉了。
结完账,安石榴扶着“老妖婆”往外面走。到了门口,一下子呆住了,天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雪花。
小酒馆的电视里播放了一条新闻“日前,我国警方同金三角国家警方联合破获一起国际重大贩毒案件,现场缴获大量毒品。据悉,国际毒贩麻一平在警方的缉毒行动中被当场击毙,同时,三年前从我市逃走,尔后被全国通缉的杀人犯吴用在此次缉毒行动中被警方抓获,现已引渡至国内;犯罪嫌疑人黎昕在警方的追捕行动中自杀身亡”
看见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白色,安石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倒春寒了”
把“老妖婆”送上出租车后,安石榴搓了搓自己的耳朵,转身往住处的方向走去。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脚上蹬着一双单鞋,踩在雪里,不一会儿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
走着走着,安石榴想起自己包里还带着围巾和手套,便把手伸到包里,摸出白色围巾绕在脖子上,又掏出手套戴在手上,心情颇好地继续向前溜达。
雪花一片片落到地上,踩在上面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安石榴虽然没喝几杯,仍然有些微的醉意,走在路上情不自禁地哼着歌。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尽管已经破音,安石榴还是摇晃着脑袋继续哼唱着。
周围的店铺很多已经打烊了,路上的行人撑着伞,步履匆匆地和安石榴擦肩而过。几乎没有人像她这样,在下雪的天气里连把伞都不打,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还边走边唱。
满地落雪的长街上,一辆车从她身旁开过去,留下长长的车轱辘印。尽管只是轻轻一瞥,安石榴却像疯了一样,迈开大步朝那辆车追了上去。
围巾被甩在身后,两只单鞋只剩一只还穿在脚上,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不见。安石榴忘记了脚上的寒冷,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就那么大步向前跑着。
车在前面的街角拐了一个弯,安石榴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再抬起头时,那辆车已经消失不见。安石榴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哭到声嘶力竭。只因为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一眼,心里积累了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
虽然只看到一张侧脸,安石榴确信那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人。虽然她竭尽全力追了上去,可还是没追到。雪花一片片落
在她身上,无声地陪着这个被伤心和绝望包围的人。
从前她也是这样,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随即在雨夜中追着他跑了一条街。虽然拖鞋全部丢在路上,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可她最终还是追到了那个人。
现在又是同样的情形,她在车开过去的一瞬间,从车窗里看到那张熟悉的侧脸,随即在雪夜里追着那辆车跑了大半条街。鞋只剩下一只,围巾丢在了路上,头顶的雪和汗水融合到一起,从额头上流下来,和眼泪汇到一起,顺着下巴滴到了雪地上。
眼泪不断从眼睛里涌出,两条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套上沾满了地上的雪屑。周围一个行人也没有,寂静的夜空中漆黑一片。安石榴第一次觉得,宇宙洪荒之中,只有自己是孤单一人。
万籁俱寂中,一阵脚步声从安石榴身后传来,到了她身边,又停了下来。安石榴被人从背后抱住,两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她单薄的身躯。一条白色的围巾被环绕到她的颈间,上面还沾有一些雪屑。握着一只单鞋的手伸到她的脚边,帮她穿上了那只被遗落的鞋。
雪下得更大了,像是在为夜归的人举行一场无声的欢迎仪
式。
安石榴的眼泪汹涌不停,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向后倒去,跌入一个温暖熟悉的环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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