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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罹战国之乱世,遇楚怀王、顷襄王两代昏主,先被贬斥于汉北,再被流放于南荒,虽有美政济世之大才而莫之能用,平生精力,尽瘁于楚辞文学,荒江老屋,自鸣孤忠,天高地迥,呼号靡闻。他的美好德行与济世之志被无情的现实吞噬后,终于醒悟了,毅然结束理想中的幻游,带着无尽的悲愁,孤身一人徘徊在洞庭湖畔。
远古时期,洪水泛滥,在江水中游弥漫出一片辽阔的汪洋水域,东起江汉平原,西至漳水与江水汇合处,北接涢水下游,南抵湘水、资水、汨罗水,烟波浩渺,纵横千里。由于水势充盈,常年水雾笼罩宛若烟云大梦,当世称之为云梦泽。梦,与“漭”字同音,是当时楚国方言“湖泽”之意。到了春秋战国之际,由于人类在江水上游大面积开荒种地,植被被破坏,大雨带着泥沙灌入滔滔江水,云梦泽被淤积的沙土与江水分为南北两部,江水以北成为沼泽地带,继续叫
云梦泽;江水以南仍然保存着一片浩瀚的大湖,因为湖中有一座著名的君山叫洞庭山,遂以洞庭之山取名此湖为洞庭湖。
寒冬之际,陆地上早已冰封雪盖,滔滔江水与辽阔的洞庭湖面却是水汽升腾。宋玉独自一人出郢都后,并未走陆路,而是搭乘官船,人马一起渡江南下。漂了一日一夜,总算来到洞庭湖水域,湖面云遮雾绕,人迹杳无。宋玉下了官船后,牵着坐骑沿着湖畔行了半日,依旧不见人影出没,他切身体验到了南荒之地的凄凉。正在绝望时,忽然从湖面上现出一位蓑衣老者摇着一条小船从水雾中缓缓漂来,哼着一支苍凉的曲子“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这是一支在楚国大地上广为传唱的曲子,宋玉驻足聆听片刻后,冲着湖中央招手高呼“船家,客求摆渡也”
蓑衣老者继续哼着曲子朝岸边漂来,小船靠岸时,能看清他精神矍铄,峻峭的面颊上缀满银须,一看便
知是久经风浪饱有阅历的江湖老人。
“乱国之乐,怨以悲哉。”宋玉拱手施礼,“老先生这曲子唱得甚是悲凉哪。”
“既是乱国,岂能闻至悦之乐,至德之乐”老者拱手回礼,抖落肩头的雪花簇簇作响,“天辽地阔,先生欲渡往何处”
宋玉牵着坐骑上了船,随口回了一句“好山好水,但有人居,靠上去便是。”
见宋玉说得漫无目的,老者双手一摊,用疑惑的眼神瞟了宋玉一眼“先生是闲游,还是觅友两者各有渡法也。况且新君新朝,楚国山河已是满目疮痍,何处还有好山好水”
“老人家针砭时弊,晚辈受教了”见蓑衣老者谈吐不俗,宋玉忙躬身回敬道,“在下宋玉,特从郢都赶来寻觅三闾大夫屈原先生。晚辈只知先生寄居在洞庭湖畔,却不知他具体住在何处。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去寻找了”
老者听后,沉默有顷,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穹,一声
悲叹“未曾想,朝中还有人挂念着三闾大夫,老天爷还没死透啊”
“莫非老先生知道三闾大夫行踪”
蓑衣老者指指陈旧的小船“老夫活了几十载,大半辈子都是靠摆渡为生。这洞庭湖上人来人去,只要乘过老夫这艘小船,老夫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印象。”
“如此说来,老先生应该知晓三闾大夫行踪了,还望老船家指引。”
“实不相瞒,老夫与三闾大夫见过几次面,也有过几次交谈,他真是一位好官哪可惜,楚国百姓无福享受他那满脑子美政思想了可是,老夫也只知他借居在洞庭湖畔,并不知他具体住在何处哪。”
听了老船夫的回答,宋玉有些失落,独自垂头叹息道“茫茫人海,知道一处大概也总比大海捞针容易些。只需记得三闾大夫平日在何处上船在何处下船即可,请老先生渡我到那里去吧”
“流放之人,居无定所,老夫也只能送你去撞撞大运了。”蓑衣老者摇头轻叹,开始举棹击水,小船缓
缓离岸,向湖心漂去。
在轻薄的水雾中,宋玉与老船夫拉开了话匣子“江南之地阴冷潮湿,瘴气弥漫,也不知三闾大夫到了江南后生活过得如何”
“老夫这大半生摆渡过不少达官贵人,唯独你这位先生宠贵不能动其心,极富不能移其志,濯缨沧浪,不降不辱也。”老船夫望向茫茫湖面,由衷感慨道,“三闾大夫到了江南后,以芳林为台榭,以峻岫为大厦,以翠兰为氤床,以绿叶为帏幙,以野菜当嘉膳,非躬耕不以充饥,非亲织不以蔽身。常与贫苦百姓生活在一起,人言其疯傻,我言其善良。”
听老船夫一番点评,宋玉已是热泪盈眶。沉默地立在船尾,凝视着湖面上那一圈圈涟漪荡开又消失。
在湖面上约摸飘荡了半个时辰,小船终于抵达岸边,驶入一条狭窄的水道。水道两侧垒砌着整齐的石块,岸上栽种着翠竹,成片竹林被积雪压弯了腰。从竹林后面传来人流喧闹声,还能望见屡屡炊烟升起。终于来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小船在狭窄的水道内继续航行着,竹林逐渐变得稀少,两岸现出用石砖与木板搭建的联排屋舍。屋顶上堆砌着皑皑白雪,屋檐上悬挂着长长的冰柱,灰褐色的墙板在积雪的映衬中显得死气沉沉。屋前的石板路上,百姓们裹在厚厚的寒衣里穿梭来往,有人挑着担子在兜售鱼类,有人背着干柴在叫卖柴火。
宋玉仔细端详着岸上的行人,见每一张脸上都挂着或深或浅的苦难。本应是鱼米富庶的江南水乡,百姓们却过着悲苦的生活,人间又岂能有幸福。
小船漂到一座石拱桥近前时,偶尔有几个挑担百姓从桥面路过。老船夫指着石拱桥说道“过了这座石桥便是码头,三闾大夫好几次暮色归来时都是在这个码头下船上岸,老夫猜测他应该就借居在这个古镇上吧。”
“这古镇何以如此破落”在郢都看惯了繁华与奢侈的宋玉觉得这古镇惨不忍睹,“这一带可是鱼米水乡哪。”
“楚人先祖开辟了这片地方,这古镇至少有五百年
以上历史吧。”老船夫感慨道,“朝堂之中历来便是波谲云诡,每逢改朝换代,总会有一些达官贵人被贬斥至此。他们怀着老死异乡之心随便修建了这个镇子安度晚年,每个朝代建一点,镇子也就越来越大了。当然,远近百姓也会定时来到镇子上,用一些农产品来换点生活必需品,比如食盐与农具。”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全是庸官。”宋玉愤然道,“所以,百姓才活得如此艰苦”
“后生啊,你可说对啰。”
两人谈话间,小船已从桥底穿过,在数丈外的码头停泊靠岸。宋玉付了船费,躬身拜谢后,牵着坐骑下了船,步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一路往纵深处走去,陈旧的屋檐下能看到各种商号,有打铁坊、酒坊、布坊等,这些商号算是上等富裕人家的宅子。而在街道另一侧,即商号对面的河道边上,能见到稀稀落落的农夫在摆地摊,各种农产品及鱼类随意堆在污浊的雪地中,牙齿冻得咯咯响的摊主们蜷缩着身子躲在蓑衣斗笠中,用乞讨般的眼神打量
着过往行人,希望他们去购买自己的农产品。一路行去,宋玉的内心涌起阵阵酸楚。
不经意间来到一株高大的枯树下,宋玉瞥见有人在树根下卖草药,两个货主同样是蜷缩在蓑衣斗笠中,身后放着两个空背篓。与其他农夫不同之处在于,这两人都低垂着头,不屑于抬头祈求过往行人去买他们面前的草药,一人手中握着一根枯枝,在泥泞的地面上写写画画;另一人则盯着根须还带着黄泥巴的草药,似乎担心这些草药会生出脚来逃跑似的。一时间,宋玉对这两人生出好奇心,不由自主牵着马来到枯树下。听到马蹄声响时,在地面写画的人无动于衷,另一人则手扶斗笠仰头瞟了宋玉一眼,热情问道“这位先生,需要买些草药么此草药一茎直上,得风不摇,无风自动,名曰独摇草,又叫独活。”这是一位姑娘的声音。
“独活这药名甚是有趣。”宋玉俯身拾起几根握在手上端详着,“既是独活,有何功效耶”
“此药主治风寒湿痹,风毒齿痛,奔喘逆气,女子
疝瘕等。”姑娘说着站起身来,“久服还能轻身耐老。”
听着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宋玉将目光从手中的草药上移开,与姑娘对视了片刻。但见她刘海上坠着冰晶,冻得苍白的面颊上沾有黄泥土,应是搬运草药时沾染到脸上去了。
尚未等到宋玉说话,这位姑娘便突然惊叫起来“你是宋玉大夫为何会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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