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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接屈原回郢都了,让恩师结束流放之旅,庄蹻满怀欣喜。纵马离开郢都后星夜兼程,一路经蓝田、邓邑奔至沘水之畔的垂沙后,在驿站租了两辆马车,雇了两名车夫,一路问询到屈原寄宿的那户农家小院里,此时天已黄昏,小院却空无一人。仲春时节,天高云淡,草木苍郁,被战火蹂躏后的土地已经恢复了生机。庄蹻让两名车夫停车守在小院外,将黑色战马也拴在小院外,独自散步到岸边去枯坐等待。清流淙淙,鱼翔浅底,庄蹻虽然盯着这些美景欣赏,内心却焦躁不安,正在苦心思考究竟该如何应对正在奔赴汉北的二十万秦军。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黄昏的江面上见到屈原摇着小船归来,船上载着女媭与婵娟,还有庄蹻不认识的一位老船夫和一位姑娘,这两人正是山琮与山花。
顿时,庄蹻激动得大声疾呼“先生,快快靠岸啊
,庄蹻来接先生回郢都啦”
江面上传来屈原的回声“归去兮,归去兮,不归矣汉北天宽地阔,鸟语花香,朝中无人知我兮,又何怀乎故都”
小船慢慢靠近岸边,庄蹻急不可耐跳上船去,向屈原与女媭躬身施礼。屈原向庄蹻引荐了山琮与山花“这位是老船家山琮,这位是山花姑娘,垂沙之战后,正是老人家收留了我们,我们一直在老人家住到现在哪。”
一户落魄的农人家庭,居然愿意收留一个戴罪的流放者,实在令人感激。庄蹻听了屈原的引荐后,情不自禁跪地而拜,向山琮谢礼道“朝堂之人,尔虞我诈;乡野之民,淳朴善良。庄蹻拜谢老先生,拜谢山花姑娘。”
屈原又向山琮引荐庄蹻“老人家啊,这位便是我时常对你提起那位大司马了。”
“大司马之礼,老汉受之有愧哪。”老人急忙躬身扶起庄蹻,“三闾大夫时常夸赞你,文武兼备,道义
兼修,今日终于得见真面目啦。大伙赶紧上岸吧,回屋后饮酒畅谈。”女媭,婵娟,山花三人各自背上装满草药的竹篓下了船,庄蹻也扶着屈原下了船。
往小院走去时,屈原满心疑惑问庄蹻“你与宋玉离开汉北没多久,为何又归来了为师不是早跟你说过,我是奉王命流放于此,不可能擅自回朝矣”
“先生,此次不一样了,是大王亲自下令,命庄蹻来接先生速速回郢都”
“难道,大王悔过自新了还是又有大事发生”
庄蹻赶紧禀明缘由“是太子。垂沙大战时,大王命太子入秦国为人质,所以才搬来救兵。前几日太子竟然在咸阳城内杀死白起将军亲弟弟,白起已经率二十万大军复仇来了。大王无计可施,只能选择送太子至齐国为质,再次同齐国结盟,以此来威慑强秦。可是,朝中并无使臣能担此重任,大王只好下令召回先生,火速出使齐国,结盟以救国啊”
“秦国二十万大军”屈原听后,如遭遇晴天霹雳般僵住了,“楚国这次可真完啦”
“先生,救国要紧,你得赶紧准备一下,速速回郢都啊”庄蹻搀扶着屈原继续前行。
“回朝,救国;使齐,救国”屈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念叨着,趔趔趄趄往小院跑去。
一番仓促准备,天已黑定。屈原带上简单的行囊,领着女媭与婵娟准备同庄蹻回郢都了。山琮与山花含着热泪将屈原一行送出小院,女媭、婵娟、山花三人相拥而泣,曾经相依为命,今夜却要突然离别,情景实在悲凉天地间,只要还有女人在哭泣,便会一直悲凉下去。临行前,屈原在山琮身前跪地谢恩“老先生待屈原及女眷恩重如山,请受屈原一拜屈原离去后,这沘水之畔便只剩你父女二人了”说罢已是涕泪俱下。
山琮扶起屈原,紧握双手,老泪纵横“三闾大夫啊,国家危难,百姓需要你,你赶紧去吧。愿有朝一日三闾大夫还能回汉北走走,不再是流放而来。但愿老朽能活到那一天,你我再一起摇船,一起摇船”
“汉北,已经是魂牵梦绕之地了,老先生一定要好
生活着,活着等屈原回来,一起看青山绿水,一起听雀鸟啼鸣”屈原强忍着悲痛,从山琮手中抽离了双手。庄蹻也热泪盈眶,将屈原扶上一辆马车,将女媭与婵娟扶上另一辆马车,而后,两辆马车缓缓启程了。
山花倚靠在山琮怀里,父女二人放声大哭,为这位为国为民的好官挥洒热泪。屈原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离别之情更加悲恸了
车马昼夜不停歇奔驰,于两日后傍晚抵达郢都城郊。
夕阳西下,远远便能望见余晖中的郢都王城,屈原激动得对骑马奔走在车旁的庄蹻呼唤道“庄蹻啊,我看到王城了,命车夫再快些吧”
“已经是最快了,先生放心吧,天黑前就能进城回家了。”
“回家”屈原恍然想起自己早已是无家可归之人,伤感道,“为师哪里还有家矣,流放汉北之前家里已经搬空,大王御赐那座旧宅子恐怕早就收回去另作
他用了。”
“先生放心,那座旧宅子依旧保存着,去年冬天庄蹻回郢都后便住在先生书房内,屋子也收拾干净了,一直等着先生归来。”
屈原听后,一声长叹“庄蹻哪,患难见真情,你我相识一场,我也算是幸运了”
“先生言重了,今生今世,没有先生便没有庄蹻,安心赶路吧”庄蹻回完话,打马向前,领着马车继续往都城奔去。屈原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远眺着王城,心中翻涌着各种滋味。
抵达城墙下,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旌旗飘展。庄蹻勒马站在城门下高声呼喊“快开城门,三闾大夫归来了”一时间,城墙上的兵士们欢呼雀跃叫开了“老天开眼,三闾大夫归来啦三闾大夫归来啦”一边欢呼一边跑去开门。
城门隆隆开启,一群守门卫士争前恐后跑出来簇拥在屈原的马车旁,七嘴八舌,嘘寒问暖,屈原不停地拱手回礼。在这些守门卫士看来,回来的不是一名流
放者,而是一位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的好官。兵士们热情洋溢将屈原迎入城内,再重新关上城门。
入城后,马车在主街上行驶了一段路,便拐入偏僻的街道行驶。匆匆拐过几道弯,终于来到那座熟悉而陌生的旧宅门前。庄蹻的两名部下守护在门边,忙迎过来帮屈原牵马坠蹬。连续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屈原早已身心疲惫,沉重地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踉跄跄下了马车,差点摔倒在地,庄蹻赶紧迎过去搀扶着他进了院子。
“平弟呀,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女媭感叹着,搀扶着婵娟跟随屈原与庄蹻进入正堂。屈原在空荡的正屋内匆匆浏览一遍,虽然家徒四壁,在桐油灯盏的映照下却整整洁洁,“庄蹻哪,幸亏有你帮忙提前收拾了,才不至于蛛网尘封,可惜这个家只剩一个空架子了”屈原也是一番感叹。当他挑帘进入书房时,望着地上的草席却一脸惊讶“这些日子你就睡在地板上为何不去卧榻上睡”
庄蹻两眼噙泪回道“自从庄蹻去了会稽郡,数年
未回来拜望先生。当我再次回到这间屋子时,先生已被流放汉北。宋玉跟我说起过,在这间书房内,先生曾写过绚丽诗文,传诵天下;曾写过律法宪令,胎死腹中;当先生写下最后一道万民折时,却被大王流放了庄蹻心中悲痛难受,便在先生书房内住了下来。庄蹻想时刻感受先生之精神,时刻感受先生之气息”
屈原十分感动,拍着庄蹻的肩膀哽咽道“你功勋卓著,已官至楚国大司马了,还是如此怀念旧人,实在难得”
“先生之恩,庄蹻永世不忘先生总算归来了,我也该将书房腾空出来归还先生了。”
“不急不急,你继续住在这里。”屈原摆手道,“我虽然归来了,即刻又要出使齐国,此次是带太子去做人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郢都。你们先歇着,给女媭与婵娟备点晚膳,我要即刻入宫面见大王。”
“此刻就去”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屈原撑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书房,走出院子,踏上颠簸的马车,连夜朝后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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