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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悯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蝶。
这世界上的蝶有无数种种类,血悯变成的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
这世界上的蝶有无数个样子,血悯变成的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样。
这世界上的蝶有无数的数量,血悯变成的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只。
血悯梦见自己飞过了高山与河流,纵使高山其实不过是她生而为人时低头看见的颜色鲜红的小土包,纵使河流其实不过是一涓不知道是多少人还没有流淌干净汇聚起来鲜血,她仍旧扇动翅膀从上面飞过去,她觉得身为蝴蝶的她比生而为人的她更加自由快乐,因为她可以飞。
血悯飞过时间,她觉得饿了,她就可以爬上一株颜色鲜艳的花朵吮食花蜜。
她选择爬上去的花颜色是鲜红的,因为某种她说不
上的原因,她喜欢红色,刚好那株花红的明亮而且纯粹。她饿极了,大口大口吮着那花朵中心的甜美,然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跟花儿一起飞起来了,于是她抱紧了那花蕊,填饱肚子是最要紧的事,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丢到一边,就算是危险也不用怕,因为血悯会飞。
血悯和那株花朵一起被扔在某只背篓里,背着背篓的是个小女孩,把花和血悯扔进背篓里的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他们在长满了鲜艳的花的花圃里蹦蹦跳跳,小男孩只要看见了红颜色的花就会停下脚步,如果那花有细碎的长长的像柳叶一样的花瓣他就松开小女孩的手,他会不厌其烦的把每一株这样子的花拔起来放在小女孩背上的背篓里,然后他会再把小女孩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他们一起在长满了鲜艳的花的花圃里蹦蹦跳跳。
女孩背上的背篓满了一次又一次,于是他们就把背篓里的花朵倒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生长的小土坡上,他
们背靠着一堵高大的院墙坐下,那是他们家里的墙。
小男孩双手捧着下巴看着那些花儿发呆,小女孩双手捧着下巴看着小男孩发呆。
人们说,女人早熟,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想要什么,而男人一直到三十岁都还是个孩子。
小女孩问小男孩“血闵,你累了吗”
血闵是个听上去很熟悉的名字,但是已经变成蝶的血悯记不得那是谁了,她只知道她饿极了,她贪婪的吮吸花蜜。
小男孩没有回应,小女孩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之后小男孩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小女孩又问小男孩“血闵,你累了吗”
小男孩坚持固执的看着那些鲜红的花儿,但是他不再没有任何回应了,他反问小女孩“你累了吗”
小女孩眉开眼笑,她说道“我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朋友了,我会成为厉害的杀手,我不累。”
“哦。”小男孩道,“那我累了。”
小女孩点点头,脸上露出乖巧的关怀表情,她说道“累了的话你就好好的休息,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用,我的腿也可以借给你用,我可以把它们借给你用一辈子,你不还给我也没有关系。”
小男孩就躺了下来,他的头枕着小女孩的腿,他合上双眼,说道“我妈说,借东西要还,所以我不会亏欠你。”
“你可以不还。”小女孩固执的重复了一遍。
于是小男孩点点头不说话了,几分钟之后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
又过了几分钟,小女孩突然轻轻地低下头,她在小男孩的嘴上亲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没有睡着对不对,我知道你用幻术了。”
小男孩不说话。
小女孩道“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讲,说话会让你变得更累吗”
“不会。”小男孩说道,“和你说就不会。”
“你为什么只采红颜色的话呢花儿有很多很多的
颜色,有黄色、白色、紫色还有蓝色,都很好看。”小女孩说道。
小男孩道“因为我喜欢,我喜欢红色。你喜欢红色吗”
小女孩道“我也喜欢红色,因为我喜欢你。”
小男孩道“那我喜欢红色没有你这么深刻的理由,就好像我也喜欢你。”
小女孩脸蛋变成红扑扑的,她说道“我不喜欢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幻术,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你总是累。”
小男孩道“我喜欢你所以我很听你的话,我现在已经开始用得少了。”
小女孩道“那你有什么不喜欢的事情吗”
小男孩道“我不喜欢你要我去和别人交朋友,坚强冷酷的人是不会有很多朋友的,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小女孩叹了口气,道“你太聪明了,你怎么总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小男孩道“因为我很认真的听你说话,你认真听我说话也会知道我要说什么。”
小女孩道“我很认真的听你说话了,可是我还是想要问你很多问题。”
小男孩道“那你就问吧,我很开心你有问题问我。”
小女孩问道“回答那么多的问题不会累吗”
小男孩道“会累。但是如果是你问还有姐姐问,当然现在姐姐已经没那么多的问题问了,你们是我唯一关心的人,我不在乎除了你们以外所有人的死活,我只在乎你们,所以我是不会累的。”
小男孩坐起来,他伸手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小女孩的身体比他大很多,可是当他被小男孩抱住的时候她反而好像变小了。
“你真好,”小女孩道,“我长大了一定会嫁给你的。”
“好的。”小男孩道。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待了一会儿,小男孩这才说道
“我很快就会死掉,我死掉以后你还会嫁给我的对吗”
小女孩道“对的,我只会嫁给你一个人。”
小男孩道“你答应的速度太快了,好像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但是我很喜欢。”
小女孩嬉笑道“我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我才要回答的这么快,以后我每一天都要把嫁给你挂在嘴边,我每一天都要你开开心心的。”
小男孩翻身起来,他开始收拾那些暴晒在太阳底下的花,他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我要开心死了,你跟我走,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小男孩说话的语气永远是平淡的没有任何语调的,但是听到这话小女孩好像真的相信了,她比之前更加开心的站来朝小男孩跑过去,两个人一起收拾那些地上的花朵,小女孩问“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我差一点儿就忘了问你,红颜色的花那么多,你为什么只摘这种花呢。我听大人说这种花的名字叫无义草,是死人走的道路上生长的,你很快就死了,你还在玩这些
花儿,这太不吉利了。”
“这是我不会去在乎的事,”小男孩说道,“我希望你也不要在意,我喜欢这种花,就像我喜欢你、喜欢红色那样没有原因,我觉得正是因为没有原因事物才变得纯粹,我喜欢纯粹的事情大概我真是个怪物吧,你看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不是吗,所以音容宛在永别难忘大概是我这一生能得到的最好的赞语了,只是我不喜欢你和姐姐你们送给我这八个字跟我走吧,我要把这些花儿做成颜料,然后给你涂上红色的指甲。”
小男孩跟小女孩最后来到了一间黑漆漆的房子里,血悯与许许多多的花朵一起被倾倒在某种器皿里面,她通过依稀的光看着小男孩与小女孩的脸,却无法看得清他们的五官。
好痛啊,血悯的身体被某些巨大的坚硬给砸中,她变得支离破碎,她的血液离开身体,和那些许许多多花朵流出来的汁液混合起来,她找不回自己的血也找不回自己的身体,她的腿脚被砸碎、她的胸膛被砸碎
、她的头脑被砸碎,她痛得想要大声呼喊出来她的疼痛,但是她忘了她是一只蝶了,蝶是发不出来声音的。
血悯的世界最后一片漆黑了。
然后血悯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蝶。
血冉与血棘也似乎做了一场梦,他们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一个弟弟,他们结婚就快要二十年也从来都没有生下孩子。
血冉是那种天生就不要强的女子,她从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血棘成为他未来的妻子,她的梦想在她只有十八岁的时候就实现了,然后她以为自己从此就可以别无所求的生活下去,她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心满意足的全职太太。
可是她是错的。
血棘从小到大都让人家看不起,他好高骛远并且没有本事,他打小就觉得世界上一切事都很麻烦,吃饭麻烦、喝水麻烦、走路麻烦、说话麻烦这些日常的
麻烦他不去抗拒是因为他没有办法。他觉得结婚也麻烦,他之所以结婚是因为这世界上就在距离他家不远的地方有那样一个女人哭着喊着让他感到麻烦,一时的麻烦和一世的麻烦中间他最终选择了不太麻烦的那个,当然也有人劝过他让他直接杀掉那个让他觉得麻烦的傻瓜他拒绝了,因为他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他也是错的。
两个错误的人都干了一件错误的事,生活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学,生活中面临的问题也不总是可以用数学上的负负得正予以解答。血冉与血棘夫妇本来就没有爱,他们的婚姻可以视作某种单方面的不懈逼迫与某种程度上的无奈接受的结果,事实上男方直到婚后才意识到夫妻之间每天晚上例行公事般来来往往的事情才是他一辈子里面最大的麻烦,这麻烦的程度远胜那个女人日复一日的纠结,然而木已成舟,那个他不爱的女人又恰好热衷于此,生活也就只能将就下去。
所以他们没有孩子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前半生都过的浑浑噩噩的人有很多,后半生也过的
碌碌无为的人也有不少,前半生与后半生都形如枯木一样了却了的事情也不是无法接受,血冉与血棘的这一段婚姻一下子就持续了几十年。
这年他们一个七十三岁,另一个八十四岁。
他们依稀觉得这年龄是不对的,他们的差距被增多了,好像在这场梦境开始之前某些不相干的人的数量也被莫名其妙的增多了,在这之前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好像在这场梦境里面他们没有孩子甚至互不相爱,这也是不正常的,他们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毕竟跟他们的梦没有关系了,他们的梦围绕着他们没有波澜的一生而渡过,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的一生也会这样没有波澜的结束。
只是上天从来都喜欢跟他们开玩笑。
梦境之外,上天让他们既幸福也不幸。
梦境以内,他们决定要分开。
你看,一对已然安稳度过了金婚旅程的老夫妻他们下定决心分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分开是他们双方达成一致的结果。
血冉说她不再愿意陪伴在这个男人身边,她说她当初是年少懵懂且幼稚的,语气就好像她已经老了快要入土了才说出这种话来就不幼稚一样。
血棘也不再嫌麻烦,他能够毅然决然地对相守五十年以上的妻子说出“我日你日够了”这样子的混账话,就好像他当初下定决心结婚不是那么混账。
只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得承认一件事情,梦境里面的血冉与血棘确实是愚蠢的,可愚蠢之人的愚蠢之处真的是因为他们的愚不可及么愚蠢之人最愚蠢的其实是他们从不听劝。当初他们结婚之前就有人劝过他们了有人劝血冉,说你跟血棘在一起绝不会获得幸福,血冉坚毅果决地跟劝她的人断绝往来;有人劝血棘,让他干净利落的放过那个注定会倒霉的女人,血棘一拖延就拖延到婚后长达五十年的岁月。
现在他们决定分手,他们是老了的愚蠢之人,他们仍然如同年轻时期一样愚蠢,愚蠢到任何人劝不回头。
当年劝过他们的人并不能够像他们那样长寿,今日
劝诫他们的人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你看这就是这个宇宙对我们最宽容的地方,傻子有傻子一辈子的活法,闲疯了多管闲事的人也能将其特质予以传承下去,宇宙运行的规则就是宇宙本身从来都不厚此薄彼。
下定决心分手的老夫妇真的不会后悔吗
血冉与血棘坐在一张床上的两头,他们不再跟彼此说一句话,也不再互相对视一眼,可他们也不彻底分开。因为年轻时候他们无所事事的坐吃山空,现在床是他们仅剩的唯一财产了,而要让床归属于某个人,势必另一个人即使不离开这间屋子他也必须到地下睡去,可是我们知道的,血棘是个怕麻烦的人,搬到其他地方去睡觉那太麻烦了,血冉则不再那么迷恋血棘,一个以迷恋别人度过一辈子的人在不迷恋那个人之后她的生命里只能剩下自己,所以血冉更不会让半步了。
老夫妻就这样僵持着,你既不能劝,也不能推波助澜。
时间从早到晚,多管闲事的家伙们暂时耗尽了心力
,他们暂且散去。
老年血冉黑灯瞎火的上了床,年老体衰的血棘赌一口气也钻进被窝里去,两人一人一床被子如同他们五十多年前那样,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肩并肩睡,他们一个靠床头另一个靠床尾,用比较文雅的方式说的话这叫做抵足而眠。
睡到半夜血冉首先翻了个身,她其实没有睡着,老太太通常都很难睡着,更何况血冉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她是一个有心事的老太太,她翻身之后轻轻地叹气,然后她睁开眼睛,就这朦胧的月亮光她看见一双脚。
她老伴的脚。
说到她的老伴也就是血棘,血冉陷入一阵困顿中,她开始反思自己当初不知为何会迷恋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有缺点吗那可实在是太多了他几乎浑身都是缺点,可是他总有一点是好的,血冉心里想,他的脚不臭。
想到这里血冉听见床拿头的血棘咳嗽了一声。
血棘同样没有睡着。
血棘心里同样有事,一般来说心里有事的老头睡着的都快,可是血棘也毕竟不是一般的老头,他怕麻烦一辈子了,难得有一次不怕麻烦在心里放了事情,这事情如果没解决拖到第二天那就变成了大麻烦。
血棘缩了缩脚。
缩脚的原因通常是因为寒冷,血棘确实感觉到冷,人老了都会怕冷。
血棘其实还怕自己的脚太臭熏到对面那个老娘们。
血棘心想,那个女的迷恋了自己一辈子了,她现在不迷自己了,那就肯定很讨厌自己,痴迷和讨厌有时候看似是两个极端其实离得很近很近,就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只要跨过了这堵墙,随便一点点小问题都要给人家揪住,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所以血棘缩了脚。
血棘一缩脚血冉突然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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