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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杭州的离别
也就是公主凤仙楼讲学的当天夜里,押解冯鼎善返乡的马队已经离开杭州城很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在野地里支起帐篷,生了篝火。
冯鼎善虽然被消没了官职,眼下是待罪之身,但押解他的人都是他平素的亲信,故而架势气派丝毫不减。
“都怪董长鹤那厮,太急功近利了,不但害死了自己,还拖累了大人您和我们!”
冯鼎善闭着眼,靠着车辕,听到“董长鹤”三个字,被他咬伤的那只耳朵就开始火辣辣的抽痛起来,“月盈则亏,难免的事情,大家都看开些吧。好在,看狼国这个架势还有齐王蠢蠢欲动的劲头,仗得铁打了,陛下是不可能大动咱们的!你们回去先夹起尾巴做人,忍个一年半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杭州这江南这半壁天下还不又是咱们的了?!”
“对对!还是大人您沉着老练,不像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有点风吹草动就坐不住了。”其他人也急于附和,拍着冯鼎善的马屁。
高高的蒿草,鬼气森森的晃动着,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怨气。
冯鼎善只觉着一股寒气扒着他的棉斗篷,顺着脖子根一个劲的往里钻,止不住打了个冷颤,眼角余光偷偷的扫视着四周围,黑漆漆的,总感觉在看不到的地方躲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越想就越心里发毛,慌乱爬上车进了车篷,将棉帘死死拉紧,“本府先睡了,你们将马车凑近些,也早些歇了吧。”
“是,大人!”其余人听从冯鼎善的吩咐,将马车围了一圈,也都各自去休息了。
深夜荒野里的风,越来越大,呼啸着,抽泣着,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冯鼎善将头埋在毛毡里,辗转反侧,只期盼快些天亮,他讨厌死了这个鬼地方。
突然,一个不大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的渗了进来,“冯——鼎——善——你个混蛋——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你的授意吗——你倒推得一干二净了——让我到十八层地狱里去受苦苦苦苦——我要你下来陪我!”
冯鼎善用手捂紧耳朵,脑门上吓得都是冷汗,一再跟自己说:“是幻听!是幻听!”
“冯——鼎——善——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孝敬的——我要你拿命来还——来还!”声音越来越大,从马车四周,车篷顶上,车板下面钻进来,不停的灌进冯鼎善的耳朵里。
明明掖得严严实实的车帘,忽然就被风掀了开,一个白色肥胖的身影,在掀动的车帘下时隐时现。
冯鼎善抖做一团,扎在犄角里,紧闭双眼不敢睁开,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不关我的事啊,我那也是被逼无奈呀,你你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给你烧纸钱!烧金童玉女!烧府院大宅!”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死!”车帘瞬间被撕得粉碎,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猛的冲了进来抓住冯鼎善的胸口,将他拖了出去,飞快的在野草荆棘上拖曳着。
“救命啊!来人啊!”冯鼎善拼命抓挠着地上的泥土杂草,根本顾不上自己被划得遍体鳞伤。爷爷、奶奶的,把能想到的求饶的话都用上了,“董老哥!董爷!求您饶了我吧!我给你修阴宅修庙宇!日日焚香供奉你!就算不看在我们平日的交情上,也看在我们同为圣教教徒的情份上,放我一条狗命吧!我背义求生也是为了能给圣教继续尽忠啊!”
那股看不到的力量听到冯鼎善说出什么“圣教”,突然停了下来,白色肥胖的身影却因为惯力,不及停住仰面跌了下去,发出“哎呦”一声痛呼,连忙被一只白皙的手堵住了嘴巴,抽了起来。
神秘的力量架着白色肥胖的身影,飘到冯鼎善的身前:“说!什么圣教?”
冯鼎善似乎觉出了哪里不对,颤巍巍把头抬起来,但是却正对上一张肥大狰狞满面鲜血残缺不全的脸,“哦喽”一声,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的被吓死了。
这时,嗖嗖嗖从帐篷还有车篷里跳出几个人,正是押解冯鼎善的那个小头目和他的手下们,脚一落地撒丫子就跑,千里马都追不上他们,口里还喊着,“冤鬼索命来啦!快跑啊!”
“你靠他那么近干嘛?!”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冲着白衣胖子的屁 股就踢了过去。
“奴才该死!公主饶命啊!”原来白衣胖子不是别人,竟是和亲使官蔡公公。
大丫和雪里狐几乎是同时掀开缠在脸上的黑布,露出真面目来。
“他好像在地上画了些什么东西!”雪里狐燃起火折子,一路沿着冯鼎善被拖拽的路线看过去,“是些奇怪的符号,可能是咒语之类的,看起来很眼熟……”
公主也凑过去看,虽然那些符号很不清晰,而且因为是在拖曳中被冯鼎善划拉出来的,看上去十分扭曲,但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公主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些铜挡上的铸纹!董长鹤要烧死我们时,用来围着的那些铜挡!”
雨歌这么一说,大丫和小狐也一下子想了起来,“又是符文又是什么圣教的,莫非这两个狗官还有其他的身份?!他们背后还有人?!”
公主站起身,望着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边,对雪里狐说道,“小狐,把这些符号拓印下来,天快亮了,藏在黑暗中的腌臜物早晚是要现形的。”
据说冯鼎善在被押解的路上撞鬼,给活活吓死了,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又是放炮又是下饺子,比过节还要热闹,都说这叫“朝廷不管,天来管!”,真是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公主行馆上下也忙着收拾行装忙得热火朝天,公主和亲队伍即将离开杭州城离开浙江地界,前往下一站秦淮了。
只有公主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腻味在床上。
大丫在床边叠衣服,她就蠕动到床里面去;大丫到床里边收拾被褥,她就又爬回床边。
“公主还在想那些咒文?”雪里狐关心的问道。
“她哪有那么上进啊!”大丫拉起一滩烂泥状的公主,把被她压在身下的一件衣服抽了出来,“还不是因为姓梅的人也放了,家产也解封了,她巴巴的上门去探望,却吃了人家的闭门羹吗!”
“怎么可能?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小狐想不通。
“能出什么事!人家爹妈一路跪迎到大门前,又是叩谢公主搭救大恩,又是赞颂公主巾帼豪杰,说什么梅渡羽重伤在身昏迷未醒,不能亲自谢过公主,请公主恕罪!还几次三番提到,和亲路远辛苦,让公主多加保重!”大丫松开雨歌去收拾衣服,雨歌就像一个纸片人一样又飘落到了床上,大丫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人家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你,梅家不想再和皇族有什么牵连,并且提醒你,你是一个要去和亲的公主,和人家儿子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啊——!”公主蹭下床,摇摇晃晃的出了屋,爬上屋顶,盘着腿弓着腰耷拉着下巴,面向着梅府的方向继续发呆。
大丫丢下正在收拾的衣服,跟着雨歌上了屋顶,用手指头戳着她的脑门,“瞧你个没用的样子!”
雨歌就像个不倒翁一样被推开,然后又委屈的弹回了大丫的怀中,在大丫的衣服上蹭着眼泪鼻涕。
“你可恶心死我了!”大丫掏出手帕塞给雨歌,“用这个擦!”
“我——不——”
大丫气得将手帕一丢:“该死的梅渡羽!还是不是男人!爹妈不让见,他就不见了!做男人一点主见都没有!你等着!我去把他拎来!”说着,起身就要下房。
雨歌忙捏住大丫的手指尖,祈求的望着他:“我想给三郎一些时间。”
“傻女人!”大丫甩开雨歌的手,气哼哼的下了房。
“啊——!”雨歌大字状躺倒在屋顶上,“毕竟我是要让他们的儿子去给我做小,老人家想不通也是正常的,如果能说动老婆答应三郎和小狐与他平妻就好了。”
大丫从高高的房顶上跳下来都轻而易举,听到公主的这句话,在平地上竟险些绊了一跤,见四下里没人,连忙站直身体,展了展衣摆,“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翌日,码头上热闹非凡鼓乐震天,除了恭送公主千岁的官员们,还有数不清的杭州百姓,雨歌在他们当中还发现了曲老爹、大午,还有那些她从法场救出来的蚕农们,他们流着眼泪,一个劲的给她磕头,但是,始终没有看到梅渡羽的身影。
几十名船夫在底舱里喊着号子齐刷刷划着船桨,庞大的彩船渐渐驶离开了码头,公主站在甲板上,身上披着的是三郎给她的猩猩红大氅,随着风猎猎飘动着,一直望着岸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因为不敢眨眼,眼睛渐渐变得酸涩,但是还是很努力的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两岸青山慢慢向后退去,谷间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将公主黯淡的内心衬托得更加凄凉。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追到的多金美男啊——!”公主突然扑向栏杆,爬了上去。
“你要死啊!闹什么妖!”大丫眼疾手利,一步跨上去抓住公主的腰。
“我要去把三郎抢来!”公主的怒吼盖过了江浪的磅礴之声。
“早干什么去了?!”
“女人……总要矜持一些的吧……”公主骑在船栏上,纠结着自己被风吹起的衣角。
“少瞎扯!‘矜持’认识你,你认识‘矜持’是什么吗?!你快给我下来!”大丫和公主这正撕扯着呢,忽然两人的衣袖被雪里狐同时拽了拽。
“你们看!”顺着小狐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江岸上,红裘白衣的男子策马急追着公主的彩船。
“雨歌——”用尽全力呼喊出来的声音,被江风层层掠剥,传到公主耳边已经变得极为细小轻微,但是却比任何声音都要来得震动心魄。
“三郎!”雨歌连忙回头招呼蔡保,“叫他们停船停船!”
“停——止——摇——桨!”随着一声令下,彩船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四蹄如雪的千里马,踩着江水继续飞奔,还是不够快,不够快,三郎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雨歌的身前,只见他纵身一跃,不顾身上还缠裹着绷带的伤口,跳到刺骨的江水之中,一晕晕鲜红在水面上飘荡开来。
“三郎!”雨歌踢打着大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雨歌!等我安排好杭州的一切,我就去秦淮找你!我会和父亲母亲说明白的!你一定要等我!”三郎的体力渐渐不支,被一个又一个江浪拍回了岸边,梅府匆匆赶来的下人们,连忙下马救起梅渡羽,用毡毯将他裹严。
“靠岸!靠岸!”公主用力拍打着船栏,手掌都红肿了起来。
“公主……咱们的船太大……这样的岸是无法停靠的……”蔡公公话未说完,先用一只手捂好了脑袋,另一只手挡住了屁 股。
“别闹了赵雨歌!”大丫终于在小狐的帮助下把公主撕扯了下来,“既然姓梅的都说了,你就该信他!”大丫心里真想抽自己的嘴巴:我干嘛为他说话啊!我干嘛啊这是!
“三郎——我等你——”雨歌爬到船边,用手抓紧栏杆,可怜巴巴的望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梅渡羽,直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这一刻,有人难过,有人伤心,更有人怒火冲天,公主的船队驶离码头已经大半天了,可其他的载渡的船仍不肯下江。
“再给你加一倍的船钱还不行?!”三个头戴深笠的黑衣人怒气冲冲的和船老大交涉着。
“不行不行!你们要是去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你们也是要去秦淮,这公主千岁刚出发,我就跟着下江,不好不好!我们大家伙都约定了,明早开船,您请早吧!”船老板说完,叼上烟袋开舱门进了船内。
“你!”左手边的黑衣人说着就要去抽藏在腰间的佩刀,被为首的黑衣人拦了下来,“水路不让走,我们就走陆路,慢不了多久!”
“没想到姓董的那么猪!几百万两的定金就这么打了水漂,真是便宜了大照!”右手边的黑衣人也愤愤不平道。
“放心吧,路还长着呢!今天吞掉的,早晚让他们成倍的吐出来,本王有的是银子和时间,玩得越长就会越有趣!”为首之人似乎并不在意这次的失败,深深的酒窝里含着算计满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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