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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神秘的客商
三个波斯人醒过来，仿佛那三个白面长舌鬼还在他们眼前呲牙咧嘴，扬言要把他们生吞活剥，哪还敢回云顶轩啊，连杭州府这块地一刻都不想再多呆，连滚带爬的回国去了。
放下那三个倒霉蛋不再提，还是来说说公主三人。
雪里狐手法纯熟的在为大丫易容，赵雨歌捧着张笑脸蹲在雪里狐脚边，“小狐真是万能小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可做护卫，可做师爷，还能管账，医术精通，又会易容！”
“你！唔哦哦哦……”大丫本想讽刺赵雨歌拍马屁，但是雪里狐在为他粘波斯人的大胡子，粘合剂未干胶着在嘴边，开口很是困难。
“哈哈！”公主可算逮到了欺负大丫，而对方又不能回嘴的机会，跳起来围着大丫转圈，不时的扒着眼皮扮鬼脸，“最没有用的就是王大丫，粗手粗脚的笨丫头，等一到女珍国我就找一个人把你嫁出去！哦！不对不对！是找户人家也让你入赘去，省得在我眼皮底下天天晃，乱烦人的！”
大丫气得要站起来打人，被雪里狐按了下来：“别动。”
大丫只能用还算灵活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公主。
轮到最后雪里狐给自己易容的时候，公主就更忙了：“小狐，我帮你缠头巾吧！”
“谢谢公主，属下自己来就可以。”
“小狐，我帮你穿上身的古尔达吧！”
“不劳公主，属下自己来就好。”
“小狐，我来帮你围下身的托蒂！”
“你有完没完！”大丫看不下去了，拧着赵雨歌的耳朵，推门出了屋子。
走廊上过来过去的人有好多都是外国人，高鼻子、各种颜色的眼睛、鸟窝似的卷卷毛头发，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都站定下来好奇的看着这两个波斯人：一个扯着对方的耳朵，另一个捏着对方的鼻子；一个娇小玲珑，胡子却要拖到了脚面上，另一个虎背蜂腰，毛楂楂的胡子和眉毛，大眼睛却黑亮有神。
赵雨歌和大丫看那么多人围观他们，连忙停止了殴斗，互相勾肩搭背，“叽叽咕咕”的胡诌着波斯话，走下了楼梯。
“伙计——者锅——”公主大着舌头模仿外国人和店小二说着汉话，比了比两个指头，“三锅……”
店小二瞄了眼赵雨歌手指的菜牌子忍笑答道：“这位外国爷，您指的那个是大蒜瓣。”
“算——盘——？”赵雨歌装着傻，大丫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被公主的傻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不是‘算盘’！是蒜瓣！就面就饺子吃的！”店小二为了让两个老外明白他的意思，还比划起了吸溜面条的动作，可谓尽职尽责。
“哦~~棉叼！好！”大丫怕赵雨歌耍坏上瘾，没完没了，露出把柄，忙接了话茬说道，“三锅！”
“明白了明白了！”店小二无奈的摇了摇头，“面条三碗对吧？三锅您二位吃得了吗！”小二搭上手巾，转身去了厨房。
公主嘟着嘴，用筷子划拉着乌木大桌：“住这么高档的客栈，却只要了三碗面条，亏死了！”
“你想用流利的汉话点山珍海味啊？还不露马脚！”
“都怨你！抢我的话！要不然我再和那个伙计比划一阵，怎么着也能凑一桌子大餐了！”公主拧巴着趴在桌子上。
“你当这里是不入流的小馆子啊？它敢接纳这么多外国人在这下榻，自然就有懂各个国家语言的人，你再跟伙计耗下去，他去请了懂波斯话的人来翻译，我们该怎么办？”
“我——要——吃——肉——！”大丫说的，赵雨歌也明白，但是她还是要散发自己满腔的怨念。
直到雪里狐的出现，才缓和了很多，赵雨歌咬着筷子直勾勾的看着雪里狐，怎么波斯人的行头她和大丫一穿戴上就那么滑稽，小狐却仍是那么好看。浅蓝色的眼眸，头上缠着宝蓝色条纹的头巾，一丝银发弯在耳边，衬着温润的面庞。
公主吸溜吸溜的往口中扒拉着素面条，眼睛一直流连在雪里狐的脸上，别说把想吃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连拌面的卤子都忘了放。
雪里狐正身端坐，修长的手指捏住筷子，不急不慢的吃着碗中的面条。
“我真佩服你，这样……你也吃得下去？”大丫用筷尾向雪里狐点了点公主。
雪里狐将碗筷放规整，用伙计提前备好的小手巾按了按嘴唇，温和的说道，“大家随意就好。”
“我服了你！”大丫放下碗筷，向雪里狐拱了拱手。
云顶轩掌柜总觉得耳边有乌鸦在呱噪，放下算盘和笔墨巡视了一眼楼上楼下，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乎继续理他的帐。
公主被大丫和雪里狐接连制止了三日，终于在临出发去织造局订货会之前钻了个空子，往店掌柜的茶碗里放了点泻药，不多不少，用公主的话说，“也就跑茅厕勤了些。”
一个个老外有样学样的，坐轿子的、骑马的，排成了一条长龙，花枝招展跟状元公游街似的，从云顶轩开始往织造局挪动。好多百姓都出来看热闹，沿街挤了很多人，大姑娘小媳妇用绢帕掩着脸，嬉笑着对大鼻子深眼窝的外国人指指点点。
有人发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雪里狐，惊叫连连，拉着姐妹们追着走。公主掀起轿窗的帘子，贼笑着冲跟上来的姑娘们抖动着自己的假胡子。
“讨厌！”
“泼皮！”
“坏人！”
“外国流氓！”
姑娘们跺着脚，散了开。
“一个女人，能做到公主这般猥琐，实属不易。”同坐在轿中的大丫，对公主的行为发自内心的点评了一下。
“承让承让！”公主捋着自己的假胡子，眯眼笑。
无耻啊。
织造局，前面是府衙后面是庭院，织造坊就设立在后院中，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任由外面风寒料峭，坊中四季长春。
公主他们混在丝绸商人的队伍中，由织造局专人引领着，经由一间间整齐排列满织机的织造间，通往花厅。
织梭在织工的手中犹如小鱼般灵活，穿云入水描画着动人的景物，老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虽然有很多丝绸商都不是第一次来第一次看到，但每次所见还是会为之动容称叹。
出了一长列的织造间，前面就有一群或穿官服或穿绫罗、位高权贵的人迎了过来。
公主扶着大丫的肩膀垫脚去看，只见众星捧月般立在当间的是一个头戴乌纱、腰系玉带的白面胖子，眼睛是弯的，眉毛是弯的，连褶子都是弯的，看官服等级应该是杭州知府，知府身后按官阶高低依次随侍着杭州府其他的各级官员，唯一一位与知府大人并排站在右手边的，是一位衣着华贵、眉目细挑的公子爷，此人便是那日与公主有一面之缘的梅渡羽，梅三郎。
“诸位不远万里来到杭州，一路上辛苦了，你们很多人与本府都是老相识了，我也就不客套了，厅中已备好歌舞酒酿，大家进来边看货边谈吧。”杭州知府扬扬手，将众人让进厅中。
说是花厅，却足有一座小花园那么大，正中居然还建有天井，微一仰脸便可看见一片湛蓝的天。天井中有几个妙龄女子，在浣洗晾晒着丝绢，晶莹的水珠顺着雪白的藕臂滑落到绸布上，丝绸光滑如镜，水珠一点阻力都没有，一下子便滴落在了地上。
这些丝绸商人一个个看得目露□□，口水涎出三尺长，有人连比带划的朝杭州知府呜哩哇啦说了一堆。
负责翻译的文书，连忙躬身向知府老爷翻译道：“他问大人这些女子卖不卖？”
知府拍了拍梅渡羽的肩膀轻声说道：“真有你的，梅老板，果不其然这些家伙的胃口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有你在明年丝绸的订货数量又不会少啦。”说罢，对文书大声言道，“你转告他们织造坊的老板姓梅，他们想要人，就得问过梅老板！”
丝绸商人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梅渡羽。
梅渡羽轻言浅笑：“她们都是织造坊的织工，我是从来不卖工人的。”
商人们瞬间如坠冰窖，失望极了。
“不过……”梅渡羽半转着身，低头轻揉着右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向上一勾，“女孩子吗，最爱做大事业、有大手笔、出手阔绰、一掷千金的男人了，她们若是自愿的跟着你们中的谁走，我这个当老板的也没权利阻挡。”
坠入冰窖里的商人们，一下子又被梅渡羽的这把火烧得炽热了起来，纷纷上前表白，忙得文书舌头都打结了。
“我们那里的贵族老爷们、太太小姐们，都可喜欢大照的丝绸了，他们称它为‘最柔软的宝石’，明年我们至少要定五万匹！”
“五万匹算是什么！我们尊敬的皇后陛下发誓要用丝绸将整座皇宫包裹起来！我们要定十五万匹！”
“我们国家有很多的族长，族长们有很多很多的老婆，老婆们还有好多的姐妹，我们至少要四万匹！”
梅渡羽笑着点了点头，交代账房进行登记，并收取定金。
“要不……咱们也定十匹？”公主用胳膊肘碰了碰大丫。
“你好意思开口？”
“也是……要不定二十匹吧……到了女珍见了我家娘子，也得有分见面礼啊。”
“算了吧！萧慕城对这些没有兴趣。”
“你又知道？”
像公主他们这样没有下订单的商人，自己乖乖的坐到了角落的末座里，好在酒肉还是有的，陪坐的歌姬姿色稍微差了些、年纪大了些、腰粗了些、比大丫要壮一些，但是……有也好过没有呀。
公主开心的吃着酒，和歌姬姐姐挽起袖子踩在椅子上划拳，但眼角余光始终追随着梅渡羽。只见有个家丁打扮的蓝衣人，穿过歌舞升华的人群，贴紧杭州知府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杭州知府又歪过头悄悄和梅渡羽说了几句，梅渡羽仍是眼角含笑点点头，情绪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起身随着知府大人从侧边的小门出了花厅。
公主将歌姬让到大丫怀中：“王贤弟陪姐姐吃酒，我去一下茅厕。”说完，朝梅渡羽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下去。
大丫又把歌姬推到雪里狐怀里：“雪大哥陪姐姐吃酒，我也去一下茅厕。”
雪里狐看着王大丫匆匆离去的背影，客气的向歌姬说道，“这位小姐，在下……”
“你也要去茅厕？！”歌姬嘴角抽筋的问道。
“呃……在下去看看我的两位兄弟有没有带手纸。”
公主追着梅渡羽，大丫追着公主，雪里狐追着大丫，三个人一直跟踪到一处僻静小院。雪里狐轻巧的跃上了房，大丫从房后一点点靠近窗户，公主因为不稳定的神秘力量原本被安排在院外隐蔽处放风。
但公主是那种眼看着弟兄们犯险，自己却在一边闲在的人嘛？准确的来说，公主是那种老老实实听话，认清自己的能力，不惹事生非的人嘛？
答案是：不是。
于是公主突然从假山后窜出，照着一个送茶小厮的脑袋就是一闷棍，换了衣服，端着茶水低头走进了小院。
进了厅堂，正听到杭州知府假惺惺的哀叹：“你们都是商人，我虽然是官，但每年都得为朝廷的赋税操心，也跟商人差不多，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银子。这大照与狼国打仗，商路早就断了，你们狼国的商人愁，本官也愁啊。”
公主听到“狼国”二字，一边往里走，一边偷偷抬眼去瞧，屋中除去杭州知府和梅渡羽，还坐着三个人，竟然和雪里狐一样均是银发碧眼尖耳，在两国恶战之际，居然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坐在织造局的后院堂屋中。而此时，伏在房顶上的雪里狐也从瓦缝中看得清清楚楚，尤其坐在客方尊位的那个狼国人——桃花眼、小酒窝、俏皮的嘴唇，不是夏峥还能是谁！
“愣着什么？！还不快上茶！”一旁侍奉的人见送茶的呆呆愣在原地，便上前推了一把。
公主出神中，猛的被这么一推，手中不稳，茶杯纷纷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呀！”
屋里的所有的人，眼神齐刷刷射向公主。
公主慌乱中抬头，正与梅渡羽四目相对。
街市上匆匆一瞥，就觉着那么熟悉，此时猛然对上那个目光，恍如隔世一般，是他！是他！梅渡羽失神的脱口而出：“子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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