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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宿醉的两人
“嗯？上品女儿红！”离着寝殿尚有十几步的距离，一股醇厚沁人的酒香就勾住了赵雨歌的鼻子。
喝酒的那个人，不用杯也不持盏，抹去酒坛子的泥封，仰颈而饮，干云豪气中却含着丝丝苦涩。
“好你个王大丫！我不让你出去夜游，你就躲在我屋里一个人吃酒！”公主疾步上前，一把夺了王大丫手中的酒坛子，却只剩下了一两滴，馋得公主直舔嘴唇。
“拍皇帝马屁的人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封赏您的一片孝心？”大丫一脸醉意，面如春桃，斜倚在螺钿雕漆彩绘百鸟的一张罗汉床上，平日里粗莽的丫头此时竟透着一股子潇俊之态。
“可不赏了！赏了‘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的一件宝贝呢！”说着就把重重的镂刻木枕丢给了王大丫，猛地被一重物砸了个满怀，大丫这酒也醒了一半。
“什么东西？”
“说是皇后亲手雕刻的木枕，还嘱咐我无论吃饭睡觉上茅厕都得看好了，好大的一坨累赘！”
“呵！你这就叫马屁拍到马嘴上。”
“你别得意，随侍宫女的职位不是有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种吗？今儿本宫就为您这位从冷宫起就‘侍奉’我的功臣，专门设立一个职位——”公主敲了敲大丫怀中抱着的木枕头，嘴角弯起，“尚枕！今后它就交给你了，枕在你在，出了点差池为你试问！”
王大丫撇撇嘴，抱着这御赐的木头枕头像抱着块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都怪你！勾起了我肚里的馋虫，你这人真不厚道，哪怕就留一口呢。”公主恨不得把脑袋塞到酒坛里舔上一舔。
“瞧您这点出息渣。”大丫变戏法似的又从椅背后拎出了一坛，在公主眼前左右摇晃着。
“啊哈！”公主馋嘴猫似的窜到了大丫的身上，一把夺过酒坛，三下五除二去了泥封，仰头就是一大口，用手背抹去唇边流出来的琼浆，快意的长出了一口气，“好酒哇！”
大丫红着脸，有些不自在的在公主身下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拜托！您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坐卧行走’有点样子不成吗？”
公主双膝跪于大丫大腿两侧，不说不要紧，越说她就越想欺负人，涎着张使坏的笑脸，一边往前蹭一边推倒大丫，直坐到人家平坦有力的小腹上，用手捏住大丫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口，“别说我有好东西不和‘患难之交’分享，来，我敬你！”
“死开！”大丫抽身坐起，不留情面的将公主一脚拨开，可惜了上好的女儿红，被她们这么一闹洒出了不少。
“哎呀呀，造孽啊造孽！”赵雨歌抱紧酒坛干脆就坐在地上，撒起了泼。
王大丫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去里间把被酒浸湿的衣服换了下来，头发也懒得再梳起，披散着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飘逸中衣，打着赤脚走了出来。
而公主赵雨歌此时早已喝成了大字状，仰面躺在地板上，抱着酒坛，望着上面被撕开的封条发呆。
“裕天三年腊月二十一……今年是裕天二十年……十七年的女儿红了。”
大丫盘腿坐到赵雨歌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酒坛，“这两坛酒是我从芙蓉殿酒窖取出来的。”
“哼——”赵雨歌用鼻腔拖着长音，“说得怪好听的，不告而拿视为偷！”
“你也好意思教育我……”大丫摸索着红签上的墨字，喃喃道，“三年腊月二十一，距今十七年了，看来这是你母亲在你出生时为你酿下的。”
“非是为我。”赵雨歌翻了个身背对着大丫。
“对哦，我到现在还没看出你到底是哪路妖魔。”
“我倒希望你王大丫火眼金睛，为我将因果轮回看个通透。我到底是谁？你们都有名字，你叫王大丫，虽然十有八九是你的化名，但也是个名字；皇帝叫赵穆；太监总管叫周禄；总是体罚我的那个冷宫管事太监叫朱恒，咱们给他起外号叫扒皮朱；死了的奉天公主叫赵雨歌……可我呢？我叫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空白的记忆，没有从前没有过往，在皇宫飘荡了三年的无主游魂而已。”
大丫忽然觉得公主单薄的背影越发落寞起来，“那不是很好……没有了烦心事。”
“屁！”公主突然翻过身来，瞪着王大丫，“‘忘记’和‘放下’根本不是一回事。”
“也许是你喝了孟婆汤要过忘川的时候，孟婆婆嫌你太呱噪了，就一脚又把你踢了回来。”大丫讲到这里，还模仿了起来，弯着个腰瘪着嘴学老婆婆，说道，“哼！你这个死丫头嘴又损话又多，你还是回到人间把肚子里的话都唠叨完了，再回来吧！”
公主禁不住噗嗤一笑，真怀疑自己是酒喝多了，开始醉眼看花，眼前白衣盛雪谪仙似的人物，装着老婆婆想要哄自己开心的样子——好可爱呀。
醉了，醉了，真是醉了，公主双手捂住眼睛。
你又是为了谁而在这里徘徊呢，大丫。
两个人，一坛酒，两份心事，一处忧愁。
翌日清晨，两个宿醉的家伙你抱着我我搂着你，情意绵绵的抵头而眠。
张尚仪黑沉着一张脸，梳得光滑可见的发髻可比刚来时稀薄了不少，手中握着一把戒尺，一下一下轻敲着自己的掌心。
“姑姑？”宫女们犹豫着，不敢下手。
“难道要咱家亲自动手不成？！”
无论怎么盛怒，公主还是不敢动的，倒是苦了王大丫，四个宫女每人一条戒尺，照着酣睡的大丫就打了下去。
大丫忽然吃痛，“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声音粗得惊住了在场的宫女们。大丫见此情形，连忙下床跪地磕头，尖着嗓子抽噎，“张姑姑还有诸位姐姐们明鉴，是公主昨晚非要拉着奴婢陪她喝酒的，奴婢哪敢不从啊，你们听听我嗓子都让酒烧哑了。”
“你的事情，一会再说，先把公主叫起来。”
“是！”大丫跪着转回身，拍了拍赵雨歌的脸颊，“公主，天大亮了，该起了。”
赵雨歌睡梦中，冲着大丫撅起一张小嘴，“雪美人，亲亲。”原来是梦到了雪里狐。
大丫这个气呀，抬手照着公主脑门就是一记爆栗。
“谁！谁！谁！谁打我？！”公主终于被敲打醒了，愤怒的朝众人挥舞着拳头。
宫女们纷纷低下头装作不知，张尚仪清了清喉咙，走上前来，“公主，陛下派了雪大夫过来跟您讲讲和亲的路线，您一直不醒，他已经在殿外候了一个时辰了。”
“雪大夫？雪里狐？小狐美人吗？哎呀，你们怎么才叫醒我？”说着连忙穿鞋下地，催着宫女们为自己梳洗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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