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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乔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季珩，她合上手中的书，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打个招呼：“珩哥。”
季珩点点头，收起钱夹，随口问道：“在这打工？”
“不是，给亲戚帮忙。”乔汐垂眼，和旁边操作的姑娘打声招呼，把纸币又递回去，“我请你吧，还没有好好谢过你。”
以当时的物价，一杯咖啡对县城的普通人来讲也不便宜，更别说乔汐。
季珩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小孩认真的样子挺有意思。他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没接，转身在临窗的桌前坐下。衬衫最顶端的两颗纽扣没系，阳光自侧旁打过来，给凸起的喉结和锁骨打上一层柔光。
咖啡机嗡嗡的声响中，操作姑娘挤过来，眼睛几乎黏在季珩脸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拿胳膊撞了撞乔汐：“小乔汐，你认识啊？”
乔汐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认不认识啊？”操作姑娘急了，小声道，“那你有他家电话吗？”
乔汐摇头。
“帮我要一个？”
操作姑娘说着，把咖啡杯往托盘上一搁，推着乔汐出了吧台。见乔汐回头，眨眨眼，做一个拜托的手势。
乔汐端起咖啡放在季珩面前，一同递过去的，还有刚刚那张钞票。
真是锲而不舍……季珩沉吟，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袅袅蒸汽裹着香精的味道迎面扑来，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闪闪，”他放下勺子，“帮我倒杯水。”
稍后乔汐端着水过来，季珩示意她在对面坐下。咖啡厅里没有别的客人，乔汐看一眼吧台后探头探脑的操作姑娘，对方张嘴，缓缓比一个口型——
加油！
“珩哥。”乔汐沉默一会，抬头看他，双眼黑白分明，“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你不用给我钱，我自己可以挣钱的。”
到底年纪还小，那认真又天真的样子让季珩侧目，手指捏着水杯转了两转，问：“够用吗？”
乔汐迟疑着点了点头。
其实是不够的，小说里那种女主角一人打四五份工，既能挣钱养家，又成绩优异的事，在现实生活中绝不可能发生。事实上，以她的年纪，又在清河县这种小地方，如果不是陈娇帮忙，根本找不到工作。
但是……也许她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
乔汐想的出神，对面季珩放下杯子，托着下巴静静看她：“不是说要报答我？”见乔汐点头，又问：“一杯咖啡？”
乔汐一愣：“不是，这个只是表达感谢。”
“好，我接受了。”季珩眼睫垂下，漫不经心的口气，“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从不随便烂好心。我照顾你，并不是一时兴起，懂吗？”
乔汐看着他，整个人不自觉地悄悄绷紧了。
“我需要替我做事的人，像宋彬、周誉那样，但是首先，你得有价值。”慢条斯理地喝一口咖啡，眉心轻轻一蹙，展开，“你打工能挣多少钱？”
乔汐抿着嘴角，没吭声。
季珩笑了笑：“我不反对你出来打工，但是不能影响成绩，嗯？掌握一点生存手段和技能没什么不好，但你的价值不在这，也不止于此。至于钱……任何事情都需要一点先期投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真的……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就像草木向往阳光，飞蛾追逐灯火，那一瞬间，乔汐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着，心底某种渴望蠢蠢欲动，破土而出。
季珩端起杯子，将香精浓郁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他起身，指尖捏着钞票，在乔汐眼前晃一晃，随手收起来：“闪闪，谢谢你的咖啡。”
风铃晃动，季珩的身影走远了，操作姑娘冲过来：“电话呢电话呢？”
“……我忘了。”乔汐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好半天回不了神。
这天之后，季珩每天下午都会过来点一杯咖啡，然后坐在窗边看书。咖啡放在桌角，一直被空调吹凉了，也没见他动过。几天下来，除了头天乔汐请的那杯，他再没喝过一口。乔汐只好再倒一杯清水，一并放在他手边。每隔一段时间，过去添满。偶尔季珩会同她说两句话，大多时候，两人安安静静，各做各的事。
出成绩那天，乔汐向老板请了假，回学校领成绩单。虽然这学期缺席近两月，但乔汐的成绩依然稳稳排在前列，被程雪当着全班的面好好夸奖了一通。反倒是齐筠皓，因着乔家和乔汐屡屡出事，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考试成绩惨烈的堪称车祸现场。领完成绩，开一个小小班会，随后暑假作业布置下来。
窗外蝉声嘶鸣，阳光热辣辣，漫长的假期就在学生的哀嚎声中开始了。
拿着成绩单回家，齐筠皓毫不意外地遭受了齐父齐母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打击，连原本计划好的暑期旅游都被取消了。他捂着受伤惨重的屁股趴在床上，翻来滚去地哼哼，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自床上跳起来。
“妈，”凑到余怒未消的徐珊跟前，齐筠皓讨好道，“我听说省城里的学生都请家教上辅导班，要不你找个老师，给我也辅导辅导？”
只要孩子有心学，就还有救，徐珊的气立时消了一半：“你们学校李老师最近不是办了个辅导班在招学生？我让你爸去问问。”
“哎哎哎——妈！”齐筠皓连忙阻止，“别呀，你不知道，那个虎姑婆讲的可烂了！我们班数学就是她带的，你看看我的数学成绩！”
“臭小子，你怎么说老师呢！”
齐筠皓吐吐舌头，躲开徐珊的攻击：“妈，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啊，请老师贵不说，讲的还烂，反正现在暑假没什么事，找个成绩好的同学怎么样？同龄人，好沟通。”
徐珊略一思量，觉得这方法也行，于是问：“你准备找谁？”
“那当然是我们年纪第一了！”齐筠皓得意洋洋，“就乔汐了！”
徐珊当即气得想抽他：“不学好的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齐筠皓边跑边求饶，绞尽脑汁罗列了一二三四……五条理由，死皮赖脸的，终于让徐珊松了口。
等吃过晚饭，齐筠皓带着胜利成果溜去隔壁。乔汐正在洗碗，听到敲门声，洗一个桃子，开门之后递给他。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橙红晚霞铺开，江面似乎都映上了红光。天色尚明，纳凉的大人们还没出来，吃过晚饭的小孩已经开始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小孩的欢声笑语中，齐筠皓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直到胳膊碰上乔汐的肩头。他偷偷感受一下女孩子身上传来的微凉温度，河风吹过来，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牛奶味的。
拿着水灵灵的桃子一掰两半，齐筠皓递一半给乔汐：“我跟我妈说好了，暑假你给我补课，一小时五块钱，每天两小时。”
男孩的胳膊上还有被皮带抽出的痕迹，乔汐看着他唇角若隐若现的两个小梨涡，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眼睫忽闪两下，很快垂下去。
“喂，这样就感动啦？”齐筠皓勾着她的肩，哥俩好似的往怀里搂了搂，随即很克制的松开，“不找你也要找别人啊，你知道我妈之前想找谁吗？咱们数学老师！天天看到那个虎姑婆，我成绩肯定会更差的！”
乔汐忍不住被逗笑了：“你别那么说李老师，她讲的挺好的。”
“反正你觉得哪个老师都好。”齐筠皓翻了翻眼睛，往上吹口气，冒了点头的刘海在额前晃荡。
乔汐弯着嘴角，低头小口小口吃桃子。
身旁充斥着清脆的咔嚓咔嚓声，以及……桃子的甜香。齐筠皓看她一眼，做贼似的把手指凑到唇边，偷偷摸摸迅速碰一下。
感觉像一个变态……齐筠皓如是想着，又忍不住往旁边挤了挤，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学着乔汐的样子捧着桃子咬一口，然后看看她，再咬一口。
半个桃子吃完，齐筠皓趴在栏杆上，多动症似的换了好几个姿势，勾着头去看乔汐，试探着问：“以后咱们写作业或者出去玩能不能不叫陈娇啊？”
乔汐一愣，看他一眼。虽然两人总是吵吵闹闹，但乔汐并不觉得他们相处的不好，她能感觉到，陈娇其实很在意齐筠皓。
“可是，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没有问为什么，乔汐想了想，道，“她只是喜欢嘴硬，人很好。”
我才不要做你的朋友……默默想着，齐筠皓看她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倒是直接把陈娇的事抛到了脑后。少年情窦初开，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心上人黏在一起，于是趁机提条件。
“那……你以后补完课陪我打游戏？”
“得把作业写完才行。”
“是，乔老师——”
两人各怀心事，竟也奇迹般的达成一致，河风卷着暑气，扑面而来的都是青春。
转天，乔汐回咖啡厅继续工作，这天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下午的时候，季珩没有来。习惯了每天坐在窗边的人影，那个位子骤然空下来，乔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想着该过去添水了，一抬眼，窗边却是空空如也。
而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个星期，季珩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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