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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红泥山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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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上, 男主角声音高亢嘹亮,他亮出道具长剑,冲着反派厉声怒斥“你太失礼了”

    温莎用力甩开莱昂内尔的手,满脸怒容“你太失礼了”

    莱昂内尔松开手,在包厢内焦躁地走动。“不,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饱含歉意地说, “你的决定我无权质疑,只是你至少得把这些天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带回去。”

    温莎冷冷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不是说,只有带礼物回家, 你的家人才高兴。”莱昂内尔满脸诚恳地说, “我的意思说你带着礼物回去, 他们会更加高兴, 更加惊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蹈剧吸引,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包厢里有人在争吵。男主角抓住身边小男孩演员的手, 挥动长剑指着反派大喝“这可怜的男孩,只是想要回家看望亲人, 为何你要频繁阻拦”

    “我只是想回家。”温莎突然感觉很委屈, 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我只是想要回家啊这又有什么错呢”

    “你如果着急,当然可以先回去, 但是明天一早走不了。”莱昂内尔耐心地劝说道,“我看不如你把这些礼物打包起来, 托商队运送到红泥山庄。礼物让商队送过去, 你自己一个人先走传送阵, 这样你就可以先回家。”

    不得不说,莱昂内尔的建议体贴又周到。温莎也不想让花了很多钱的礼物,就那样放在提里安法师协会的公馆里。有些东西可能会变质发霉他也买了不少小蛋糕和圆面包还有被盗窃的危险。

    “那样”温莎咬着嘴唇,“如果赶不及呢”

    舞台上,身着华服的公爵对着男主角鞠躬“为了您,我愿意效劳。”

    “我明天来帮你,找商队的事情也交给我。”莱昂内尔恳切地说,“那么,我有那个荣幸为牛顿师效劳吗”

    演员们高歌旋转,歌颂着森林,歌颂着阳光。男主角的扮演者声音辨识度尤其高,即使是在数人合唱当中,他的声音都如此出挑。

    岁月啊,时光

    请你为我指引方向

    金色的阳光

    洒落平原,洒满粮仓

    神谕为我示下

    令我不再迷茫

    温莎跌坐进椅子当中,仰头望向天花板。红泥山庄与朱诺斯城,都不可能有次冬日艳阳的景象。光线摇曳树影婆娑,令温莎产生一种错觉时光又回到了仲夏,回到了充满树荫、阳光、绿叶和湖水的日子。

    “不,回不去了。”温莎横起手臂,挡在眼前。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温莎有些不想动,躺在床上说“进来吧,门没关。”

    穿着情报部服装的青年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牛顿师,”他双手持信,恭敬地递给温莎,“从朱诺斯城中转过来的。”

    温莎懒懒地瞥了信一眼,看见封信红漆的牛顿家族纹章,立即翻身坐起来,快速拆开信阅读。

    果然是红泥山庄的来信,信上尤利西斯的笔迹,让温莎鼻子发酸。他擦了擦模糊的双眼,轻轻抽了抽鼻子。带着雀跃的心情开始读信,越是读到后面,温莎越是心里发凉。

    看完信,温莎随手把信件丢在一边。尤利西斯说,红泥山庄在冬至节之前下了一场大雪,已经先封了路。要等到明年春天,道路会再次解封。

    总而言之,就是让温莎不要回家。

    收到信后不过五分钟,莱昂内尔就出现在他面前。“艾德里安,商队已经出发,”金狮子爵大人显得很高兴,步伐也轻快了不少,“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温莎阴沉着脸,狠狠地白了莱昂内尔一眼“走去哪儿”

    “回家啊。”莱昂内尔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不如我们共进晚餐之后”

    “晚餐不,没有晚餐。”温莎取下斗篷,披在身上,“我现在就走。”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伸手拦住温莎,“你看上去很着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红泥山庄遭遇了暴风雪,”温莎抬眼凝视他,好似不认识眼前这名男人,“我的家人正在遭遇灾难,我现在就要走,我要回去看看”

    “有暴风雪你还要回去看”莱昂内尔手臂一横,拦住温莎去路,“等风雪小一些,我们再一起回红泥山庄好吗你现在这样急,就算是传送到达马镇,也还要有半天的路程。”

    温莎的眉头因焦虑而皱成一团,他敛了眉眼沉默不语。

    见温莎不说话,莱昂内尔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一个人这样回去,我怕你遇见危险。”

    “我做过危险的事情,还少吗”温莎冷漠地看着他,“不过,我们还是先吃晚餐吧。”

    莱昂内尔脸上绽开喜出望外的笑容,欣喜地接受了温莎的提议。

    狂风裹挟暴雪,怒吼着掠过平原。刺骨冷风直往衣服里里灌,温莎缩了缩脖子,裹紧了斗篷,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跋涉。

    “真冷。”温莎呼出一口气,略带微温的白雾笼罩住他面庞。他面色惨白,嘴唇青紫,睫毛上凝结的冰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颤动。

    红泥山庄的风雪超过了温莎的预料,他原本还以为是夸大其实。

    那封来得不早不晚的可疑家信,阿尔瓦近乎于的警告的建议,莱昂内尔的刻意拖延和阻拦所有的一切,都让温莎心神不灵。

    冻僵的身体,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乌云席卷天地,天际线掩埋在一片灰黑之中,三呎之外的景色都朦朦胧胧,好似黑夜里的灌木丛般影影绰绰。温莎低垂头颅,艰难地向着达马镇的方向行去。

    莱昂内尔从宿醉中醒来,温莎不在身边。昨夜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在做梦,竟然可以和温莎共进晚餐。想起来,上一次和温莎一起吃饭,已经是半年多之前的事情。

    内心充满不可言说的欢愉,莱昂内尔昨晚少有地喝醉了。他撑住额头坐在床边许久,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回忆昨夜的事情。

    昨天晚上,温莎的态度略微有些软化。只是,不能让他回到红泥山庄不然,他们之间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他会宰了我,而圣光教廷,会宰了他。”莱昂内尔双眼一片昏花,低声喃喃自语,“艾德里安,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教廷现在没有行动,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莱昂内尔知道他们早就想要换掉自己,用另一名容器,来代替自己。

    现在圣光教廷还不知道圣光之力实际上在温莎身上,不仅是奎因多尔的力量,连海姆多尔的力量都在温莎那里。

    双份的力量,实在是叫人垂涎。

    若是布洛姆菲尔德主教知道了,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夺走温莎的力量。

    而且,布洛姆菲尔德主教也会有正当理由奎因多尔的力量一直由圣光明教持有,温莎从莱昂内尔那里夺取的过程虽然不为人知,但结果是他的持有是非法的。

    若是到时候深深渗入斯刚第王国权贵阶级的圣光教廷,向枢密院和伊莎贝拉摄政女王请求裁决,很可能会引起提里安法师协会和圣光明教之间的争斗。

    内部战争,从来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圣骑士们都发过誓,要效忠于圣光。若是圣光教廷以圣光的名义,让圣骑士们出征。加上伊莎贝拉摄政女王和枢密院的命令。可能还会有一些金钱利益上的承诺,那么兰德尔的钢铁玫瑰骑士团,圣石骑士团与新月骑士团,都会奉命出征。

    经历过上古军团进攻的朱诺斯城,不可能抵挡得住圣骑士们的猛烈进攻。提里安法师协会可能会让朱诺斯城飞走,但圣光教廷绝不会看着他们离开而没有任何对策。

    如果提里安法师协会和圣光教廷闹翻,自然教派、诅咒教派、智慧教派这些教派,自然也会有所动作。

    最糟糕的结果斯刚第王国爆发内战。若是王国爆发内战,边境一直都不安分的普鲁士帝国,就会趁虚而入。

    想到这里,莱昂内尔只感觉心乱如麻。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力捏住眉心,开口说“进来。”

    女仆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微微下蹲行礼“主人,您起来了。”

    “艾德里安呢”以水泼面,莱昂内尔总算清醒了一些,“他起来了吗”

    “我不知道。”女仆说,“牛顿先生昨天晚上就回去啦就在吃过晚餐之后。”

    “他去哪儿了”莱昂内尔抬起头,目光看的女仆害怕得直哆嗦,“是谁送他走的”

    女仆无措地在围裙上搓着手,满脸都是尴尬“牛顿师叫了马车,说要回家。”

    莱昂内尔猛地站起来,水盆打翻在地,弄湿了地毯。女仆满脸苦相,看着她的男主人夺门而出。

    有一名男人,行走在荒野中

    他头发乌黑,披着头蓬

    山河万物,倒影于他的面庞

    因为他戴着镜子面具

    吟游诗人轻轻拨弄琴弦,低声吟唱。窗外风雪肆虐,可驿站里一点都受不到影响。石头累成的壁炉当中,火焰熊熊燃烧。酒客们围绕在火旁,听诗人吟唱。

    诗人唱的歌,是一首古老的歌谣“镜子面具”。歌曲讲述的是一名叫做“桑格雷”的男人,他拥有无限穿越空间的力量。面戴镜子面具,而他面具之下,只有一片空洞虚无。他在风雪之夜里,敲开旅店的大门

    吟游诗人正唱到“敲门声,咚咚咚”,驿站的大门也咚咚咚响起来。

    正在听歌的客人们吓得一愣,有人还从凳子上摔下来。驿站老板捡起掉在地上的空杯,从酒柜后面探出头来问“谁”

    与“镜子面具”的歌词一样,门外的人回答“我只是路过的旅人。”

    “我,我们已经打烊了”这样风雪夜里,什么样的旅人会在荒郊野外跑驿站老板并不愚蠢,他梗着脖子补充了一句,“你白天再来”

    “如果这样的风雪夜里,有人敢把我关在外面,我非拆了这大门不可”门外的人高声喊道,“除非你想要明天看见有人冻死在你门口,我敢保证治安官不会找你麻烦”

    他的回答终于和“镜子面具”的唱词不一样,大厅里的酒客都松了一口气。

    “哦,听上去是个活人”红鼻子老汉说道,“去看看呀”

    酒客们纷纷起哄,让驿站老板去看。老板梗着脖子不愿意去,他们就起哄,甚至说不给胆小鬼老板酒钱。这些起哄的家伙,多数都是市井无赖,他们倒不是关心门外那人的生死,而是想要蹭一点酒喝罢了。

    驿站老板畏畏缩缩地凑到门口,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隙。黑夜裹挟暴风雪从门缝当中挤进驿站。狂风尖利呼啸,吹得壁炉中的火焰明明灭灭。冷雪疯狂涌入,誓要将一切温暖舒适吞噬。驿站里所有人的心脏都揪了起来,所有目光都落在黑暗深邃似无底洞一般的门缝中间。

    “你,你是谁”驿站老板缩着脖子躲在大门后,声音和牙齿一起打颤,“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真是深奥的问题,让人难以回答。特别是还在这样的风雪夜里,我还站在门外。”来人凑近门缝,脸几乎贴到门上,“你就不能开了门之后再问吗”

    “他不是黑发”驿站老板高声呼叫道,“他也没有戴面具”驿站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乱嚷嚷。

    “我这就给您开门,先生”驿站老板打开门闩,嘴里唠唠叨叨个不停,“嗨,这样的天气里,你竟然还在赶路,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进来喝点酒,暖暖身子,先坐到壁炉那边去吧,我马上给您端酒。”

    穿着斗篷的男人低下头,侧身从开大一些的门缝里挤了进来。他进来时,壁炉旁边的酒客们才从蜷缩成一圈背对大门的姿势转过来,好奇地打量这名雪夜来客。

    这名客人衣着华贵,一副贵族派头。他肩膀上带着雪,头顶兜帽上也不少。当他走近壁炉时,所有人都避着他。警惕的目光在黏在他身上。

    驿站老板很快端来了一大杯杜松子酒,他拉下兜帽,双手接过酒杯低声道谢。他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漂亮脸蛋,浅金色的刘海上挂着冰柱,现在被火一烤,融化的水顺着他湿漉漉的刘海直往下滴。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驿站老板搓搓手,殷勤地问道,“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出门,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他抿了一口杜松子酒,皱紧了漂亮的眉头“你是谁”他顿了顿,又喝了一口,“不,我是说达马镇的客栈,什么时候换老板了”他环顾一圈周围的酒客,“我,不认识你们。”

    “你真是个怪人。”红鼻子老头对他的评价毫不客气,“一个外地来的家伙,对本人说不认识。”

    “达马镇驿站以前的老板不是你。”他似乎毫不在意红鼻子老头的话,转而看向驿站老板,“他去哪儿了”

    “他贱卖了驿站,到外乡去躲瘟疫去啦”驿站老板搓搓手,显得有点局促,“嗨呀,我可是合法获得这家驿站的老爷”

    “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贵族客人满脸尴尬,“我知道瘟疫的事情,我只是随便问问。”

    “牛顿郡上次爆发大瘟疫,好多人都躲出去啦。”红鼻子老头打了个酒嗝,“不少家伙变卖了祖产出去闯荡,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在遭遇了这么大变故之下,你还盘下这个驿站,”贵族客人问,“生意还过得去吗”

    “嗨呀,镇子里的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跑了。”驿站老板说,“后来确实是来了不少处理后事的家伙们。那段时间生意还行,后来就不太好啦。我们这里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生面孔了你打算去哪儿呐”

    贵族客人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笑容“回家。”

    “你家住达马镇”骨瘦如柴的年轻男孩插嘴道,“我们这里还有这样的大贵族吗”

    “牛顿郡不是属于牛顿勋爵吗”贵族客人说,“他们不算是贵族”

    “什么,你要回红泥山庄”驿站老板张大嘴巴,吃惊不小。其他客人也挂着和他一样的表情看着贵族客人,“你为什么要回到那个鬼地方。”

    “确实红泥山庄算不得什么富饶的地方,”贵族客人轻轻抿着嘴唇,凝视壁炉当中跳跃的火焰,“冬天很冷,屋顶破洞,墙壁潮湿但那毕竟是我家。我要回家,与我的亲人共渡冬至节。”

    “老爷,您误会我的意思啦。”驿站老板的表情好像见了鬼,其他客人也往后缩,尽量远离那名客人,“我是说红泥山庄没有人啊”

    “什么”贵族客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那里已经五六年没人居住啦”驿站老板哆哆嗦嗦地说,“你,你真的要回去”

    “他们搬家了”贵族客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去哪儿了”

    “不,不是。”红鼻子老头连连摆手,“他们,他们都死啦”

    “所有人”贵族客人满脸茫然,“都,死了”

    “听说领主的弟弟在外地,他应该没死。”驿站老板双手不停地搓着围裙,“但是红泥山庄那边,除了五年之前有几名大人去过一次,就再也没人去过啦那地方闹红死病闹得厉害,田地呀,庄园呀,都荒废嘞要去红泥山庄的人少了,路过达马镇的人也就少了。镇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两百人,走不了的,不想走的”

    贵族客人掏出几个铜子儿随手一扔,铛啷啷滚落在地。驿站老板蹲在地上捡钱,嘴里还不忘询问“老爷,别开门啊这天儿冷得您要去哪儿啊”

    贵族客人抽出门闩,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去红泥山庄”他说,“给我找匹马来”

    狂风暴雪瞬间充满了整个大厅,雪花冷风如同刀刃般刮裂肌肤。大厅内的酒客们都哇哇乱叫起来,七嘴八舌地喊着让那名贵族客人把门关上。

    “老爷呀就算要去红泥山庄,您就不能等风雪小一些再走吗”驿站老板苦恼得脸皱成一团,“这么大的雪,马走不了啊你明天再走吧壁炉都被吹熄啦”

    “不行”贵族客人无比坚定,“我现在就要去”

    “为什么呀”驿站老板哭兮兮地说,“一刻都不能等吗”

    “一刻都不能等”那名客人冲出驿站,走进暴风雪当中。

    风吹来他最后的残言断句,又把这些模糊不清的音节吹散。

    “因为”

    “我就是领主的弟弟”

    “不用再说了。”莱昂内尔扶住跳动不已的额角,看都不看垂首站在他面前的下属,“艾德里安是符文师,他要走,可以不让你们发现。”

    情报部的监视人员沉默地垂着头,任何人都不敢说半句话。他们受命去监视提里安法师协会公馆的动向,里面就一个人,他们都没看住。温莎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溜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耻辱。

    “不用内疚,”莱昂内尔抬起头,环视过一圈,“他不辞而别,不会去别的地方。”他忽然站起身,目光坚定凝视远方,“我去找他”

    “那情报部的公务怎么办”首席顾问装着胆子说,“还有丹古堡的事务。主人不知道要去多久,需要带多少随从”

    “不,不需要随从。”莱昂内尔说,“丹古堡的事情,可以让顾问们协商解决。”他顿了顿,瞥了首席顾问一眼,“情报部的事情,你和其他顾问共同来决定。如果遇见重要而不能决定事情,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办。”

    “枢密院要是问呢”首席顾问说,“万一要是很紧急呢”

    “枢密院要是问,就说情报部长失踪了,你们正在找我。”莱昂内尔手握奎因多尔剑柄,快步向外走,“要是事情非常紧急就,派人送到红泥山庄来。”

    寒风在枯藤断蔓当中呼啸而过,仿若从烟囱当中发出的呜咽。温莎顶风冒雪,在荒野中徒步行走。风雪不断灌入他的兜帽,从袖口,从裤子和长袍下面,无孔不入,吹得他浑身僵硬。

    顾不上肌肤疼痛,顾不上关节僵硬,也顾不上饥饿与劳累。温莎一刻不停地挪动双腿,即使是双腿已经麻木,即使是裸露在外的皮肤痛如刀割,即使是饥寒交迫到眼冒金星他都不曾停止片刻步伐。

    机械地挪动双腿,温莎眼前出现了幻像。

    尤利西斯抱着小艾德里安坐在壁炉前,牛顿勋爵夫人米娅正在烤新鲜的面包,他的小侄女凯丽莎穿着新裙子蹦蹦跳跳。

    “不,不会的”

    “一定不会”

    小艾德里安,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在他刚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呢温莎明明有寄钱过去,为小艾德里安治病啊

    红泥山庄的瘟疫,一定早就控制住了明明为了控制疫情,温莎想尽了办法弄钱。

    那些日子,温莎想到的,就是为了家乡人可以活下去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死的他们一定没有死

    “还活着你们都还活着”踩着及膝深积雪,温莎口中不住呢喃,“哥哥还有米娅小凯丽莎小艾德里安”

    一定都,还活着的,对吗

    温莎头晕目眩,身体摇晃不止。远方红泥山庄的阴影如同朦胧鬼影。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他的故乡,他的家,他的兄长和亲人都在那里。

    “哥哥兄长”能够看见红泥山庄的轮廓,温莎感觉好似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加快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冲了过去,“一定一定还”

    他们一定还活着,他的哥哥一定还生活得好好的。他们家庭一定还很幸福,他可爱的小侄女凯丽莎一定认识了不少字,也长高了许多。以前的小姑娘,现在一定出落成一名美丽的少女模样,就她的母亲米娅一样。

    至于小艾德里安,当初襁褓当中的婴儿,现在已经快要六岁。他长得高吗会不会像兄长一样高大他现在一定是一名健康活泼,有时候又会有些活泼过头有点令人头疼的小家伙吧

    就像温莎五六岁的时候,他的兄长尤利西斯也经常为他倍感头疼。那时候的温莎,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他总是跑到红泥山庄后面的那片树林里玩耍,害得家里人以为他失了踪。

    他的兄长尤利西斯,总是在找到满脚泥巴之后的他之后也不忍责怪。

    “我没有失踪所以”温莎大口喘气,冷空气刺激他的胸肺,灼热的疼痛如同吞下无数根烧红的钢钉,“所以兄长兄长也”

    “你们一定在等着我”

    怎么可能没有等着呢那可是他的亲人啊,是他的兄长,是他的家。

    唯一的家。

    如果他连红泥山庄都不能回去,又有何处,能够称得上是“家”呢

    如果他连红泥山庄也不能回去,又有何处,可以让他能“回家”呢

    不,不会有其他任何地方。

    温莎的父亲出生在这里,温莎虽说在凯拉尔城出生,但是他成长在这里。从小到大,除了红泥山庄,温莎没有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家”。

    “兄长”疯狂撩起温莎的斗篷,拼命阻拦他继续前行。渴望回家的人,无所畏惧,即使是再大的风雪,也无法阻止他归乡的步伐。

    “牛顿勋爵夫人”

    “小凯丽莎”

    “小艾德里安”

    你们,一定在等着我回来吧

    我现在回来了

    为我准备宴会吧

    为我烧旺壁炉吧

    为我开心大笑吧

    我回来了

    我的家

    我的兄长

    我的亲人们

    “所以说,他走了”莱昂内尔面色阴沉,凝视达马镇驿站老板的眼神比屋外的暴风雪更加冰冷,“他有说什么吗”

    驿站老板瑟瑟发抖,这家伙的眼神和气压可真让人不寒而栗呀。那双眼睛,那么漂亮的湖蓝色,竟然看得人冷到骨子里去。

    “他说,他是领主的弟弟。”驿站老板歪斜脑袋,双手合十,“他说要回家,回红泥山庄去。”

    “这么大雪,回去”莱昂内尔凝视着他,“不是你把人藏起来了天气是如此恶劣,他什么都没带,竟然就要往红泥山庄去”

    “他,他真的走了呀”驿站老板无奈地摊开手,“我的大人,我劝过他了呀是他非要顶风冒雪离开的其他的不管我事啊,我怎么会把他给藏起来呢他是真的走了。”

    莱昂内尔以审视的目光打量驿站老板,其他客人缩着脖子七嘴八舌地给他作证。

    驿站老板疯狂点头,为了发誓,把诸神的名字喊了一个遍。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这简直是最坏的情况。根据温莎的性格,莱昂内尔相信温莎很肯能会冒着糟糕透顶的风雪天回红泥山庄。以前温莎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莱昂内尔所能够想到的嘴糟糕的情况,现在就发生在他身上。他用力地捏住眉心,压低声音说“你能够确定他是说的要去红泥山庄。”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莱昂内尔不想听见,也是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的。他不抱有任何希望,却又希望有一个神迹般的意外发生在他身上。

    “那位客人是那样说的。”驿站老板说,“他出门还半天。你骑着马去,应该还可以赶得上他呢”

    “不,我不骑马。”莱昂内尔抬起头,轻轻把马鞭在自己手心中拍打几下,“雪鬃留在这里,给你们照顾。等我找他回来,我会回来取马。”

    弹出一枚金灿灿的金纳尔,莱昂内尔站直身体将马鞭丢给驿站老板“如果有丹古堡和情报部的人来找金狮子爵你告诉他们,雪停下之前,不要来找我。”

    “尊贵的子爵大人,您真是太慷慨啦”驿站老板喜笑颜开地咬了一口金币,满心欢喜地把钱揣进钱包里,“圣光庇佑,圣光庇佑您啊”

    莱昂内尔对着他微微颔首,转身冲入风雪当中。

    “嗨,这是要去哪儿”驿站老板伸长脖子大喊,“外面好大的雪啊”

    金狮子爵大人的声音从风雪中飘来“红泥山庄”

    “怎么都这样,说走就走。”驿站老板摇摆脑袋,瘪着嘴巴,“这些贵族,真是有病,都有病我看都有病呐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呐”

    “兄长”温莎趴在红泥山庄大门前,不住地拍打腐朽的木门。“我回来了是我呀开门啊我是艾德里安”

    红泥山庄一片漆黑,木门凝结了一层冰霜。头顶的冰锥被拍门声震动,啪啪嚓嚓往下掉。

    温莎近乎于绝望地拍打大门,红泥山庄的大门,比他印象当中更加腐朽。右侧的门环生了锈,另一个则不知所踪。枯萎的藤蔓从门缝当中伸出,年久失修的随着他的拍打而哀鸣声声。

    温莎不住地安慰自己如此深夜时间,尤利西斯和孩子们一定都睡下了。狂风暴雪吞没了温莎的声音,他们一定是没有听见,而不是不在或者是故意不给自己开门。

    不,他们一定是还没有听见。等他们听见了,一定会给自己开门的

    哪儿有把风雪夜里回家的亲人,关在门外的道理呢

    透过门缝,温莎什么都没有看见。他贴在大门上聆听,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他们一定是还没有听见

    再大声些,叫醒他们

    不能再睡了

    “尤利西斯”

    “哥哥”

    “兄长”

    “开门啊”

    温莎疯狂地锤门,大门不堪重负地承担着它最后的职责。它吱呀作响的声音则预示着它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终于大门在温莎的锤击之下轰然倒地,它带着已经好多年没有上过油的门轴一起,狠狠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巨大的声响在风雪肆虐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它与呼啸的风暴不同,是重要的事物碎裂所发出来的声响。

    红泥山庄,一片漆黑,一片冰冷,与外面的黑夜毫无区别。

    房顶破了个大洞,看上去已经好几年没有修缮过。雪就是从那个破洞,落入死寂一般的大宅之中。

    客厅的中央,那一块因为每年都会漏雨落雪的地板,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不,这不是真的”温莎的脸色惨白,胜过地上的积雪,“你们,你们一定还在这里对不对又在因为要节省金钱,没有点灯对吗”

    “壁炉,壁炉也没烧”温莎觉得自己在笑,可泪水划过的面庞,竟然如此疼痛那是被冷风吹过之后,泪水凝固在脸上的原因,“为了节省柴火家里条件这样不好,为,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呢”

    “你们还在这里对不对”温莎仰天大喊,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宅当中,发出一阵阵的回音。

    “对不对”

    “对不对”

    “不对”

    木质地板的缝隙当中渗出殷红水渍,好像血水在往外渗透。它濡湿了温莎长袍与斗篷的下摆,让温莎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轻便保暖的法师长袍,而是泥水做成的囚犯盔甲。

    “别别藏了”温莎发了疯一样往楼上跑,打开每一个房间的门,“尤利西斯你别藏了”

    温莎路过的地方,长袍和斗篷就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血迹般的道路,布满了泪水的足迹。

    在黑暗当中,温莎把每一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

    曾经用来会客的偏厅没有。他曾经被莱昂内尔压在那扇窗户前,他曾经和尤利西斯坐在这个壁炉前。而现在,壁炉里面没有柴,只有被风吹动的蛛网。窗户玻璃破了个洞,冷风将雪吹进屋里,堆成一小堆坟墓般的雪堆。

    “你们一定是在我捉迷藏对不对我认输,我认输可以吗”温莎又哭又笑,疯狂地打着转,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窜,“出来呀小艾德里安”

    “出来呀”温莎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又转回了那个破了洞的大厅,“出来呀小凯丽莎出来呀,哥哥出来呀米娅你们在哪儿啊出来呀”

    “我认输了”温莎双膝一软,跪在大厅中央那一堆雪里,高举双手,如同乞丐一般哀生祈求。殷红的雪水浸染了他浅色的外袍,有了重量,更多的红色水渍从地底下被挤压出来,“求求你们了”

    “我求你们了”温莎仰天大喊,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划过他的泪痣,流进耳朵里,“求你们了”

    “哥哥兄长你们不要再耍我了我求你们了”他疯狂地揪扯住自己的头发,“出来呀快出来呀你们在的你们还在的你们,还在”

    “拜托你们,恳求你们,请求你们”温莎哭喊着低下头,紧紧揪住胸口。他感觉胸口仿佛放着几千磅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欲昏倒,“请出现在我面前吧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别藏了别藏了啊不要再藏了啊”

    “艾德里安”

    到这里,温莎已经发现了真相。

    今天这一章,我在写的时候,一直掉眼泪。

    到了这里,温莎已经明白了一切。

    而他的未来,正在来的路上。

    他的反击和报复,也在来的路上。

    虽说这本书写到这里,都没啥人看,我也不打算砍大纲。

    剧情距离完结还有二十来万,我坚持日万到月底,应该可以完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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