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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将流市团团围住, 幸存的西域兵见情形不妙，一脚踢开拦路的小柒，迸发的血液再次溅到了沈清执脸上。
他擦擦鲜血, 伸手去摸如肉泥般瘫着的人, “小柒”
距离有些远了，沈清执碰不到他，撑着身子起来将人扶了起来，手指所到之处触目惊心。
西域兵的第一刀砍在了他的后背上, 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到那森然白骨的毛骨悚然。
但最严重的一刀是在腹部, 尖刀刺破他的脏器, 导致鲜血不断涌出, 土地身上都是血迹, 一旁还有西域兵带血的脚印。
小柒微睁着眼，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不动弹，沈清执知道那是他方才受伤的地方，心中五味陈杂，“你醒醒, 军队来救我们了。”
他摇晃着对方的身子, 可动一下后脑的伤口便渗出些血, 没过一会自己也晕在了地上。
再睁眼, 头顶已是布篷, 沈清执从草埔上撑起身子，抬手轻触后脑勺的伤口，发现上面裹满了纱布，应该是被处理过了。
那小柒呢
“哗啦”篷内一亮，门帘掀开, 他思绪被打断，进来的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士兵。
“哎你醒了。”
士兵蹲着铁盆，将脸布放置盆中，娴熟地拧干余水，“你能动吗你流了不少血，要擦擦。”
沈清执点头，示意自己能行，他接过脸布道了谢，“请问，和我一起的那个少年去哪了”
“他”士兵皱起眉头，“将军说他伤及腹脏，治不了了。”
“但他一直吊着一口气，嚷嚷着要见少爷，那位少爷可是你”
意思小柒有可能会死沈清执血也顾不上擦了，下了铺，“他在哪里”
士兵让开身子，知道这是两人最后道别的机会，不做阻拦。
“他在帐篷外的担架上，你出去便能看见他。”
“多谢。”沈清执摇摇晃晃出了帐篷，看到了躺着一动不动的小柒。骨瘦如柴、身子比刚见时还要脏。
腹部简简单单缠着纱布，凝固的血液与灰土混合，将他裹成一条血蚕，毫无往日的生气可言。
“小柒。”
小柒睁开了眼，他无法动弹，只能望着高高的少爷，“小少爷。”
沈清执蹲下身子，拿出士兵给的湿布擦去他脸上的污垢，“怎么弄得这么脏，你平时可勤快了。”
哪怕后来的见面，小柒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来见的他，从没一次如此邋遢，看模样似乎是故意所为，为了什么
“少爷不是不想看见小柒吗，小的也不好意思再缠着您，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小柒话还没道完就猛喘几口气，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他还有许多话想和少爷，硬生生压下不适，平稳自己颤栗的声线。
“小少爷，你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究竟是为何啊”
“小少爷，对不起。”
“这种时候便不要再纠结对于错了。”沈清执终究还是无法对他狠下心。
更何况对方这次以命相救，让他心中更是翻涛倒海，“你不是有很多话要我说吗把你上次没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少爷，小的呜”小柒被触到极为伤心的事，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他颤栗着嘴唇，委屈极了。
“其实小的一开始没想要害少爷的，可在少爷离开的那天夜里，您竟然要把我丢下”
沈清执回想那晚，他因为考虑到对方对家人的执念，为了不让其为难，这才嘟囔了那句话，没想到正巧被小柒听见了。
“我不是要丢下你，我只是不愿让你为难。你有很重要的亲人要照顾，而我无权无势，你跟我出去还会陷入危险之中。”
“竟是如此。”小柒圆瞪着眼睛，像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气息一上一下，位于崩泄的边缘。
“你不要激动，已经过去了。”沈清执担心他就这么没了，开口安慰，“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不是所有人都将你视为奴仆。”
小柒想歪与他从来的经历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为了弟弟妹妹，他被父母卖到大户人家，从未得到关怀，每月还要将所得的月钱寄回家中。
表面瞧着没什么，实际心中早已千穿百孔，犹如木偶麻木，可一碰到在意的比谁都敏感。
“是小柒的错，错了便是错了。”小柒不甘地眨了一下眼睛，满脸都是悔恨，却又无可奈何，“这辈子没能一直陪着少爷，真的很不甘心。”
说着说着他开始难受地拧起眉头，泪水打湿一片，眼睛直直盯着上方，像在控诉着上天的不公。
“小柒，你不要再想了。”沈清执不安地拍拍他的脸，没过一会，他看见对方泄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
“还好，还好这次护住了少爷您，不枉小的”
小柒吐出一口黑血，视线变得涣散起来，他扭动脖子，疯狂地想将少爷的模子烙印下来，“小的真的很舍不得您。”
沈清执鼻子一酸，“舍不得便留下来。”
“少爷，您真的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嗯”他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惊住了。
小柒淡笑，眼角染上自豪，“以前听着只觉得好笑，但当真正认识少爷您后，小的很心疼。”
沈清执沉默不语，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睛，小柒已经快看不清少爷的脸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探出手。
“您很好，能认识您是小的福分，更不要为此难过。因为从第一次见面时，小柒便想着，将来一定要护着这位好看的少爷，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上次食言了，这次再也不会”
一瞬间，他失去所有力气，手狠狠砸在地上，却在最后一秒将少爷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微弱的阳光衬得青年肤如凝脂，眉头微蹙带着淡淡忧伤；而最为让他难舍去的是那颗砂痣，印在鼻尖微侧，如初见时一般，让人大为惊艳。
小柒不是没见过鼻子长痣的人，但在少爷身上，他很魔幻的觉得这颗痣藏着神韵，吸晴，看一眼便再难忘却。
也仅仅是这一秒，脑中飞速闪过和少爷在回京路上的嘻嘻哈哈，少爷脾气很好，总能容忍他的冒冒失失。
真的太好了，如今他死了，就不会再给少爷拖后腿了。
想到要永远离开少爷，小柒既痛苦又不甘心。但这种结局于他是最好不过了，回不到过去，却期盼着未来，已然是个死局。
沈清执试了试小柒的鼻息，等了半响没等来他的回应，别过头，不忍再看，转眸之中瞥见小柒手中攥着什么东西，是张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拧巴的字小心季二哥，季家将要变天了，少爷千万不要回
这纸条应该是小柒之前便写好的，估计碍于面子不敢送出来，他这是暗示自己指使他的人是季贤
恐怕没那么简单。沈清执收好纸条，等士兵将小柒的遗体掩埋好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兄弟”士兵见状朝他跑了过来，却在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影时顿住脚步，毕恭毕敬地行礼。
“将军”
将军褪去了盔甲，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他敛眸看向地上躺着的人，“此人伤势未愈，怎么让他跑出来了。”
士兵指指一旁的坟包，“回将军，是因为保护他的小厮快要死了，小兄弟醒来便跑出来，为了见他最后一面。”
“嗯。即是如此，你们便将人扶回去吧，西域兵还未彻底剿灭，不可掉以轻心。”将军吩咐完，多看了地上青年两眼便离开了。
他还要与副统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没精力去关心伤员。这些事情，还得交给医师处理。
“是”士兵等人走开，俯身要去扶晕倒的小兄弟。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视线死死粘在了将军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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