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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己度人,必不公允。
是谁,都愿意那么喊嘛不见得。
“一凡,不许胡说。”
“哦。”
楚静一当下便对郭一凡,口间轻斥。
轻斥过后,看着她那张纯良、无辜的脸孔,心间特别想笑,特别想要笑出声来。
不得以,强忍住四下扯动的唇角,强忍住,被笑意打弯的身躯。
回头、回眸,望着面前,面面而立的周君若。
冁然一笑,明媚怡人。
“周总,我的职业是一名教师,若不介意,你可以喊我楚老师。”
“静一,我不喜欢别人喊你老师。”
嚣张跋扈,愤然愤慨。
别人,谁是别人
不会说话,就不要出声多说。
已然,有些尴尬、冷场的境况,更显尴尬、冷场。
周君若还未来及启开红唇,尝试着喊一喊,喊楚静一一声,楚老师。
一旁的郭一凡,不但临危不惧,还对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快速地横加阻拦,拦住了话音,不让喊。
然后,她便意外地看到。
楚静一猛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容光焕发的面庞之上,顿时敛去笑意,呆呆出神,潋滟、深邃的双眸,瞬间泛起莹莹的水光。
飒爽的英姿英容,眨眼,呈现出一派低沉之气。
好像深深地陷入自责,又好像无言以对。
郭一凡,为何不愿意听见别人喊楚静一为老师呢
楚静一的博士学历,楚静一的教授职称,包括楚静一正所从事的教师工作,别人喊她一声老师,好似一点不超规越矩,好似一点不过头过分。
但,就是不想听。
不想听的原因,真要追究起来,又要追究到十二年前。
那一年,二十二岁的郭一凡,毕业了,回学校去领毕业证。
那一年,二十三岁的楚静一,也毕业了,更工作了,等在学校,等郭一凡回校领证。
领完证,楚静一的一双手,兴高采烈地挎进郭一凡的臂弯里,两人一同走出校门,去往她租住于都市村庄的出租屋处。
坐在公交车上,郭一凡人生之中,第一次得以听见,别人喊楚静一为楚老师,只是随着那一声叫喊,顺便在那三个字的后面,稍微地多加上了,那么几个字而已。
组成一起,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就是“楚老师,听说你和赵老师已经定好了房子,你们买的房子在哪,多少钱一平”
只因那一句叫喊,只因那一句话。
郭一凡病了,郭一凡走了。
怔愣之时,怔愣之后。
楚静一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只是无声地抬起手来,无声地抚上郭一凡的背部。
无声地轻抚,无声地抚了又抚。
抚得,郭一凡渐渐低下头颅,渐渐抿紧双唇。
渐渐默不作声,渐渐酸涩、怅然。
一簇簇,明亮的烛火。
一下下明亮的跳动,一下下明亮的闪烁。
猜不透郭一凡和楚静一,处于何种情况的周君若,侧开身子,轻声地把她们两人,请进房内。
房中,长长的、柔软的双人沙发间,安置着一方长长的餐桌。
桌面之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食物。
红酒、咖啡,面包、甜点。
还有,一支支高低不等,颜色各异的蜡烛。
郭一凡站在楚静一身后,看到她完全落座,与周君若对望一眼,随之,才敢靠近她的身旁就座。
神色寂然,神情寂寥,寂静无声。
周君若拿起垂落于桌面一角,那张带着磨砂手感的菜单,停放在郭一凡面前。
停了又停,开口讲出话的声音,小了又小。
“郭总,请你和楚楚姐姐点菜。”
这个称呼,甚和心意,甚是好听。
一瞬,微不可见,微不可闻。
心情坏到不能再坏,情绪低到不能再低的郭一凡,嘴畔,漾起轻之又轻的弯度。
依然默不作声,依然缄口不言。
轻轻地伸出手,轻轻地接过菜单,轻轻地展开,轻轻地展放在楚静一眼前。
“静一,你看看,这上面有你喜欢吃的吗”
晓风轻微,晓声轻润。
楚静一耳旁,轻轻地听见郭一凡的声音,轻轻地转过头,轻轻地转过眸。
对她,轻轻地绽出一个暖人地笑容,笑之一笑,暖人暖心。
“一凡。”
“嗯”
“你来帮我点。”
“好。”
郭一凡回以楚静一同样的暖笑,收回菜单,一目十行,先不管菜单上面,谁好吃,谁不好吃,重在浏览一遍价格最贵的菜品,最贵的牛排。
浏览完毕,沉思沉思,斟酌斟酌。
低着头,偷偷抬眼,看一看对面的周君若,是何表情。
对面的人,安安然然,不畏不惧。
似翘首以盼,似翘首以待。
好歹,日后大家将要成为同事,她有自知之明,人家可不是冲着给她当助理去的。
最终的局面会是怎样,谁也说不定。
没好意思做的太过分,拣着价格居中,不上不下、不很贵、不很贱,为楚静一轻轻松松、认认真真地勾选上了几道好菜。
勾完,把菜单重新还回给周君若。
装模作样,客气一番。
“周总,剩下的你来,别点太多,吃不完浪费。”
周君若听郭一凡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半信半疑地接回菜单。
拿在手中,随意扫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能信她的话才有鬼。
默默看一看桌上,提前倾心准备的开胃菜,再看一看,菜单上划勾的几个菜名。
直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还来,来什么来。
谁想做冤大头,直接,轻轻一笔,勾上一道主食完事。
等菜的间歇,作为今天请客的东道主。
不遑多让,端起早已醒好的红酒,为每人面前的酒杯,各自斟上少许,并提议共同举一杯。
举杯的理由,只是庆祝大家有缘坐在一起,相遇相识。
举杯结束,再斟些。
才打开话匣,进入主题。
“郭总,我的事,常总对你说了吗”
“下午说过了,请你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去公司上班报道。”
“好的,艺术品嘛,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多多帮助。”
“说实话,其实,我什么也不懂。”
真的,假的。
还说实话,谁信。
不懂,怎么入的行,怎么深受的领导赏识
周君若听完,并不气馁。
微微一笑,似苦涩、似涩然,再接再励。
“郭总,我也和你说句实话,我并不祈盼在此行业取得多么高的成就,只愿能和我的叔叔交代就好。”
那一抹涩笑,未能逃脱过郭一凡的眼睛。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尽是满目疮痍。
正好验证一句俗话,谁人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周总,瓷器方面的专业知识,我有能力教你,至于画作方面,我真的无能为力,我真的不懂,常姐总是很忙,她不可能抽出空闲带你,你需要,另想办法学习。”
常姐,就算有空闲又如何,能够借助资本的力量达成所愿,怎会关心下面的员工,懂不懂画。
更何况,牵扯到合作关系,间接等于死对头。
利益纠葛,交杂繁复。
合作伙伴,不懂更好。
更好坐地起价,更好利于控权控人。
“郭总,你是行业前辈,请你略微指点迷津,谢谢。”
郭一凡说得很真诚,周君若说得亦很真诚。
真不真诚,都处在那么大的岁数,都在社会的大熔炉里游历、游混,各人心中,各凭感觉。
周君若举起酒杯,举在桌面上方,悬空停留。
似等着与郭一凡碰一杯,更似在等着听取郭一凡给她建议。
“我觉得,你还是找个人跟着学一学,绘画技巧,懂,总比一点不懂强。”
“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酒店那边,也要兼顾着。”
“你可以去我家,我找人教你。”
不是不懂么,怎么忽然又能找到人教了
“郭总,让谁教我”
“那个,让。”
郭一凡瑟缩着脖子,话里话外,话语表达地含糊不清。
眼睁睁看着周君,好奇地放下酒杯,好奇地张望着自己,等自己接着把话意挑开、挑明。
既已说到如此的份上,只好瞥一瞥身旁的楚静一。
无声中,征求着她的意见。
楚静一犹似身处尘世之外,静静而坐,静静地倾听着两人言语之间,你来我往地不停交流。
不插话,不表态。
大师姐的清高、清冷,让人眸光瞥了又瞥,唇角张了又张。
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就是,不敢说出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姐姐,郭总在酒店开的房间,经常见不到她的人去入住,她,一直住在你那里吗”
“算,是吧。”
“那我能去你家,请你教我赏画吗”
“这件事,由一凡做主,我基本上听她的。”
真给自己面子,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郭一凡嘚瑟地扬起脸庞,趾高气扬,似想在周君若跟前耀武扬威一番。
然而,嘚瑟不过一秒。
当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周君若,神情、神色,满脸、满身,分明写满了,不相信。
“周总,这活,我师姐不能白接,你得向她交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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