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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似落寞,音色似悲寂。
楚静一对郭一凡提出的建议，不仅全盘采纳，而且回答地深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只不过话语落去,轻轻仰靠在座背的身子,目视前方的头颅,逐渐转向了身侧的车窗，无声凝望，进而无声沉默。
犹如望了,许久、许久。
久到，郭一凡感觉自己的视线中,那一条长长地柏油马路,宽阔、洁净，却又如永远走不到尽头。
听从着车载导航的指引，最终把车子指向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方，刹车熄火。
满怀耐心与贴心,不打扰、不干扰，悄悄等上一时片刻,等楚静一回过神来,传达关于两人下一步的行动及指令。
等了又等，什么也没有等来。
耐心耗尽之时,不得不慢慢转动着双眸,观看向身旁依旧缄默不语地人。
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反反复复。
再不忍心,还是小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静。
“静一，我们到了。”
“嗯。”
提醒虽含含糊糊，意思再明显不过。
赶紧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问一问具体的房间号码，这么一直伤春悲秋地坐下去，就算把车子坐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楚静一再一次陷入沉默，沉默半响过后，终于拿起手机，想起询问位置。
刹那之间、眨眼之中，画风突然生变。
与前一秒大大不同地是，脸庞快速堆起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声音快速焕出活力，让人盛情难却。
一再交代妈妈，不用出门迎接两人，安心在屋子里等着她们就好。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大手一挥，号令群雄。
一边斗志昂扬地下车，一边运筹帷幄般吩咐郭一凡，抱上礼物、拎上水果，自己则两手空空地走在前方，带路。
刚刚踏入楼内，一股强烈的年代之感扑面袭来。
酸腐陈旧，颓废破败。
走到二楼，相继站立在一扇破旧的房门之前。
房门外围、墙壁之上，遍布着又厚又密的尘土，零零落落的蜘蛛网，坐落其间，或大或小、或新或旧，好像随便发出一点轻微的咳嗽，都能震动得它们，纷纷摇摇欲坠。
此情此景，看得两人心头，各自五味杂陈。
又似各有一番，关于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生活，重新有了另外的定义及感悟。
楚静一暗一暗眸光，转而快速抬手敲门。
敲得很轻很轻，却夹杂着隐隐的急切和慌乱，似想快一点看一看门后的情景，门后的人。
耳畔，很快回响起有人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由小到大，由轻到重。
一声又一声，声声沉重，声声沉痛。
随着声声响动，越来越近。
郭一凡连忙在鼻下四周，吸上几口并不新鲜地空气，压进胸腔、循环替换，尽管有大师姐的身子挡在身前，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仍紧张到难已抑制。
亲人相见，故人相约，晚辈看望长辈。
本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却不知怎么就演变成，此等局促地模样。
门开之时，瞬间泪目。
阿姨，宛若还是那个阿姨，只不过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憔悴和沧桑。
昨日被照顾、被照拂的情景，依然历历在心，今日再见，已似完全换了一个人。
花白的头发，仿佛印证着她已步入花甲之年。
佝偻的身躯，仿佛证明着她的年龄，已不再年轻。
那份笑容，依旧和蔼可亲。
那份身影，依旧平易近人。
顿时，脑海之中，想一想远在天边的常姐，想一想近在眼前的阿姨。
两两对比，一个雍容典雅，一个老态龙钟。
相同的年纪，天壤之别地外形。
扪心自问，影响一个人容颜和神态的秘诀，究竟是什么。
金钱、心态，亦或名誉、地位
眨眼间，急急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赶在楚静一开口之前，漾着抚慰人心地微笑，甜甜地打起招呼。
“阿姨好。”
“一凡快进来。”
简简单单地问候，清脆响亮。
换来楚妈妈未曾来得及，仔细瞧一眼自己的女儿，目光已直接越过她的身影，定在了后方的郭一凡全身。
望着那手中和怀中，满满当当地礼品，似心有不忍，急忙走出房门，接走一部分拿进双手。
继而，一边引领着两人进入屋内，一边开始张口训人。
“静一，一凡拿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也不帮她分担点”
“妈，从车上到这儿，几步远的路，累不着她。”
累是累不着，但都是有爹妈疼的孩子，被人家父母知道了多不礼貌
楚静一回话回得似理所应当、轻松随意，却被妈妈顿住身子和头颅，转望回来之时，对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瞪得她，霎时脸庞泛出丝丝红晕，然而不见一点悔过地痕迹。
挨完训，渐渐绕着房中转起圈来。
似巡视、似探究。
家具虽旧而单调，透着干净整洁。
凌乱的杂物，分布多而又广，显得堆置合理用心。
生活物品、生活电器，样样不缺。
巡视和探究完毕，暗淡的目光、郁结的忧愁，终显现出欣慰般地微弱神采。
血浓于水，舐犊情深。
郭一凡跟在阿姨身后，等她找好安放礼品的位置，手中和怀中空无一物之时，听着母女两人你来我往，亲切地唠起家常，把自己一个大活人晾在一边，顿感多余且碍眼。
无所事事，好奇陡升。
立在原地，转动着眸光，偷偷对着房内来回打量。
“妈，我爸人呢”
“知道你和一凡过来，去市场买菜了，中午准备给你们做红烧鱼吃。”
“不用那么辛苦做饭，我们来的时候，一凡已经订好了房间，请咱们到餐厅里去吃。”
“去餐厅太贵了。”
“贵什么一凡现在变得特别有本事、特别有钱，她的钱，你们不花白不花。”
此时此刻，郭一凡这个当事人，听着耳边、望着眸畔，你一句、我一句，大谈特谈自己的情景。
面上一脸平静，站姿端端正正。
内心却犹如滔滔江水，乘风破浪、扬帆起航，硬着头皮，一往无前。
不插话、不多事，又乖又老实。
反正，吹牛不用上税，更不会少掉一根头发。
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忍着忐忑不安，忍着无措惊慌，任人抬、任人捧，就如年少时，楚静一在她家里，在她的妈妈面前，夸大其词、炫耀吹捧她一般。
不解释，亦不掩饰。
任人，评说。
提到有钱这个话题，楚妈妈似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么。
幡然醒悟，望一望郭一凡、望一望楚静一，赶紧安排两人就坐，端茶倒水。
属于亲人间的关心，有时总显得有那么一些迟到和延迟。
拎出两人带来的水果，一一清洗一部分放入盘内，三人围坐在老旧的木质沙发上，一边享受团聚的时光，一边等楚爸爸买菜归来。
须臾，待客之道，便已铺垫完成。
接下来方进入正题，闲话家常、八卦闲聊地模式，缓缓拉开序幕。
“一凡啊，结婚了吗”
第一句，就直接想让人遁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辈问询，不喜欢又怎样，不喜欢也得回。
郭一凡可以肯定，她若是敢回一句结过了，下一句和下下一句，等着她的一定是结婚多久了、婆家哪的，有没有孩子、有几个孩子，那家人对你好不好之类的一大串问题。
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阿姨，我还没结呢。”
“哦，那你爸妈不操心着急吗”
“不着急，他们挺开明的，很尊重我，说我晚几年想结时，再结也行。”
更觉得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声慢语，小心翼翼地说话。
一边聚精会神地回答问题，一边偷偷倾斜着余光，渴望楚静一能给个微乎其微地暗示与提示，自己回得有没有什么瑕疵，不得体的地方，亦或大发善心，出声救场、救命。
希望有多大，失望往往就会有多大。
结果，楚静一看上去不但似完全视而不见，而且优雅地吃着水果，喝着茶水。
模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你师姐也一直闹着不想结婚，前些年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和你叔叔整天愁得睡不着觉，就怕以后男方嫌弃我们家欠那么多钱。
后来，出来的年头越久，看得越开，我见现在的年轻人不想结婚的一抓一大把，好像结不结也没有什么。
只是你们，一直这么一个人单着，身边连个陪着说话的人也没有，活得是不是太孤单了”
“阿姨，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那么多乱七八槽地事，再有就是我以后不到处乱跑了，可以经常陪着我师姐说话。”
“要是这样，我和你叔叔可放心不少。”
真的，还是假的
话里有话，还是歪打正着
阿姨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有所指
“一凡，那个小”
小赵
有些话，根本不必等到说完，再笨也清楚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
仅仅一个小字，便如在一个宁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激起小小的波纹，连绵不绝。
郭一凡正准备听阿姨说完，见招拆招、见机行事，半天过去，却没有等来人继续说下去。
迷迷糊糊，疑惑纳闷。
想要更加严阵以待，生怕会错过什么时，看见她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朝着一旁窥视，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所引望去。
自己的那个大师姐楚静一，好像还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优雅潇洒地模样。
脸色已在一点一点变得，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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