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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无色的剑光, 横贯万电奔涌的天穹。
一时间,无论是在暴虐与死亡中交缠的海之东,还是在冰冷与火热中更替的天之极, 亦或是已一寸寸崩坏的陆之北
湘江上平浪的巫祝们, 奔波在山巅剑砥风雪的剑客们,大地上一边缓步前行一边长啸而歌的文士们
爬山过桥的百姓们,乘船劈浪的百姓们,手拉手结成长队跋涉大雪中的百姓们
洪水淹没的南桂城, 已成泽国的湘江沿岸,岩浆弥漫的千年古都
蓦然, 静谧。
数个呼吸里, 这方天地失却了声息。
而后才是
“轰”
积雪炸开,自从天地初生时就不化的冻土裂开,黑岩滚落,震荡的雪粉变成大团小团的云,笼罩不周山。
没几个人知道, 雪粉云雾中发生了什么。
直到神鸟的脊柱, 那插入霄汉的不周山,缓缓向一边倾斜。
巨大的碎裂声,回响在大荒每个人的神魂中。
湘江上,互相搀扶的湘君湘夫人, 一个跪在翻倒底朝天的香草小舟上,一个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面上还能起身的巫祝不多,波谷浪峰间是无数人的喘气声。
忽而, 她们抬头,望向低垂的铁黑天幕。
同一时刻,一条进山的道路上, 卢妙英低诵一首流传极广的古童谣,在她身后,无数流民抽泣着大声跟念。
一行人走过的地方,皲裂的地面蠕动恢复到至少能走的地步,岩浆也迅速冷却。
时不时有剑光泛起,在天上为他们劈开一条没有风雪的路。
任飞光落回地上,护在卢妙英身侧,他仰望天空,面容几乎同阴云同色。
卢妙英不能停下诵念,全神贯注运转浩然文气时,又很难分心,只在任飞光回来时,瞥一眼询问。
“刚才那下天地俱寂”
长明剑想同他这个侄女形容,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形容。
心剑呼应,身为心剑主人的剑客,是有感应的。
任飞光这两三日间,已感觉到数次心剑微微一动,他知晓,必然是剑主和几位道主,修补西大封时,心剑引动他的心剑。而就在天地俱寂前一瞬,他同样感觉到了那异样的颤动。
但那是谁
这天这地都在为这一剑惊心动魄,是何人出剑又斩断了什么
任飞光一时间想不出,却以剑客的敏锐,察觉出一点。
他道“天变了。”
卢妙英疑惑抬头,鹅毛大雪中,忽然有一滴滚烫水珠,打落在她鼻梁一侧。
又下岩浆雨了
卢妙英左顾右盼寻找是哪个方向的火山在喷发,同时伸手一抹。
那沿着脸颊向下滑落的滚烫水珠,并无岩浆的粘稠,触感也没有灼烧感。
少女低头去看,见到的是满手鲜血,和赤红中微微反光的
金砂
“天上下红雨了”
后面的人群呼喊道。
“怎么下红雨了”
李瑟瑟惊道。
三岛十洲拿出藏在瀑布下的十二艘陈旧宝船,没能修理就急匆匆出港,向西北行的一路都在捡人,捡人的同时还在修补漏水的船舱,破了大洞的帆布,等等等等。
当年巫祝们乘坐这十二艘宝船向东,定居在三岛十洲,而今乘坐宝船逃离,实在讽刺。
但不管这些宝船是哪个年代的古物,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每艘挤上几万人,那对沉浮浪尖的人们来说,就是救命的宝物。
根本没时间让云中君和李瑟瑟等人黯然神伤,踏上宝船,他们就忙碌不停。
小姑娘才给一个重伤的巫祝治好五脏六腑中的内伤,就听到噼里啪啦的滂沱雨声。
只是瞬息,甲板上血流如河,细碎金砂则混在红血中流淌,浇了每个人一头一脸。
血滚烫,金砂沾上皮肤,就像是胎记一样,长在那里。
“什么东西”少司命一触便知,“犹有热度,但早已是死血了,毫无生机,为何会从天上落下”
“血雨,明显的不吉之兆。”
九天上,乘龙舟挥动旌旗的东君,一抹脸,亦皱眉道。
他与云中君在天上,一降下温暖阳光,一驱散阴云,为下方船队遮蔽风雪。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下这场突入起来的金红血雨。
从东大封回来,就变得沉默寡言的云中君,慢了半拍,才道“西北而来。”
“先前那下”
东君想同他商讨一下,先前那一下叫人心生不祥的天地俱寂。
虽然不祥,但一瞬间又好像有桎梏脱下,浑身轻快许多。
“到底是,等等”
本看向云中君的东君,猛地回头,重新望向西北。
“不周山怎么回事”
不周山。
断成几截的不周山上。
雪粉叫鲜血染红,保留在脊柱中的最后一滴神鸟之血喷出,化为无边血雨,撒遍大荒每个角落。
即便是李朝霜,也为这一幕而吃惊。
他未曾料想到不周山中还有这东西,但看姬天韵还没失血死去,却气死了的表情,稷下学宫的山长肯定知晓此事。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姬天韵之所以将炉鼎设在不周山,就是为了利用神鸟鸿鹄这最后一滴血。
他是如何查出此事,又具体要如何用这滴血转化离乡人,李朝霜懒得去想。
黑发青年辛苦跨越千万里,来到这里,所为之事,已经达成。
他眨了眨眼,眼前泛起血色,不是血雨落进眼里,而是身体几近崩溃下,鲜血化为泪从眼睑下涌出。
甚至支撑不了他跪在雪坡上,随山体倾斜的惯性,他向一边伏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啊”
姬天韵发出临死前最后的嘶吼。
这一声喊出,老人急怒攻心下没了气息。而李朝霜充耳不闻,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雪坡上翻了个身。
之前炸开的雪粉很快给高空狂风吹开,哪怕不周山还在继续塌落,此刻也能清晰可见
当不周山下沉时,那天穹之上,露出了一个洞。
黝黑的,破碎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洞。
不周山的峰顶,不在大荒的天地内。
若将天地比作鸡卵,那不周山是从鸡卵外直插入鸡卵内的铁钉。
它尖锐的那头,插入鸡卵后,埋入底部,直抵鸡卵的另一端。而它粗大的钉头,因为铁钉长度比鸡卵一端到另一端更长,无法进入,只能露在卵壳外面。
故而大荒天地其实有一个巨大的破口,只是给不周山给堵住了,以稳定此方天地。
离乡人初次进入大荒,是在不周山峰顶降下。
而后再也没有离乡人抵达过不周山峰顶,因为离乡人无法离开大荒。
但此刻,不周山塌落,它堵住的天外破口,显露出来。
“如何终结苦难的轮回”李朝霜视线朦胧,轻声呢喃,“说到底,在大荒上求生,本不是离乡人的目的啊。”
他们是离开家乡的旅人,有他们要前往的方向。
无论是继续旅途,还是返回那个真正的家乡,都可以。
大荒,不过是某次停歇。
只是,这次停歇,未免太久,太久了。
“能打开这天外通道,我这一生,也能说无悔了吧”
应该对得起,这些年用在他身上的耗费了吧
通道都打开了,好想去看看天外是什么模样。
真正离开大荒这个巨大的牢笼
眼前逐渐黑暗,黑发青年的神智越发昏沉。
但就在此刻,一抹金光跳跃着,吸引了他的目光。
李朝霜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发现,金光来自他向天外破洞举起的手,是缠在他手腕上,呼吸般一明一灭的鹓雏尾羽。
“啊,”他恍然神醒,怎么能说一生无悔,“我还是个处”
不知何处涌现的力气,让李朝霜清醒了一点。
他用劲眨眼,挤出眼眶里的血,能看得更清了一些。
于是黑发青年立刻将没睡到鹓雏的遗憾抛之脑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岩浆化为的巨手,伸向挂在天际,黝黑却好似太阳的天外破洞;水不知从何处涌现,狂笑着狠狠向他拍打下;风在高歌,风长出了一只嘴,吐出寒气,放声高歌。
奇异的即视感,好像十分熟悉。
这样的即视感和熟悉,伴随李朝霜清醒的二十年人生。
不用思索,他立即知晓,他曾在梦中见过这一幕。
斩断不周山,动荡下,竟然叫三灾真身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是错招吗除了瞄准他的水灾外,天灾地灾都试图填补上破洞。
当年三灾的贪婪,让他们与鸿鹄开战。
这份贪婪至今不改,三灾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离乡人逃脱
李朝霜抬起的手猛地握住。
“啊,啊”
一剑,只要一剑。
可无回剑,没有第三剑了。
算是第三剑吗杀姬天韵用不了李朝霜一剑,但他确实是先杀了姬天韵,然后借未用尽的余力,重新运剑,斩断不周山。
在这生命最后时刻,竟在心剑上有了突破。若非大愿得偿,李朝霜定会为此欣喜不已。
但在此刻,他心中只有后悔。
“再给我”
再给我一剑,我要斩开这天地。
不周山还在倾倒,歪斜的程度,已不足李朝霜躺在雪坡上。
他先是翻滚,接着离地悬空,径直向下掉。
天外破洞,霎时离他越来越远。
好像做不到
颓废想法尚未完全冒头,就给一个声音压下去。
“我说,你这骗子。
“怎么还没学会飞”
作者有话要说 朝霜飞对我这种没灵力的人还是有点难的
小鸟你又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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