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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死得,连灰都没剩下吗咳,咳咳咳”
卓远大笑道。
榻上, 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 即便清醒了一些,也爬不起来,而倒在地上的卓远,比新帝更狼狈几分。
新帝目光平静。
他道“迢渺, 别笑了。”
卓远并不理他,稷下学宫的大师兄曾经也是个美男子, 但他现在铁面具掉落, 露出了脸上明显的烧伤疤痕。
树根般盘虬的伤疤上遍布清晰的血管脉络,血管爆裂开,暗沉的血从中渗出。
也从他耳孔,鼻孔,眼角流出。
东皇太一击破那最后一下, 带给卓远的反噬极不好受。
但真正取了他性命的, 是洪福寿禄万万岁的死。
前左都督极为厌恶大泰朝堂中的某些人,比如说那给洪福寿禄万万岁当左肩右膀,明着针对他,暗中针对新帝的吕相;又比如鱼肉民间, 给八千手救难观音大开方便之门,从家破人亡百姓那里搜刮钱财的贵人们。
三秘境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高高在上, 离人间太远,稷下学宫不过是堕落得最快的那个。
但与他在朝堂中的同僚们相比,光是轮班驻守三大封会死这件事, 就给三秘境筛掉了一大批垃圾。
至于大泰的官员
垃圾中的垃圾。
而这些垃圾中的垃圾,和卓远一样,是在洪福寿禄万万岁面前发过誓,会永远效忠,以此换取各种赐予的人。
他们身体魂灵归属于邪神,一死就会变成鬼兵鬼将,即便是九歌,也救不下来。
洪福寿禄万万岁死后,与之联系过深的他们,会一起陪葬。
和垃圾中的垃圾死在一起,这不说明
“我也是垃圾中的垃圾啊”
感受性命在迅速衰竭,卓远喃喃。
新帝终于勉强撑起身体,低头看他。
不知多久没真正相见过的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是新帝发抖打哈欠,有大烟发作的征兆,才叫卓远看向同样在一旁出神的东皇太一。
天晓得为什么,或者是因为他即将逝去,带来了错觉,卓远发现,东皇太一浑身都笼罩在彩虹般的光晕下,比以前更闪了。
“并不需要。”
杀了洪福寿禄万万岁后,盯着那一抹血迹看了良久,东皇太一突然道。
“三岛十洲并不需要真正的天帝,便如人间,也可以不用皇帝。”
传承记忆的尽头,那太过漫长,他无法挖掘出的部分,似乎有碎屑浮上来。
“并不是没有办法,虽然很难做但我的生命还很漫长,一点一点,总能做到”
找一个同族,找一个配偶,永远在一起。
这是阿晕过去的愿望。
和朝霜一起爬上不周山。
这是阿晕现在的愿望。
离乡人该向前走一走了,我要终结大荒上的皇朝。
关于未来,阿晕忽然有了这样一个野望。
并且,就像他二话不说带朝霜去不周山,年轻鹓雏无端认定,朝霜也会二话不说帮他。
等到了不周山顶,就和朝霜说。
阿晕以此结束一连串的想法,转头发现,卓远正用最后一点力气,朝他跪下。
“我救不了你。”不等卓远说话,东皇太一就道。
“不用,我自知大罪难逃,但二殿下,”卓远埋着头道,他用的还是旧时称呼,“他登基后立刻就给软禁,染上大烟后已浑噩多年,不知世事,大泰诸多恶行,与他无关。”
“迢渺。”新帝早已不在意自己的结局,
卓远不理他,东皇太一打量两人,慢慢道“当然他并非异人,也不是邪神,我不会对他动手。”
顿了顿,鹓雏又道,“如今他能清醒,是因为在我的福地中。等三岛十洲的人过来,我会请求他们出手救治,至于审判,等尘埃落定再说。”
“竟愿意请三岛十洲救治,”卓远笑了,“东皇太一,我欠你这个人情。所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羽族不涉入三秘境已久,很多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很容易受人蒙蔽。”
阿晕请神出灵台,原地变作金发赤瞳的少年,闻言偏头,疑惑看他。
卓远道“先前我就有点疑惑,不管如何,公子朝霜不可能是羽族。”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阿晕“”
朝霜还在蜕变中呢,所以现不出羽族的特征。反正,自从离开瀛洲岛那个金笼,朝霜身上的羽族气息就越来越浓厚了。
到底什么是羽族,阿晕可比所有人都清楚。
不知阿晕在心里反驳他,卓远身下已积起小小一滩血泊,全是他身上慢慢渗出的鲜血。
如果断开,他可能会死掉,前左都督一口气不停,没给鹓雏打断的时间。
“前任大司命李春晖,与剑阁剑主谢峥嵘之子。是这一代的天眼,却没有灵力,不是巫祝,反而是个剑客,二十年前差点一剑消灭水灾,有去无回剑,谢崔嵬。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我们布置的陷阱,反而正中他下怀吧。
“血脉清晰可考,”身为文士,身为稷下学宫大师兄,三秘境几个世家的家史,卓远是背熟了的,“东皇太一,你若不信,就去查一查吧。”
某个名字叫阿晕呆立在原地。
而卓远,他一口气说完,下一口气已续不上来。
喉咙中血沫堵住,他呵呲呵呲转头,看向新帝。
鹓雏不再神降后,佝偻病弱的中年男子开始在榻上打滚,抠挠自己,抓出一条条血痕。
多年来唯一一次清醒相见的时间,竟然这么短。
卓远向前倒下,嘶嘶喘气。
“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开始大喊要人送上大烟的新帝道,“恨你”
从天而降的天狼金箭,是夕阳最后的余晖。
鬼域破碎后,众人才发现,阳世中早已降下夜幕,繁星闪烁天穹。只是鬼域中之前有东君当空照耀,才让他们浑不觉时光飞逝。
国殇义士头疼地开始处理各地涌来的流民,还有并未前进到平京,只在江北一带的前线。
即便义士们中,有好些生前打过大仗小仗的将领,但他们处理起这纷乱的局势,依然感到一阵头秃。
没几个九歌擅长管理细务。
大家修行还不够,哪有这个时间。
“偏偏现在稷下学宫的人轻易用不得”
有些文士的文气就靠管理细务养,过去旧朝灭亡的事,一直是交给他们处理。
对了,好像有个可靠的文士就在旁边。
国殇义士让他一个同袍,去寻找卢妙英和任飞光。
很快,另一个国殇义士,在平京的东市找到他们。
“怎么多了一个。”
这位国殇义士有些惊异,发现东皇太一与他们站在一起。
这叫他视线下意识又转了一圈,想要寻找公子朝霜的身影。
自从离开瀛洲岛后,公子朝霜和东皇太一几乎形影不离,就像那样嘛。
这么想着,国殇义士却没找到公子朝霜。
天眼和东皇太一又不是连体儿,当然不会时时刻刻在一起。
他明白,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国殇义士走过去,就听熟悉平京的卢妙英介绍,“要说皮靴,还是平京东市这家的最好,是给往更西北去的行商用的。”
此刻不是东皇太一,但国殇义士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少年,闻言默默出钱将其买下。
这家铺子本已关门,整个东市今日都没有开门,是少年强行将门敲开,店家才不甘不愿地进行这桩买卖。
看老板表情,恨不得不收一文钱,只愿尽快送走面前的瘟神。
阿晕收好新买的皮靴,转头看到国殇义士。
“来得正好,”这鸟儿毫不见外道,“卢姑娘和我说,你有一辆祝具马车”
“是有,陛下”
“借我一程吧。”少年说。、
您自己飞不是更快国殇义士在心里同他的兄弟们腹诽。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恭敬将马车借出。
阿晕拿到马车,在东市与卢妙英等人别过,坐在车辕上,赶车进了一片混乱的长明宫。
他一边将袖里乾坤中大包小包为上不周准备的行李拿出,放进马车,归纳整理,一边,循之前进宫时的路,来到清华宫前。
清华宫已成一片废墟。
上空尚有心剑剑意徘徊不去,激荡时破坏了周围建筑是常有的事,应当不是故意的。
废墟中,李朝霜浑身湿漉漉,站在几乎没过他胸口的温泉里。东君站在池边,手里拿着那件本该穿在李朝霜身上的浅灰纱氅,正在修补。
他二人小声交谈,之间洋溢着家人般的氛围,是长辈对晚辈的。
阿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昨日竟没看出来。
“确实没找到。行吧,既然是你的决断,我会嘱咐泉野那边的山鬼为你准备。”
“谢谢酒叔了,这是从清华池里取出的祖氏缀算经,酒叔帮我带给卢姑娘吧。”
东君将氅衣递给李朝霜,又接过那枚玉简。
他看到阿晕来到,对鹓雏点点头,不再劝说李朝霜回瀛洲,转身离开了。
九歌事务繁忙,他已在这里逗留太久。
李朝霜也看向阿晕,他打量着,片刻,哪怕在温泉中都苍白发青的面上,浮现一个浅浅笑容。
阿晕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笑。
笃定了然
李朝霜没有和他打招呼,踩着阶梯回到岸上,就这么湿漉漉地从阿晕身边经过,要爬上马车。
就在黑发青年掀开车帘时,少年握住他手腕。
小小祝术落下,已将衣物中的潮湿烘干。
做完这个,阿晕便收回手。
李朝霜反手将他握住。
阿晕一愣,瞪向他,李朝霜笑容不变,强行借一只手的搀扶,顺利爬上马车,才松开。
鹓雏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恨恨闭上嘴。
车帘落下,他轻轻一踢车辕,拉车的两匹马儿就像知道方向般,奔跑起来。
李朝霜在车厢里,披上浅灰纱氅,打开车窗,手臂靠在窗缘,头枕在手臂上,眯着眼,仰望星河。
定是因为东君出来太久,今夜万里无云,星河有若银带,飘舞流动。
阿晕坐在右边车辕。
李朝霜靠的是左边车窗。
没过多久,马车就飞奔出平京,向西行去,来到平京西边的泉野山下。
山脚密林阴影里,有妖娆山鬼面向道路这边,等待着。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李朝霜说。
马车慢慢停下,阿晕用力深呼吸。
你是谢崔嵬。
他想说。
耍我很好玩么
他想问。
“你,是谁”
他真正道出的,是毫无力度的质问。
李朝霜依然仰望着夜穹星河。
“我是,”他声音一如既往轻柔沙哑,却吐字清晰,“当年关你进笼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对小鸟来说,经历过这四天后,朝霜是不是羽族已经不要紧。
但那个谢崔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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