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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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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嘛,  对于这种情爱上的隐晦,总归是有了八卦的心。

    方才大大咧咧的萧绰,一听到她将自己惦记德让哥哥的事情说透了,整个人都跟小鸡崽儿似的,  支支吾吾半响道“惦记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是不需要理由,  可一份没有结果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叫人伤心。白珠喟叹道“那如果有一天,  皇帝要娶你当皇后,  你是选择背负起萧氏的使命,还是跟韩大人双宿双飞”

    萧绰登时白了脸,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但从来没人这样敞开胸襟,  同她毫无顾忌地说道,  她才不到十三岁,爹娘眼里还是个孩子,即便知道自己对德让哥哥有些少女怀春,  也不曾点破了掰开了,左不过是在旁敲侧击,  提点几句她是萧氏女。

    会有这么一天吗她实在不敢去细想。

    真是头疼,  萧绰不耐道“舅舅没有子嗣,  况且正值春秋鼎盛,  等到下一任皇帝上位后,  我恐怕早都已经嫁人,  儿女成群了,  萧氏女的使命定然轮不到我身上。”

    如果辽穆宗勤政些,不那么嗜虐,或许就不会惹起公愤,  他的帝位也能再长久些,熬到萧绰出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辽穆宗已经尽失人心,就算是萧思温身为他的姐夫,也都暗中起了心思。

    萧思温不过三个女儿,两个俱已出嫁,唯独底下这位幼女,才貌双全,有胆识有谋略,绝非池中之物,若自己扶持一个新帝,再将女儿嫁于他为后,那么萧家满门荣耀,是享之不尽。

    事实上萧思温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白珠看向萧绰的神情中透着悲悯,这位赫赫有名的萧太后,恐怕也要经历痛苦抉择的磋磨了。

    两相无言,萧绰面色也不大好看,她比划了下,勉强笑道“我先我先回去了,明儿个我拨两个丫头过来,再带你上外头转转,你早些睡吧。”

    她眼底的失落,简直一览无余,该怎么说呢,总归是要经历这么一遭的,短短几句对话中,被戳破了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如今

    自己知道糊弄不了,那种悲凉不愿显露人前,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白珠拍了拍她肩,说去吧,人就夺门而出,隔着窗子她都能依稀瞧见,是抹着眼角跑的。

    后来几天,萧绰带着她在幽州地界上逛了逛,该吃该喝一样也没落下,有时候也常说笑,但一静下来,她就沉默了,那种愁思百结却无处纡散的样子,叫人瞧着心里头不大落忍。

    这天她们正在外头吃冰盏子,冰珠子夹杂着时令的鲜果,再撒上一层厚厚的乳酪,拌起来吃,最能解这酷暑了。

    白珠吃了一盏,又要了一盏,抬眼一瞥,见萧绰正拿勺头在那里戳果子,人是在这儿坐着,可魂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白珠唤了她一声燕燕,她才迟迟回过神,哦了声,低头犁了一口。

    “你们都在这儿啊。”门前想起一道声音,萧绰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朝门望去,只见来人一袭银雪的衫衣,蹁跹而至,给这三伏天里添了一丝凉意。

    她绞着袖子,叫了声德让哥哥。

    韩德让微微颔首,后对白珠道“上回的事情已经有了回音,王妃可愿寻个僻静处细谈”

    他显然是冲着白珠来的,萧绰张了张口,有许多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垂下眼睫坐回原位,“那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照着她以往的性子,缠磨着都得跟过去,韩德让稀奇看了她一眼,问“真不去。”

    “不去。”萧绰继续搅弄着她的冰盏子,头也没抬。

    韩德让说好,随后跟白珠一道去了僻静的厢房。

    左不过就是她上回提议的将计就计,得到了认可同意,接下来就等着跟赵光义那头碰面了。

    待正事谈完以后出来,萧绰还在那里摆弄手下的盏子,里头的果肉和冰珠子被她弄了个稀碎,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白珠适时寻了个借口出去,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韩德让当然看出来她心情不佳,于是坐到她身边,又叫人拿了只新的冰盏子来,替换下她手上那只。

    “好好的盏

    子,你弄成这样还怎么吃,用新的吧。”

    是一贯温柔的语气,还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算起来韩德让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打小就是一直疼她像个妹妹。

    憋闷在心口几日以来的委屈和闷闷不乐,都因他一句话,尽数化散成烟了,萧绰红了眼眶,再大马金刀的姑娘,都有柔情的时候。

    她拽住人的袖子,哭着道“哥哥会娶妻成家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让韩德让顿时乱了心绪,他有些慌神,良久才艰难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所以就是会娶妻了,萧绰越哭越厉害,眼泪水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衣襟,她窝在他怀里,呜呜咽咽道“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这么多年了,打从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起,他就抱着她满世界乱窜,她没有哥哥,最初的依恋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变了味道,她晓事很早,大约八九岁起,见到有人开始要上韩家为他物色婚事起,就吃味不已。

    可他一直没松口,拿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好在韩匡嗣有五个儿子,并不指望他传宗接代,这才致使他二十四五了还未成家。

    无忧无虑久了,她甚至会觉得德让哥哥会一直陪着自己,保持着现状,可自打受了白珠那番话后,她这几日想了很多很多,最多的就是德让哥哥也会成亲。

    太可怕了,她实在无法想象,当德让哥哥身边出现另一个品貌双全的适龄女子,就如同那宋国的晋王妃一般,他们夫妻恩爱两不疑,会生一窝孩子,德让哥哥以后每天都会回家,再也不会陪自己了。

    韩德让无奈摇了摇头,抚着怀中人的额发,“我会永永远远陪着你。”

    他是个轻易不说大话的人,竟也会说永永远远,那是多么长的时光啊,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萧绰起初还在哭,可后来品呷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泪眼朦胧抬起了头,呆呆道“是是陪我一生一世吗”

    韩德让说是,替她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我在等你,等你长大,再把你娶回家,我知道你出自国

    舅帐,萧氏女多为联姻耶律氏,我是个汉人配不上你,但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求萧伯父将你嫁给我的。”

    一直在听墙角的白珠此刻也不下了激动的眼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后来的话她就没听了,大约过了两刻钟,二人手牵手从里头出来,萧绰像被浇灌过的花骨朵儿,重新绽放出美丽高扬的姿态。

    几日后,到了约定会面的日子,他们一同去了涿州和幽州的交界处。

    白珠坐在马车里,先跟赵光义碰了面,不过小半月没见,人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锋棱的脸庞,微微泛青的胡须,还有面态的倦意,直到见她真的安然无恙,那颗高高悬起来的心才重新放回肚子里。

    车内空间狭小,白珠挪了挪位置,留了个空隙给他,赵光义踅身佝腰坐下,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那天的事情,是我的错,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叫你吃了苦头”他先认了错,想去牵她的手,“杏月回来都跟我说了,你这样太冒险太冒险”

    白珠也没缩回去,纤细白嫩的小手在他宽厚的掌心中,他反复揉搓着,很快就热了起来。

    她笑说没事,大大方方道“萧家还是知礼的,待我如上宾,更何况金陵那边究竟是什么形式都还不清楚,留下来总归是能探听到一二的。”

    可赵光义还是觉得太冒险,“非我族类,蛮性难除,曾经南北朝就有先例,如今的这位辽皇帝亦是动辄杀戮,性情残暴,万一你落在他手上了呢”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白珠狠狠瞪了一眼,“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整天在这儿咒我。”

    赵光义噎了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珠当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担心她,也着实让她感动了一把,但这些都可以往旁边稍稍,主要还是说正事。

    她端正了神色,将来龙去脉大致同他叙述了一遍,“眼下萧韩两家的意思,就是同意咱们将计就计,只不过要做两手准备,这是与虎谋皮,不能全信着他们。我的意思是,吴越和南汉

    那头咱们要派人暗中过去,不然到时候辽国真将他们都忽悠上船了,到时候狗急跳墙,吃亏的还是我们。”

    她一口一个咱们我们的,赵光义听着心中熨帖极了,不由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是,刘鋹和钱俶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人,若是许足了好处,应该可以把他们给拉过来。”

    可这话却引来了白珠极大的不满,“钱俶也就罢了,刘鋹却实在不必许好处,那人最是贪得无厌,也许还有可能将咱们的计划向辽皇帝全盘托出。”

    赵光义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

    白珠抿唇一笑,“这自古以来,男人身边除了权钱,那就只有一个色,刘鋹已经是南汉的皇帝,亦是懒政,胸无大志,那唯一的缺点,就在这个色字头上了。殿下知不知道刘鋹的后宫有位波斯美人,丰腴慧艳,最擅闺阁淫巧之事,刘鋹对她那真是心尖上的宠爱,赐封为媚猪,其自称为萧闲大夫,拉拢刘鋹,倒不如拉拢这位波斯女。”

    南汉在岭南道,占着两广一琼,靠近海域,原是割据一方的强藩,后来自立为国,海贸发达,诸多小国来往便利,这位波斯女便是由此而来。

    赵光义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南汉离得那样远,这些宫闱秘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白珠何时想过他会问这个,怔了好一大会儿,才慢慢思忖道“早先早先在金陵的时候,我听姐姐说过,内闱妇人之间,能聊得左不过是这些邻里间的琐碎事,只是姐姐贵为国后,能入她眼,还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是只有各国后妃了。”

    听着倒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其实这些都是上一世原身亡国后,被迫入宋后得知的,彼时吴越、南唐、南汉都成了臣属,她们也都从皇后嫔妃降为了夫人,好几回宴上原身还亲眼见过这位波斯女,古铜色的肌肤,丰臀肥乳,艳光四射,确实足够勾人心魄的。

    赵光义偏过头去,“往后还是不要打听这些事了,别个夫妻间的秘事,同我们没有关系。”

    白珠扯了扯唇角,他愿意做老古板,还不准

    她打听别国后宫的事情了吗

    算了,他和她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白珠直接跳过他的话,权当没听见,继续道  “据我所知,刘鋹十分迷信琼仙,将一应政事都托付给了一个装神弄鬼的女巫樊胡子,辽国若想说服南汉,必定会在樊胡子身上下功夫,彼时我们同那萧闲大夫暗中来往,拿住樊胡子的把柄交予刘鋹,不愁他不倒戈相向。”

    赵光义将她的话慢慢梳理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咱们先将那位媚萧闲大夫拉拢来,再让她来揭穿辽国和樊胡子之间的勾当是吗”

    白珠说对,“辽皇帝还不知道我们都清楚了他的计划,咱们提前撒好网,等着他们往里头钻就成。所以明面上宋国和辽国必须得先有个决裂的由头,此次你同萧思温会面,一定要将声势做大,派人递出消息,就说辽国挟持我不肯放人,再气愤离座,佯装成要整兵北上的样子。”

    赵光义紧皱眉头,“那你呢”

    “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你呢你怎么办”

    白珠想当然道“自然是跟着他们回去啊,做戏要做全了嘛。”

    赵光义实在不明白,家国大事上,为什么要她一介女子涉险,即便要跟他们做戏,逼辽皇帝撤出南边,有他就够了,干嘛一定要让她掺和进来呢。

    他说不成,“此事我和萧大人会交涉的,至于由头另想法子,你今天必须要跟我回去,先前我一时不察,叫你被辽人掳走已经满心愧疚,如今就算是刀剑相向,血海里搏出一条路来,我也不能叫你再出什么事了。”

    白珠一听这话急眼了,她盯着的哪里是南汉吴越,而是后续辽国被迫撤军后,她要趁机将燕云之地给拿回来,这样才能完成万人,如果不留在辽国,留在萧绰和韩德让那里,她根本寻不到一点机会。

    这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下他却要她这个黄雀回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当王妃,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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