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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石山, 大冬天沐浴是不太寻常的事，岑骥来来回回搬动木柴、烧水，引起不少奇怪的眼光和议论。
有些人甚至还站到了院子外, 想看热闹，不过都被岑骥黑着脸凶走了。
田婶子的小儿子潘旺, 临走了还依依不舍地问“岑哥, 到底是要做啥嘛”
岑骥被问得没脾气, 眼皮子也懒得抬，顺嘴胡诌道“沐浴斋戒没听说过么她是要祈祷军首战告捷。”
潘旺愣愣地点头, 然神色肃穆地离开了。
要做啥
岑骥有些烦躁地靠在门板上，里面时不时传出细碎水声, 搅得他心神不宁, 被凉风吹着，觉得面上发烫。
不能再听下去了, 他想。
岑骥吐出深长的一口气, 站起身, 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转起了圈。
“咚咚”，两下叩门。
“好了。”一个细细的声音说。
岑骥脚步骤停。
她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房门从里面打开，浓白水汽扑面而来, 温热而氤氲。
李燕燕站在水汽当中, 已经穿好了衣裳，她指指屋子正中的大木桶, 小声说“在想呃水还热着, 你要不要也、也”
她都有点结巴了，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水还热着，不要浪费。”
岑骥盯着她, 觉得小丫头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红润，忽然能够认同她的想法。
热汤沐浴，的确不错。
“嗯。”他轻笑，“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烧好的水，是不该浪费。你先去侧屋等，很快就好。”
李燕燕将他让进去，不急着进侧屋，而是绞着手，侧头看岑骥，眼里亮晶晶的。
岑骥莫名心悸，斥道“外面冷，进去”
“好的”李燕燕嘴上答应得飞快，脚步移动得很慢。
“等一下”
岑骥进了房间，要关门，才觉不对，“门闩呢”
“早就坏了呀，给扔了，没和你说吗哦想着反正你在的时候也没人敢进这院子，等你下山，住到侧屋就好了，便没和你提。”
“你要是怕被偷看，替你守门怎么样”她好心肠地提议。
岑骥眉头一皱，“要你多事谁会看”
然，“呯”的合上了门。
李燕燕并不去侧屋，而是静立着，默默在心里数数。
一，二，三
十四，十五。
她听到了迸溅的水声，岑骥进了木桶。
四十九，五十
岑骥动作很快，这时候，正洗到一半，水声哗啦作响
心跳得这样快，颊边灼烧似火，可李燕燕还是掐了掐手心，悄悄地接近房门，用最高的声音大叫
“表哥，给你搓背来了”
“当”水舀砸在地上。
“你他娘”
“进来了”
岑骥骂人的话还没说全，李燕燕已大喊着闪进了屋子。
“噗通”岑骥立刻坐回了木桶里，压低声音，咬牙道“你他娘的要干什么疯了吗”
岑骥身材修长，即便坐得很低，大半个上身都暴露在外，幽暗的灯火下，筋肉紧实，肩背停匀，只是遍布着数不清的错杂伤痕
不，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岑骥目光森冷她见识过，那是要杀人的目光。
李燕燕即刻闭上眼，声音发颤，“、什么都没看见。你先别恼，没有别的意思，就只要让外人以为，们在一间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好了，就当再帮一次求你”
“滚出去。”岑骥冷冷道。
“”
“滚。”
李燕燕站着没动。这么快出去，叫人知道她献媚失败，那才真的完了。
“呵，”岑骥怒极反笑，“不走是么那可出来了。爱看便看，看了长针眼是你自己的事。”
他说着就动作起来。
“唉，你别”李燕燕一惊，慌的张开眼，看到岑骥背对着她，正要从桶中站起身来。
她“嗷”的叫了一声，慌忙转身向外。
耳中轰隆作响，李燕燕心乱如麻，只还记得自己的目的，磕磕绊绊地解释“刚才喊的话，邻、邻居西边的海家，面的周家，他们一定都听见了，就再待一会儿，他们会以为就一会儿，你慢慢沐浴，绝对不看，耳朵也可以堵上，什么事都没有，就像之前在莫老爹家里那样”
岑骥听了，正在系衣带的手顿了一下，心底生出无边绝望。
他长叹，自嘲地笑，轻声说“可不行”
“什么”李燕燕光顾着想说辞，没听清楚，再要问，被两只带着潮热的手按在了肩头。
“说，”岑骥的气息自颈拂来，“可做不到和从前一样。”
李燕燕心头一震，本能要去挣扎，但岑骥手掌握得那样紧，根本挣脱不掉。李燕燕简直分不清，她的背有没有碰上岑骥的胸膛，只觉得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像在燃烧。
“竟然闯进来，真有你的”
岑骥不依不饶，下巴搁在她头顶，嗓音振振，“敢算计人，就没想过，要付出什么代价”
“”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的，李燕燕把心一横，“想过的。愿意”
“你什么”
肩膀上的力度一紧，李燕燕被岑骥拎着转了半圈，目光触到他敞开衣襟下起伏的胸膛，如被蛰到，当即移开眼。
“愿意。”她咬着嘴唇说。
岑骥目光幽晦，嗓音嘶哑，“你愿意什么招惹一个男人，你究竟明不明白”
“明白都明白。”李燕燕不敢和岑骥目光相接，只是执拗地不断点头。
和随便一个人比起来，她宁愿是岑骥。
更何况
这一阵子，总有那种时刻，她明明没在看岑骥，能感到岑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并不会很久，浅浅的，很温柔，和平素的岑骥判若两人。
目光没有让李燕燕觉得不适，可目光背的深意，每次想到，总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口，让她不堪承受。
如果能还他些什么也好，李燕燕想毕竟在其他事情上，她已经亏欠了那么多。
岑骥注视着她，室内一时安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听得真切。
“呵，”岑骥突然冷笑，“可你明明在抖，像遇到徐承意那天你不必这样。”
肩上的手骤然松开，岑骥转身，去捡外衣，“而且，还不愿意呢。”
他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坐下，嘴角勾起凉薄的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吧，为什么这样做你在怕什么”
李燕燕心知岑骥没真和她计较，反而配合了她，顺从地上前，把古英娘白日里的提醒简短地复述了一遍自然没提古英娘教她那些昏招。
“谁打你的主意”岑骥挑眉，“你是的花红，谁敢动”
李燕燕扯了扯嘴，没笑出来，“不是所有人都脑子清楚的，有些事不说明白了，万一遇上了就让他们误会吧，别拆穿，求你了”
岑骥默了默。
“你不必这样。”他又说一次。
李燕燕不解。
岑骥撸起袖子，从左腕上解下一件东西，示意李燕燕凑近些看。
“这是袖弩”李燕燕打量了几眼，忽然想起，“你在山脚杀那三个河东兵，就用了这个”那时她只看到岑骥袖中飞出了一道暗影，想来便是这件暗器了。
“嗯，给你了。”岑骥小心地松开绷簧，卸下弩钉，将袖弩的各个部分指给李燕燕看。
“记住这枚暗扣，明日再给你加上一道，别没事把自己给射了。”
“准头好，用铁钉力道更猛，你不行，明日给你做几枚”
“短小尖锐，射到一团肉上，最多能扎个洞，但如果对准眼睛、耳朵、天仓也能一击致命。”
“你没有准头，没有力气，只有一次机会，必须要让对方放下戒备，在他最松懈之时动手。”
“记住了，”岑骥在李燕燕额头上敲了两下，“命最要紧。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对方忘了防备，近身攻击。”
李燕燕轻轻颔首。
岑骥眼眸深凝，发号施令道“还有几天才出发，明天起先用木针练，务必给练顺手了”
说完，他起身跨出房门，“水放那儿吧，明早收拾，走了。”
“等等，”李燕燕忙喊住岑骥，指着腕弩问，“这个给了，你用什么”
岑骥停下，嗤笑道“你管怕的人又不是，病急乱投医的人又不是”
哦
李燕燕臊得抬不起头。
房门合拢，岑骥真的走了。
“又欠了他一份人情啊”
你来往，一次一次，也许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也许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界限头脑乱成一团，理不清楚。
李燕燕眼眶有些热，心里又酸又堵，还有，不容忽视的一丝甜意原来她竟然也是欢喜的么
李燕燕为这个发现而惊骇不已。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日清晨，古英娘早早来叩门，一见李燕燕挂着两只黑眼圈，形容憔悴，倒吸一口凉气。
“岑骥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嘛”她一脸愤慨指责。
作者有话要说 门闩所以我呢
明天上夹子晚些才更，早睡的同学可以周日看，之后还是每晚69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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