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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宫正殿。
殿门外的巨型鬣狗铜鼎对月而拜,狰狞的兽口中吐出丝丝袅袅的朦胧血雾。
血雾越过殿门,飘过烛火昏寐的灯架,仿佛妖魅的孤魂,密密地挤在灯影下。
忽地,血雾浮动,灯影缭乱。
一道修长的身影,足下带风,沉默地跨过殿门,走到大殿中央的宝座下。
那是个清癯孤傲的玄衣少年,少年身后,立着一道娉婷身影。
这两个人,一个是平秀多日见不着面的薛宁,一个是日日都去找平秀谈天说地的锦瑟夫人。
黑天犬坐在长案后,案上堆满了各地分坛送来的折子。
他闭关多年,教中事务皆交由几位尊者和锦瑟夫人打理,这一出关,亟需重抓权力,厘清教务,这几日除了指导薛宁修炼,一直都很忙碌。
九十八子是他最后一个孩子,自薛华年有身孕后,黑天犬觉得膝下孩子已足够多,便停歇了“传宗接代”的任务。
他本人并不耽于美色,生这么多孩子,也只不过是因为历代教宗皆是如此,这是他身为教宗必须承担起的使命罢了。
锦瑟夫人等黑天犬看完最后一封折子,才走到宝座后头,轻柔地为黑天犬揉捏双肩和颈项,低声道“主上,宁儿想知道,咱们何时才能送秀秀回家。”
黑天犬握住锦瑟夫人的手,轻轻捏了两下,让锦瑟夫人坐到案边的坐席上,然后示意薛宁近前来说话。
薛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十分冷漠。
黑天犬并未被薛宁不敬的举动激怒,他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实际上对待下属和儿子们并不一味严厉。
黑天犬自小学习的便是驾驭人心的手段,知晓像薛宁这样倔强的少年,若一味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见薛宁不肯上前,黑天犬便道“今晨我已收到真武观送来的消息,韩铭愿意用野赤狐的秘藏换回儿子,明日两派各遣使者,前往西荒,共启秘藏。”
黑天犬说着,牵过锦瑟夫人的手,锦瑟夫人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腿上,心领会神,代替黑天犬说完剩下的话。
“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请秀秀陪韩少主一起走一趟,等血月教拿到野赤狐族的密藏后,你父亲就会派人好生送秀秀回家,保证一点都不会叫她磕着,碰着。”
薛宁冷冷道“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跟你回血月教,你就送平秀回去,何以言而无信”
黑天犬道“你人回来了,但心还在天元道宗。等你什么时候心也回来了,才算是真正懂得了我的苦心。”
薛宁冷笑不语。
锦瑟夫人继续道“宁儿,你毕竟是黑天犬一族的后代,这世上,唯有同类才能真正相护、相知。你父亲让你离开天元道宗,确实是为了你好。”
“远的不说,若你回来,血月教愿意放下干戈,与章台冯家永世两不相犯。”
锦瑟夫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薛宁冷若霜雪的神色中终于出现一丝动容,他的心跳微微快了几分,隐约感觉锦瑟夫人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也许正是他梦寐以求,或者说明明无比渴求,却又不敢细想的东西。
薛宁忍不住攥紧双拳,手心里出了点细汗。
锦瑟夫人晾了薛宁一会,才说“血月教愿以此为聘,帮宁儿你迎娶平秀姑娘。”
“若你身在天元道宗,以章台冯氏对妖族的厌恨,若无德高望重的长辈帮你出面说和,只怕冯家家主怎么都不会同意冯氏的女子嫁给一个半妖。”
“宁儿,你说是么”
薛宁沉默不语,他惊悚地发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动摇了,心动了。
下一瞬,他便立刻觉得羞愧难当。
他怎么可以因为这种诱惑,而动了背叛师门的念头
他这样想,可对得起师傅师娘的抚育之恩吗
锦瑟夫人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不再逼迫薛宁。
薛宁从大殿出来,本想回血月境中继续修炼。
黑天犬是合道后期的大能,只差一步便能大乘飞升,指点薛宁修炼绰绰有余。
薛宁为了取信于他,答应砍断身上的降魔环,改修魔道。
他本来就有丰厚的修炼底子,悟性极高,一点就透。
黑天犬稍加点拨,他的进境便一日千里,再加上魔修功法特别,前期进境神速,在总坛短短半月,薛宁的修为便已至筑基期大圆满。
只差一步,便是金丹。
正宗的玄门功法,讲究心境修炼,稳打稳扎,薛宁在天元道宗修炼多年,一直困于心魔,难得寸进,修炼十年,也不过堪堪是筑基后期。
可他修魔道半月,修为增进竟然抵得上过去十年苦修,薛宁深感荒谬之余,又忍不住暗惊。
难道他天生就适合当魔修吗
心魔一直在他耳边大笑,嘻嘻哈哈地说道“薛寒朝,其实你刚才对锦瑟夫人提出的事情十分动心吧”
薛宁无声道闭嘴。
心魔原本是一团黑色的,没有形状的火焰,在他识海中四处飘荡,可薛宁发现,自打取下降魔环后,心魔似乎发生了变化。
它,渐渐生长出头颅和四肢。
到得今日,薛宁再沉入内视一看,赫然发现心魔已变成一只黑色的猿猴,在他识海中翻筋斗。
如修士修为进阶一般,心魔也会不断进阶。
最低等的心魔,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一团如云似火的东西。
等到心魔进阶成形,变成心猿,将会一日日益发茁壮,更加难以击溃。
到了最后,这只心猿甚至会反过来吞噬宿主,将其变为心魔的奴隶。
过去十年,薛宁一直在同心魔斗争,死死压着心魔。
心魔在他的压制下,始终未能长成心猿。
可如今不过短短半月,竟已茁壮至此。
薛宁不敢想象,如果他再继续修炼下去,还能不能继续压制住心魔。
薛宁一下丧失了继续做戏的勇气。
他折道返回住处,取出之前余安行托冯无咎带给他的丹药。
他将指头大小的黑色丹药捏开,剥为两半,丹药中间竟是中空,一道金光从中飞出,在少年面前展开,变成一面圆形的光镜。
这是天元道宗的秘术圆光术,只有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和院主才能施展。
余安行上次假托冯无咎带丹药给薛宁,实际上是将修文院的通讯秘术藏于其中,掩人耳目,一并交予薛宁。
黑天犬进犯真武观的消息一传开,薛宁便通过圆光术将战情尽数传回修文院。
余安行思量片刻,猜到黑天犬如此大张旗鼓,想必是为认回儿子而来,便与薛宁定下计划,让薛宁顺水推舟,继续潜伏在血月教总坛,伺机行动。
血月教教众向来神出鬼没,想要一网打尽并不容易。
但若钉入一颗足够深入的钉子,修文院就可以“杀贼先杀王”,从内部给予血月教致命一击。
而薛宁,就是最合适的那颗钉子。
朦胧的金色光镜中,慢慢浮现出修文院院主余安行的脸。
薛宁单膝跪地,沉声道“弟子薛宁,拜见院主。”
余安行让薛宁起身,不必多礼,问“血月教中这几日动向如何”
薛宁将这几日所收集的情报,事无巨细地报知于余安行。
余安行听罢,凝眉沉思片刻,下达命令“既如此,修文院的刺杀计划便安排在西荒动手。你可随意调遣血月教中暗桩,这次刺杀黑天犬的计划,全由你来谋划。”
“等黑天犬一行人到达西荒,我会另外加派人手,在外围支援你,务求一击必中。”
薛宁领受了命令,等圆光镜消失后,他坐在窗前吹了半夜冷风,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走到血月宫的偏殿外。
一墙之隔,便是平秀的住处。
他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过平秀。
他刻意安排韩陵光与平秀住在一起,便是希望平秀能逐渐将他忘到脑后。
墙里隐隐约约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将军不好意思,陵光君,我又赢了。”
“平姑娘棋艺高超,陵光甘拜下风。”
他们在对弈。
薛宁忽然觉得心如刀绞。
心魔大乐,讥讽道这不是如你所愿吗你怎么还难过了呢
薛宁本想再多听一会平秀的声音,可心魔的声音实在太过吵闹,他不敢再继续呆下去,唯恐自己忍不住冲入偏殿,出现在平秀面前。
既然决意远离,就断得彻底。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优柔寡断,只会害人害己。
薛宁最终还是忍下见平秀的冲动,默默离开了血月宫。
翌日,黑天犬一行,连同平秀、韩陵光一起,踏上了前往西荒之境的旅途。
三日后,众人来到西荒之境入口。
烈日灼灼,黄沙飞扬。
平秀戴着遮挡风沙的帷帽,站在沙丘上,遥望缓缓起伏的沙海,金色的细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金子。
她从未来过西荒之境,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辽阔壮丽的沙漠景观,不禁以手掩唇,发出一声低叹。
出了血月教总坛,韩陵光就被关到特制的囚车里,彻底失去了自由。
她倒是来去无碍,但薛宁总刻意躲避,这一路走来,除了赛诸葛,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若不是为了探听消息,平秀自然懒得和赛诸葛那只老奸巨猾的乌龟说话。
平秀站在高高的沙丘上,赛诸葛爬上来,递过一只水囊,说道“平姑娘,薛公子让我给你送些水。”
平秀接过水囊,用力抛出去。
水囊坠地,慢慢被黄沙吞了进去。
“我不喝,除非你让薛宁亲自来送”
平秀这几日简直要怄死了,她觉得自己再忍下去,说不准就要变成赛诸葛的同族了。
所以自打昨日进入沙漠后,她便不肯喝水,想借此逼薛宁自己来见她。
平秀真是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摊开说,薛宁非要如此与她闹别扭
他们之间难道是隔着解不开的国仇家恨吗
没有啊
赛诸葛见此,走下沙丘传话,过了许久,平秀终于等来了薛宁。
平秀一听到有人往沙丘上爬的声音,立刻转身,抓了把沙子,劈头盖脸砸下去。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大风吹散了沙子,薛宁猝不及防,被风沙迷了眼睛。
他捂着双眼,无法自控地流下生理性眼泪。
平秀双手环胸,哼道“怎么了上来啊。”
过了会,见薛宁不动,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才没躲开吗”
薛宁眨了半天眼睛,都没能把沙子眨出来。
“眼睛进了沙子。”
平秀又心疼又气“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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