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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鸾救了重伤的冯四。
她看出这少年身份不凡,便趁机挟恩以报,要求少年帮她赎身离开瘦马院子。
冯四向来重信守诺,他与江小鸾约定以一月为期。
一个月后,无论他是否追踪到那只盗走冰魄寒晶的蛛妖,他都会回来解救江小鸾。
平秀听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薛宁和他身上的寒毒来。
依她帮薛宁化解寒毒的经历,她隐约觉得他身上的寒毒似乎不是天生的病症,反而是因为体内藏有极寒之物,寒气需要发散到体外,这才导致他每月都需经历寒毒之苦。
平秀忍不住问“阿爹当年追缉的蛛妖是女人吗”
江小鸾点头道“是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平秀的心不禁往下一沉,心道事情不会如此凑巧吧。
“是黑寡妇”
江小鸾凝眉回忆,不是很确定道“似乎是怎么了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
平秀干笑道“我就是随口多问了句,阿娘您接着说吧,我在听。”
江小鸾继续说道,可惜冯四一去未归,她苦苦等候,最后等来的却是被当地豪绅买走的晴天霹雳。
江小鸾一开始对冯四心中有怨,但事到临头,她也只能认命。
毕竟连她的亲生父母都可以为了一口吃食卖掉她,她又怎能指望一个无亲无故的男人拯救自己呢
事到如今,唯有自救而已。
江小鸾成了那豪绅的外室,她施展浑身解数,着力讨好那豪绅,希望他能多给她一些独立自保的田产和钱财,这样哪怕将来色弛爱衰,她也能在乱世中自立门户,过好清净的日子。
那豪绅见她年轻貌美,起初对她极为喜爱,但后来豪绅的大娘子发现他在外头养了外室,大闹了一场,非要豪绅将江小鸾送走。
那豪绅舍不得,大娘子便设计在一次宴会上,将江小鸾送到一位扬州参将床上。
等那豪绅发现,为时已晚,一切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
那豪绅既恨大娘子心狠,又恨江小鸾脏了身子。
但他惧内,生意上又需仰仗岳丈的关系,因此轻易不敢和大娘子翻脸,只敢作践江小鸾出气。
他给江小鸾喂损坏身子的避子汤,但凡需要用美色收买人心,打通关节,他便将江小鸾献出去,江小鸾如有不允,他动辄打骂,甚至下令断绝水粮,以此威逼江小鸾屈服。
那段日子,是江小鸾此生都不愿再回忆的黑暗时光。
但即便身处在这样黑暗的境地,江小鸾依然不肯轻生。
她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一定会逃出去,一定会。
江小鸾抱着这样的信念,终于等来了一线生机。
扬州城进入隆冬时节,迎来十年一遇的大雪。
就在这个冬天,豪绅为了选片风水宝地迁移祖坟,请来一位江湖方士帮忙看风水。
一次偶然的机会,那位江湖方士见到江小鸾,被她不屈的意志所打动。
江小鸾还记得二人初遇时的情景。
身披玄色鹤氅的江湖方士站在朱红瓦檐,碧绿梁柱的凉亭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雪地里的江小鸾。
他脸色极白,一双斜斜扬起的眼睛宛若一泓深邃的幽潭。
他问江小鸾“敢问小夫人芳龄几何”
江小鸾道“回大师,奴家十七。”
江湖方士笑了笑,低声自语“才十七啊,小了些”
江小鸾脸上浮起红霞,眸中迸出屈辱而不屈的精光,她原以为这人是在借机调侃羞辱自己,却不防他忽然道“你想离开那只老癞蛤蟆吗”
江小鸾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位大师怎么能把付出大笔银钱请他观风水的财主叫成“老癞蛤蟆”呢
江湖方士似乎觉得江小鸾眼睛瞪得溜圆的模样甚为可爱,忍不住笑出声,张狂地说道“怎么了,害怕”
“小娘子,”他这会不喊江小鸾“小夫人”了,“那老癞蛤蟆若不是命生得好,怎么配得上你这样聪颖又有风骨的美人”
他的言辞大胆露骨,却没有一丝调戏之意,反而有种明珠蒙尘的惋惜。
江小鸾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嘴唇微微颤抖,心中大受震撼。
江湖方士从凉亭中走下来,一步步走到江小鸾面前,白雪落满了他的双肩。
他俯身朝江小鸾伸出手,低声道“我可以带你走,教给你丈量这大千世界的本事。”
江小鸾深知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别人给她什么,必然是要从她这里获得什么。
可这个男人并不垂涎她的美貌,她身无旁物,还有什么可以与他交换呢
“你”她听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你想要我拿什么来交换”
江湖方士说道“我要你为我生个孩子,这就是我帮你获得自由的代价。”
听闻此语,江小鸾原本亮晶晶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她颤声道“我我不能欺骗你。我吃了太多阴寒的汤药,已经没法生孩子了。”
江湖方士苍白的掌心里忽然出现一枚黑色的晶核,大小有点像李子的果核。
他微微笑道“我说的孩子,不是凡世间阴阳交合诞下的孩子,而是这个。”
“我要你为我孕育一个灵胎。”
“世间妇人生产,恰是过鬼门关,无不是九死一生。而孕育灵胎要遭受的痛苦,比这个还要甚十倍,百倍,说是向死而生也不为过。”
“你想清楚,愿意赌一把的话,就吞下她。”
江湖方士话音刚落,江小鸾便从他手中夺过灵核,张口吞下。
彼时江小鸾并不知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与其这样活着受人折辱,她宁愿豁出去赌一把。
就算最后要死,能过几天快活自在的日子也算值得了
江湖方士谨守诺言,带走了江小鸾。
她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逼得豪绅不敢报官追缉他们。
江小鸾扮成小道士跟在方士身边,随他四处游历,她总觉得方士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又猜不出来。
五个月后,江小鸾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衣裳遮掩不住,不能再扮成小道士,于是二人便扮成夫妻。
方士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再后来,似是预感到命不久矣,他便带着江小鸾寻到平风雨。
他曾对平风雨有过一次救命之恩,临终前他以报恩为由,要求平风雨娶了江小鸾,代他照顾江小鸾母女十年,直到江小鸾有能力在凡界立足为止。
彼时平风雨还是个不通情爱的青年,一心只扑在医术上。
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对于婚姻大事并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恩人要求他报恩,他就答应下来。
平风雨虽然遵守诺言娶了江小鸾,但二人一直恪守君子之约,从未越界。
江小鸾年纪轻轻,经历了这么多男人,这么多事情,早已对男女情爱不抱任何幻想。
当她生下孩子,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
这个柔弱幼小的生命,是从她身体里孕育出来的,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看着女婴红通通的皮肤,忽然下定决心她从未得到过的父母之爱,她要完完整整地给到这个孩子。
她要强大起来,要庇护这个孩子,让她不至于像她一样失去自由和尊严,任人践踏。
为了保护女儿,江小鸾一直都没有告诉平风雨女儿的真实来历。
所以平风雨一直以为平秀是已故恩人之女。
平风雨隐约猜到恩人在凡界和中界有很多仇家,为了保护江小鸾母女,他对外一直坚称平秀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为了防止有人调查,他又在暗地里营造平秀是豪绅之女的假象,以掩盖临盆日期和二人大婚日期对不上的事实。
是以修文院潜伏在凡界的探子,调查到的消息就是后者。
江小鸾产后养好身子,便开始跟着平风雨学习医术,帮平风雨经营医馆。
平风雨为穷人治病,经常分文不取,倒贴药物和银子都是常事,经常弄得医馆入不敷出,几个弟子怨声载道。
江小鸾在经营上颇有天赋,她接手后很快就将医馆经营得有声有色。
但她并没有一心钻到钱眼里,正相反,她感谢平风雨保护她们母女,一直默默地用医馆的进项支持平风雨帮助穷人。
二人互相扶持,一起度过了五年宁静美好的岁月。
平风雨对江小鸾日久生情,渐渐不能自拔,但他生性内敛,也知江小鸾惧怕男女之情,一直不敢表白。
如果江小鸾没有和冯四重逢,如果平秀没有被贼人掳走,也许有朝一日,平风雨会向江小鸾剖明心迹,二人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但一切没有如果,冯四出现了,平风雨只能默默退居到江小鸾身后,假扮一个兄长的角色。
江小鸾其实隐隐觉察到平风雨的心意,但面对冯四的步步紧逼,她只能选择和冯四走。
在当时那种境况下,冯四已是她面前最好的选择。
二人之间有过年少时最美好的心动。
冯四的势力比平风雨更强大,更能保护好她们母女。
更重要的一点,冯四人品可靠,也是真心爱她。
当年之所以失约,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被兄长逼迫闭关。
闭关前他曾托付兄长派人前往凡界,解救江小鸾。
只可惜兄长欺骗了他。
等到冯四出关,江小鸾已和江湖方士远走高飞,自此下落不明。
冯四找了她整整四年,才发现她早已嫁作人妻。
冯四是行伍出身,天生一股倔脾气,一旦认定什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也绝不会屈服。
他和江小鸾纠缠了大半年,希望江小鸾能与平风雨和离,嫁给他,跟他回冯家。
江小鸾每次不是用大扫帚将他扫出门,就是砰地关上大门,赏他一碗闭门羹。
可冯四死活不肯放弃。
如果平秀没有被贼人掳走,他可能永远没有机会。
冯四人生中第一次耍卑鄙手段,就是用平秀的生死为条件,要挟江小鸾和离另嫁。
江小鸾为了女儿,含泪答应。
平秀听到这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刻她觉得上天是如此厚待她,她为自己有江小鸾这样的母亲而骄傲。
不论处于何等境地,她始终没有自暴自弃。
平秀居住在冯家时,经常能听到冯家后宅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说她母亲狐媚惑人,依附男人过活,跟过那么多男人,怎么还有脸嫁到冯家。
身为女儿,她知道母亲并不是这些人口中说的那样,可还是不免觉得愤懑屈辱,觉得母亲不该为了家宅安宁忍受这样的诋毁。
她有时候气不过,也阴阳怪气地与那些妇人打嘴仗。
她伶牙俐齿,较真儿吵起架来,那些内宅妇人多半不是她的对手。
可即便赢了,她心中始终觉得膈应,因为她发现那些人说的很多东西,她都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而今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错得厉害。
她为什么不可以理直气壮
她娘不是什么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她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
平秀抱着江小鸾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抹了江小鸾一身,她这件新裁的春衫是彻底不能要了。
她抽抽噎噎地说道“阿娘,您要是,要是真不想和阿爹嗝,和四爷过的话,您就与他和离吧”
“我带你走,我们娘俩自己过”
“我长大了,救命之恩我可以自己报,不需要你为了我委屈自己”
江小鸾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小哭包,瞎说什么呢。”
平秀急道“阿娘,我说的是实话”
江小鸾捧起女儿的脸,认真地说道“秀秀,阿娘说的也是实话。”
“你阿爹很好,我这辈子肯定再也找不到比他待我更好的男子了。或许当年我曾经有过不甘心,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任何自怨自艾,都不能让你活得更好,做人要向前看。”
平秀和江小鸾四目相对。
江小鸾的眸光温柔通透,充满包容的力量。
平秀思绪飘飞,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薛宁的母亲薛华年。
她忍不住想,如果薛华年也有她阿娘这样的胸怀,薛宁小时候,是不是就能过得好一些呢
这个念头一瞬即逝,很快就被她抹去。
事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的诞生对于阿娘而言,是生命与希望的延续,所以阿娘愿意将一切她自己不曾得到的爱给予她。
而薛宁的诞生对于薛华年而言,却充满了屈辱和血泪。
江小鸾为平秀擦干眼泪,柔声道“阿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答应阿娘,下回万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平秀点了点头,忽然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手指相对。
“阿娘,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说一下。”
江小鸾淡声道“何事”
“嗯上回我在家书说,修文院院主见我于医道一途上颇有天赋,才特地邀请我留下游学。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平秀的声音越来越低,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觑江小鸾的脸色。
“我猜是修文院院主发现我是天师族灵胎,才故意将我留在天元道宗,以待观察。”
江小鸾静静听着,面带微笑道“你果然是长大了呢,已经学会把阿娘骗得团团转了。我是不是该自夸一句,真会教孩子”
平秀忐忑地扯了扯江小鸾的衣袖,“阿娘,你狠狠骂我吧,不要这样。”
江小鸾叹息道“去把你阿爹请过来,修文院的余老狐狸和你阿爹是旧相识。他这样变相软禁我的女儿,我要问他一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秀不安道“直接质问吗是不是要委婉一些比较好啊这样阿爹不会为难吗”
江小鸾瞥了女儿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你在教我做事
平秀顿时就不作声了,爬起来狗腿地说道“阿娘你说的都对,我现在、立刻、马上去找阿爹。”
江小鸾在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是隐忍退让,顾全大局,唯有在牵涉到女儿时,她才会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一分一毫都不可能退。
平秀从江小鸾院子里出来,一问才知道冯四爷跑去揍了薛宁一顿,断了他两条胳膊。
平秀眉心一跳,暗道不好,立刻拔足狂奔。
她气喘吁吁,跑过几条游廊,忽然和浑身是血,衣衫破烂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她先是盯着少年两条垂落在身侧的胳膊看了会,然后才慢慢把视线移到他脸上。
少年白净的面庞上落着几道细微的血痕,发丝微乱,看起来有些狼狈,一双异色瞳眸失了焦距,眸光散漫。
平秀心虚地问道“我爹打你了”
薛宁抿了抿唇“嗯。”
“我不是我告诉我爹的。”平秀尴尬得脚趾抓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之前是她有理,可这么闹了一场,她的道德高地怎么好像突然间荡然无存了
薛宁飞快地说道“你无须自责,本来就是我活该。”
一道豪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哼,总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平秀惊道“阿爹”
顿了顿,又道“义父,陵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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