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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
盛夏时节, 山中的蝉鸣不绝于耳,从早到晚,仿若不知疲倦。
江斐以前听说,夜间的蝉是不会叫的。但大自然仿佛就是这样, 有一些流常的规则, 又在偶尔跳出规则之外。
她紧紧握着向冥剑, 轻抖手腕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银辉落地,月色的薄纱轻披于万物。沉而黑的剑身在这样的夜里, 也从剑花处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温柔。
江斐将向冥剑往前一送,剑气凝于一点,气芒无声却又去势惊人, 向海之顺着这一剑看过去, 百米开外正对着的一颗古榕树身被穿透了一个洞。洞眼前大后小,入的地方指尖大小, 出来后洞如拳眼,正是剑气去势受阻所造成的。
但凝剑气于一点, 经百米而不散, 已是对剑气十分精巧的把控了。
江斐将向冥剑从右手换到左手,甩了甩手腕。她已经练这一招练了一天了, 一路上霍霍的树木巨石不知凡几,不免右手有些疲软。
“对了前辈, 这一剑式叫什么呀”江斐突然想起,便问了向海之。
这几日行程愈近营州, 一路上其实并不太平。我们常说妖魔横行, 越靠近妖界的位置,魔族的活动也变得更频繁起来。
江斐若想要去妖界所在的青州,从营州借道是步行最快的方式。
但不知为何, 从前些日子起,她一路碰上不少魔族。大都是一言不合就开干,拦路身前便刀戟劈来。当然了,江斐虽然是个好脾气,但也是个隐藏的战斗狂热分子。
自识海秘境里用地心灵浆剜肉削骨一样拓开灵窍,又被扔进剑阵生死进境,她虽修为大涨,剑意进阶,却从未实实在在打过一场酣畅淋漓地实战。
魔族善解人意地送上门来,江斐自然是却之不恭,正中下怀。
但渐渐地,江斐感觉到了不对劲。起初,她以为魔族拦路是因为本性好战,可之后出手的魔族越来越多,境界也越来越高,下手也越发狠毒阴辣,简直是招招都带着澎湃的杀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挖了魔族老祖的祖坟
“唔”向海之似乎是没想到江斐会问这个,沉吟了一下回答“没有名字,这能有什么名字。”
他随手拾起地上一根枯木枝,沿着刚刚江斐比划的路径随意一送,一道剑气激射出去,从古榕那前小后大的洞眼里轻松穿过,又携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噗嗤噗嗤接连洞穿了好几棵树,一直打到岩壁上留下寸深的洞痕。
向海之并没有灌之多少灵气,但枯木枝还是受不住剑意的寸劲,洋洋洒洒化为飞灰。
江斐哑口无言,看了看手里的向冥剑,又看了看地上的枯枝余灰,叹了口气,然后屏气凝思,又复锤炼起这一招来。
说起这一剑,就要提到今日晌午时分。
正午的骄阳火辣,挂在树梢的叶片被晒得一个比一个蔫巴,落在地上的更是被日光灼得焦蜷枯干是向海之最讨厌的天气。
江斐在溪边的一处林荫下练剑,旁边咕噜咕噜响着的是一锅正在熬的绿豆汤。就等绿豆熬得浓稠了,放一些她之前存在玉镯里的冰块,便是一份炎夏专属的冰镇绿豆汤。
向海之之前尝过一次,觉得特别喜欢,但因为是一大堆吃食打包带走的,早已路过了那家卖绿豆汤的店铺。后来又在一家镇上碰到一次,但店家放的冰糖齁甜,向海之吃得很是失望。江斐便在农家处买了一些绿豆,说是若有机会便给他作汤。
今天是江斐第一次熬绿豆汤,她把柴火一应弄好,便苦练不缀地又拿起了向冥剑若无意外,这就是她的本命之剑了,她想做到绝对的熟稔,剑如臂指。同时,不管什么高超的剑招其本质都是基础剑式的组合,江靖易曾用一把木剑折断了它峰长老的陨铁精剑,又用最基础的剑招打翻了一个又一个慕名上宗门挑战的剑客,她还记得爹爹看着她摸着他手上磨出的剑茧,笑着回答她的疑问“无它,唯手熟尔。”
第一千零八下,第一千零九下,第一千零一十
第三千九百七十一下,第三千九百
江斐本来数着,差不多挥剑第三千九百九十九下的时候,就可以把绿豆汤盛出来了。没想到还没做完,向海之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剑。
江斐看他被晒得蔫蔫的,眼巴巴望着绿豆汤,连盛汤的瓷碗都已经挨挨放在了锅边,不免觉得好笑。便顺势让他取走向冥剑,挽起袖子,走到溪边濯水洗手。
刚站起身,一股生死之间的危机感逼近江斐心头
几乎是瞬时之间,江斐一个后翻,往后激射退去。
咻咻咻咻咻
泛着毒光的乱弩深深射入江斐之前身处的溪边,只剩尾羽还在土层外颤颤。还有一些飞到临近之处,好巧不巧一箭洞穿了咕噜噜熬着绿豆汤的砂锅。
蹲在锅前幸福敲着碗满脸期待的向海之
江斐侧眼一看,有一瞬间的哭笑不得。
密林里走出了一个耳如蒲扇,獠牙锋利的青脸壮汉,头上两侧锃亮,正中留有一簇短硬的鬃毛。他手中举着一对刻有青面獠牙恶鬼的青铜大锤,魔族祭骨期大圆满的威压气息铺面而来。
在他身旁靠着一位耳朵尖尖,身材娇小的女子。肤色惨白,脸上的妆容因为太重而显露出几分不自然。她的衣着大胆,漏了很大一圈腰腹,却并不显得诱惑,垂下的手里紧握着一把深紫色的箭弩,背负的箭囊里箭身还闪着淬毒的寒光刚刚那些乱弩显而易见出自她手。
江斐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比之旁边的青面壮汉更强,魔族的祭骨期大约对应修者的开光,而娇小女子的修为至少是对应修者的神海以及以上。
女子向前跨出一步,微眯了一下眼,眼里流露出相当的狠意“开光的废物能躲过我的鬼哭弩,到底是有几分本事在,不怪能活到现在。”
她从箭囊里取出两支黑气缭绕的骨箭,边搭边说“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呃”一声痛苦地闷哼打断了她的宣判。
女子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话未说完,一道拳头大的洞已经狠狠贯穿了她的胸膛剑气激射而出,毫不停顿地在她身后男子的右腹处也复制了一个同样的伤口。
魔修炼,寻常的武器连入门魔修的皮肉也难伤分毫。随着修为上涨,魔修的已经可谓之为钢筋铁骨铜浇铁铸。
倘若是同阶相敌,伤口也往往只能留在皮肉表面,难以寸进。像他们胸前这样的伤口,贯穿而出,毫无凝滞,其剑气之凝实简直是闻所未闻
江斐也微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在女魔修搭箭欲出的同时,她就飞身一道移云步靠近了向海之的所在──向冥剑还搭在他的膝上。
但江斐还未来得及接过向冥剑,向海之就已经把这道夺命的剑气甩了出去,“唰唰”直接洞穿了女魔修的心脏。
除了无为境里江斐还是个幼童那次,这是向海之第一次插手江斐的战斗。
之前的魔修来犯,他不是隐去身形躲在树荫里乘凉,就是蹲在树梢吃着零食,看得惬意。几次生死之间全靠江斐过人的战斗意识扭转战局。
向海之并不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
尽管他的神识与修为强出现在的江斐太多,但他从不觉得她是柔弱而需要被保护的对象。江斐愿意战斗,也渴望战斗,她想要且一直走在这条拼搏不凡的路上,所以他从不插手。
今天是个例外,但我们不难从那罐淌了满地的绿豆汤汁中寻找到答案
女魔修几乎是当场毙命,魔修大部分都炼,强大有劲的心脏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心脏前后像护盾一样的也是他们全身最坚硬厚实的部位。
被向海之这样一道剑气贯穿心脏部位后,甚至可以窥见其身后的密林景象,看清洞内的血肉筋骨,女魔修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剩下那个腰腹受伤的男魔修见此情景,认清了自己更不是对方的一击之敌,当机立断地捏了一个血遁符抱着他受伤的同伴遁逃了。
火辣辣的太阳还悬在高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向海之捡起卧倒在焦黑湿漉的柴堆上的半片砂锅,面无表情。
江斐都有些哭笑不得地心疼。
她翻出一个琉璃杯打了满杯的豆浆,连冰块都来不及加,直接用聚灵阵降低了豆浆的温度。杯壁上很快浸出了微凉的水珠。
向海之“啪”地一下松开手指,瓦片跌落在地。他转身仰头看向江斐,正欲说话,鼻尖就对上了这一杯沁凉的豆浆。
他微微挑眉,面色并没有大的变化,但江斐还是很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多云转晴。
捧住豆浆,跟着江斐继续往前。向海之幸福地嘬了大半杯,满足的回味了一下,想起那罐如美梦幻灭的冰镇绿豆汤,又狠狠的切了切牙“让我知道是什么宵小在背后作祟,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江斐抚着后背给他顺了顺气,真没想到向前辈的气性这么大。
但这一路走来确实诡异,江斐不免自我反省起来,是不是走错山头坏了人家的规矩,还是哪年哪月结的旧仇撞到了别人的家门口。
理了一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江斐索性不想了,专心在新学的这一式剑招上。
勉强能使出向海之那一剑的两成半功力,迟迟进阶不到三成。江斐左思右想,始终领略不到精要,却想起了旁的事情“前辈,原来你会用剑啊”
夜凉如水,带走了几分白日的酷热,向海之也不再像白日里一样懒洋洋“嗯怎么这样问”
江斐归剑入鞘,“也没有,就是之前在无为境里,闻留不是说得不到妖术传承的小妖才会用剑术作为过渡吗”
“但向前辈解说云战擂台的时候,看起来对各阶妖术都分外熟稔,不太像用得上剑的样子。”
向海之摸了摸鼻子“以前吧,觉得用剑挺帅的。”
“看别人用着,就跟着学了。”
他随手捡起一条枯枝,对着江斐的向冥剑剑鞘比划了一下“给你喂喂招”
江斐自然求之不得“好啊好啊”但旋即又有些犹疑地看向枯树枝“这个能行吗”
向海之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喂喂招而已,不准用灵气。”
他负剑站定,未有灵气鼓荡却仍旧衣袂飘飞。一根枯树枝被他握在手里,却犹然握出了一股鲸饮吞海剑气横秋的气势。
江斐身体笔直,手腕翻转,向冥剑的剑端直指地底。树叶哗啦啦摇摆作响,在寂静深黑地夜里摇出了魑魅魍魉百鬼夜行的鬼影,江斐才惊觉刮起了狂风。
向海之微噙着笑意,刚刚抬起手,却从指尖一寸寸僵直,连发丝都顿在了空中。
江斐本来全阵以待,见此场景一愣之后飞扑过去“前辈前辈你怎么了”
“向前辈”
向海之一动不动,犹如雕塑。手中的枯木枝也垂落在地。
“原来是这位姑娘。”一道俊朗地声音响起,江斐握紧向冥剑挡在向海之身前,循声望过去,发声那人从远处缓步走来,正是他们在阳涞城碰见的那位冒充明南的风流公子。
江斐根本不与他虚与委蛇,抽出向冥剑横于胸前,灵窍洞开蓄势待发“你把他怎么了”
男子站在原地无辜地歪了歪头“美人,别这么凶嘛。”
他用折扇敲了敲额头,状若苦恼地思考“这怎么说呢,还是让他们来解释吧。”
他冲江斐扬起笑脸,暗处也随之走出了一道青面獠牙的孔武身影──正是今天中午血遁跑掉的那位男魔修。
他腹间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看起来并不像刚受伤时血肉模糊地狰狞,但他的神色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地阴恻凶狠。
“哼,小娘皮。”他先是呲着牙哼笑了一声,接着脸上露出了奇异地得逞的色彩“你这老相好,若是全盛时期,我们这里的人加起来都讨不了好。”
“但他现在,只是灵体吧”他舔了一舔那根獠牙的牙根,“我可是亲眼见过,三千恶鬼煞魂炼得剑灵,别人或许认不出,但谁让我撞上了呢”
他缓缓地摸过头顶那缕鬃毛,“我不过是向王上提了一提,也不敢确认。哪有剑灵有如此威压但现在玄阴缚灵阵既然起了效果,那我的推测也绝计无错了。”
“今日他如此重伤婴女,王上已经答应我若是缚灵阵有效,便将此灵交给我挖眼去耳断手短足养作猪彘,放以粪坑取乐”
“放肆”
江斐听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滔天的怒意并杀意凝聚在她双手并握的向冥剑剑刃,随着她飞身向绿脸男魔劈脸砍去,空气中仿佛浓缩的被引燃,天地间这道杀意一时无匹
绿脸男诡谲得意的脸上血色尽失,晌午的血遁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精血与修为,江斐这一剑的威力寻常神海都硬接不下,更遑论现在的他。
眼看着灰飞烟灭地当口,一把折扇举重若轻地拦住了江斐这一剑。
正是那位自诩风流的俊朗公子“既然叫我一声王上,那便是我忠心的臣下。姑娘当着我的面折杀我的臣民,怕是有所不妥吧”
江斐剑势受阻,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灵窍不知疼痛地疯狂旋转,灵气如潮水喷涌至江斐的身体灵脉,她借着这股灵力大涨的劲,把扇身往下狠狠地压了一寸。
但不够,还是不够
绿脸魔修的表情也冷静下来,随即浮上了一分对江斐不自量力的讥诮。
江斐缓缓闭上眼睛,“轰”得一声一只远古火凤在她身后冲天而起,展翅寰宇。随着火凤仰头一声清唳,江斐身上的灵窍“蓬蓬”接连炸开了血雾,江斐的背脊骨都痛得痉挛蜷缩,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沉稳平和──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不知道多少朵血雾蓬开,天上竟然传来了声声闷雷──江斐原来在越阶强行突破
这声声天雷正是修者突破神海的雷劫
火凤清唳,雷声轰鸣,江斐双臂紧握,在一片雪白亮光中握紧向冥剑往下狠狠一压
闪电照亮了她清醒而坚毅地脸庞,雷劫也紧接着滚滚而至,从她的头顶直直劈下。
江斐未作任何防护的姿势,用肉身硬接了这第一道天雷,在灵魂都被劈地战栗、摇摇欲碎的痛苦中把这道雷霆之力引到指尖剑刃,借着天道之力狠狠往下压去
噼啪。
是扇身碎裂地声音。
绿脸男魔的那分讥诮还完美的保存在脸上,这顶项上人头连着这具魁梧身体已经从头到尾被劈成了两半。
江斐这才横剑向天,接住了第二道雷劫。
那位被称为王上的魔修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接过隐在暗中的暗卫递来的绢帕,他动作缓慢地擦去了嘴角的鲜血,然后将这张绢帕随风一扔,翻来覆去看了看手中只剩半截的扇身,笑道“真是有趣。”
他并不是接不住江斐借雷劫往下的这一压,但天道自有法则,若是他挡住了这一天雷,那天道将会判定江斐在使用外力渡劫。作为帮江斐渡劫的那个邪门歪道的“外力”,他将要接受江斐七个雷劫基础之上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江斐还在迎天挡住第五道雷劫,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强行跨阶强开灵窍强斩恶敌,没有一项不是燃烧着江斐的心血精元。但江斐不敢倒下,若是平日里不应雷劫或许只是境界倒退,修为有损,但今日她若倒下,想必向前辈和她绝无再生还的可能。
扔掉断扇的男子眯了眯眼,看着江斐将要迎接第六道天雷。
在雷劫期强行出手是最沾染因果的恶行,况且就算江斐成功度过雷劫跨到神海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男子抬头望着天上并不着急。
但这也不妨碍他言语干扰江斐的心神。
“姑娘就不好奇这些时日的遭遇吗”
“我听着倒是可乐地紧。”
“本来以为派出去那么多人,就算不能追杀成功,想必也是万分狼狈。”
“我却听着姑娘一路游山玩水悠闲万分。”
“说实在话,若不是我一统魔界的大业实在缺不得那魔君残核和剩下半面黑魔军旗,我也舍不得动姑娘的小命。”
“没办法,江山美人总是千古难题。”
“有人以此为礼,买姑娘的命,我也着实难办呀。”
“不过,若是姑娘愿意以你那相好的项上人头投诚于我,做我的王后,那这江山我们两人慢慢打也不是不可以。”
正说着,那人手里一道光芒闪过。他瞥了一眼,随即惊讶的哎呀了一声。
“不好了,姑娘。那位要买你性命的小娘子改了主意,她要活捉你回魔界,让你受千千万万魔奴折辱”
“啧,”他似乎有点心疼“这就有点过分了,那还怎么当我的王后”
“不如先允诺了待我拿到了黑魔军旗,再将她送去魔奴营,把姑娘接出来好生安待着”
江斐双眼紧闭,状若未闻。但并不妨碍男子一人也说得开心。
最后一道雷劫应下,江斐丹田灵脉成海,气息较之之前浑厚深沉了不知几分,但隐隐仍透露出了一丝道基不稳虚弱的隐患。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先看向了向海之。
他还是那副一动不动的模样,未改分毫。
底下叭叭不停的男子见状,也笑了一笑“那看来姑娘真是情深不改了,可真是让人感动地紧呢。”
“可惜红尘繁琐,皆是迷障。还是让我来助姑娘渡劫吧。”
话音未落,他一扬手,万千条面目狰狞的双头水蛇汹涌爬出,向着向海之摇头摆尾嘶嘶爬去。
江斐举剑一挥,正是江靖易教会的第一招──平沙落雁
这一剑曾砍倒了飞霞峰上的一排绿竹,被如今神海期的江斐使出来,威力更是今非昔比,扬着双头的水蛇纷纷被砍成两截,跌落在地。
还不带江斐稍歇口气,这些落地的水蛇头尾相生,一化二,二化四,竟是又活了过来。
眼看着它们朝着向海之嘶鸣再去,江斐不敢再凭空一剑,害怕又助长了它们的数量。
她略一沉吟,火凤再起,金色的火焰包裹住了向冥剑剑身。她再一划,随着剑意激荡而出的是道道炙热火焰。
果然,被接触到的水蛇在火焰的炙烤下很快蒸发散于无形。眼看着这一招有用,江斐便放心大胆的使了出来。
男子抚掌笑道“姑娘,真是妙人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了呢。”
江斐紧闭着嘴,并不搭理。眼前这人的修为高深莫测,堪称诡谲。如果只是见招拆招,那她和向海之今天都走不出这里。
到底有什么可以破局的办法呢
眼看男子手里爬出一缕缕状似活物的黑亮长发,江斐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
“你说的那女子,是叫苏又晴吧”
男子听到江斐提问,愣了一愣,收回了头发。
“不知道,或许吧。只知道她之前是上清道宗的弟子。”
江斐深深吐了口气,继续反问“你确信她手里的魔核和黑魔军旗是真的吗”
男子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江斐又问了一遍“你亲眼看见实物了吗”
男子思索了一下“我确实没有亲眼看见,但她让我感受了,是魔核和军旗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
江斐略一沉吟,解释“其实这个人的异动,她的宗门早已发现了一二。我们通过一些途径确认了她有盗取魔核和黑魔军旗的心思,所以早就做了防备。”
她认真的看向他“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她给你的并不是真正的魔君魔核和黑魔军旗。”
“你就不怕被骗,枉为他人打白工吗”
男子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两秒,继而又扯起了笑容“任何欺骗我的人,我会让她活得生不如死。比之前她描述的更过千倍万倍。”
“但是,”他打了一个停顿,“真假不论,姑娘还是先和我回魔族看看吧。”
话音未落,他手上泛起可怖的冰涌黑潮,迅雷不及掩耳地迅猛扑向了向海之,显然是江斐的话对他有了几分刺激,让他担心起夜长梦多,便直接下了狠手不再逗弄着拖泥带水。
江斐惊声,向冥剑脱手而出“燃魂祭灵”
向冥剑像个燃烧的旋转火轮,以江斐的生寿魄魂为祭,唰唰转过,炽热的气息烧灼扭曲了它周身的空气,也切断燃烧殆尽了冰涌不息的黑潮,为江斐转到向海之身前争取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在巨大的修为差距面前,天资与战斗素养仿佛都成了笑话,毫无意义。除了燃烧生魂与寿命,江斐甚至找不出第二个苟延残喘的办法。
眼看着他第二次举起手,江斐复又举起剑,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或许今日她与向前辈不得不命丧于此。
只是对不起他了,受此拖累。这一切本来与向海之并无任何关系。
但就算如此,她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江斐咬紧牙关,再度祭出寿命与魂魄,眼看就要燃烧出生命最后的绚烂光华。她却突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是向海之熟悉地华裳宽袖。
心上一松的江斐突然感觉失重,头脑猛地发晕,她回头望去,那黑色冰潮在洞口裂缝处便化为了飞灰不得寸入。
再左右一望,原来是向海之带她坠入了空间洪流,江斐终于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昏倒在了向海之怀中。
一个月前。
顾以寒站在禅定的密室,抚摸着江斐作为兔子花灯的谢礼为他亲手编织的腰带。
自陵应城一别,顾以寒再未作起前世的梦魇。
但那落梅居上的冰轮一枚,其实已经给出了诸多无言的答案。
顾以寒垂头,看着腰带上精致繁复的花纹,不难看出编织者的用心。他看着看着,又看向了自己握着腰带的几根手指,就是这几根手指,在那夜一晚竟无力抓起泥地里的一捻薄土。
顾以寒缓缓吐了一口气,情发当时,他自然感觉到了苏又晴给他下的情蛊。在她的意念催动下,那蛰伏多时的情蛊在他的血脉中鲜活起来,丝丝麻麻蚀咬着他的每一股神经。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变成一股股温流洗刷往复。
但是,顾以寒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心脏猛地一刺痛,或许连上一世的苏又晴都并不知道,他自小便对蛊虫毒物等一应免疫。
他以前不知为何,在这一世却得到了答案。天妖血脉转世,本就不受蛊毒等低等妖物支配影响,又怎么可能中得了苏又晴的情蛊
让他灵气泄露无能为力的软骨散为真,他在月圆之下对苏又晴的情动邪念也为真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的自以为是和自大妄为,滋生了这诸般恶念做了温床。
是他自以为自己对苏又晴只是单纯的抚育之情与疼爱之情,是他自大地纵容了苏又晴的依恋与渴盼,是他不自知地阴暗妄念贪婪地想得到所有,他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恶人。
苏又晴,稚子无辜,是他没有做到为人师、为人父正确的引导责任。她会下情蛊,走上歧途,纵然有她的不对,根由却在他的身上。
是自己给了她不应贪妄的得到。
若是他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根绝,小晴永远都只会是那个满脸带笑的可爱小女孩,不会在这人世的不伦欲恋中挣扎沉沦。
顾以寒下定决心,找到了随一众师兄弟历练归来的苏又晴,一字一句宣判,将她逐出师门。
“此生此世,山河不见,日月永分。”
他知道师父清颐道尊和齐掌教已经作好了防范,但他也已和苏又晴说得明明白白,他希望她永远快乐,天真,单纯,无忧。他不希望她做傻事,而因此背上永生永世仇恨不休的枷锁。
他也相信,没有经历过上一世那一夜的苏又晴,不会执拗至此,盗窃教中秘物。
但他还是失算了。不光他失算了,似乎师父和掌教也都失算了。
苏又晴不知何处学来的易容秘法,竟然装作守卫巡逻大弟子的未婚妻,骗到了禁卫深严的魔君魔核和黑魔军旗。
师父对他那深深的一叹让他心悸至此,或许天下混乱,都将由此而起
这一次,没等任何人宣判,他主动去刑堂领了本教最为严厉的责罚,足足七十二根追魂摄魄透骨钉,打在了人体所有至关重要的大穴。
他要负刑十年,直至天下承平。
期间,他的师父总是欲言又止,多方奔波想为他减轻刑罚。但他已经为师不严教下了一个这样的孽徒,他又怎么舍得让他的师父承受同样的痛苦。
顾以寒闭关炁洞,已近一月。
这里恶鬼横行,如地狱泥淖,炁洞深处更是人迹罕至。
顾以寒动了动耳朵,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是少有素服打扮面色苍白的齐娇娇。
她冷冷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顾以寒也只沉默的回望,没有发声。
齐娇娇看了他很久,突然扯出一个笑容“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顾以寒还是只有沉默。七十二根骨钉的痛苦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开口也是语不成句。
齐娇娇似乎也知道,所以并没有等待“你的那个小徒弟,噢对了,是前爱徒,被魔族阎宇抓去了。”
顾以寒转过头,恍若未闻。
齐娇娇努力扯住脸上这个讽刺的笑,继续道“哦,一直没人告诉你,你那个爱徒偷走的魔核和黑魔军旗是假的。我爹和清颐道尊做了一些手脚。”
顾以寒这才偏回了头,看了一眼齐娇娇,又收回了视线。
齐娇娇插了一句,“你若觉得受到了欺骗,不想再插着骨钉也可以。”见顾以寒没有反应,齐娇娇撇了撇嘴角,又笑了“现在,你那位前爱徒拿着假信物与别人做交易,被抓了个现行,你不管了”
顾以寒的手指紧了一紧,又缓缓放开,他垂下眼目,摇了摇头。
齐娇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苍白脸上的笑容愈加讽刺,甚至触目惊心地带上了刻骨痛意“知道你那好徒弟做的交易是什么吗”
“她要那魔王阎宇,抓走江斐,受千千万万魔奴凌'辱,求生不得,向死无门。”
齐娇娇一字一句,切齿拊心,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顾以寒耳闻三息,不可置信,身形委顿,睚眦俱裂
几乎是一瞬间,顾以寒的眼耳鼻口同时渗出鲜血,齐娇娇看得一惊,还未开口,顾以寒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啦 撒花
第三卷是成长篇,苏和顾的悲惨前世与悲惨今生都会在这一卷交待清楚哒,他俩的篇幅也短短。主要是讲斐斐的成长和奇幻冒险和一点点恋爱前景感谢在20210428 23:59:1320210504 10:3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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