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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受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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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长蛇体色艳丽, 身躯碧粼粼似一泓碧波,显然是一条毒蛇,盘曲蛰伏。楼镜耳聪目明, 听到这细微动静, 倏忽回头之际, 正是它猛然袭击之时。

    一道森然绿电直扑面门。楼镜手指倏出, 三指如鹰爪,迅疾有力, 扣住蛇头。

    外头那两个曹柳山庄的人还在说话,那女人谑笑,“沈仲吟神出鬼没,庄主之前将庄内的高手派出去捉他, 那么多人, 捉不住他一个, 反倒给人家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家里来, 闹了笑话。这一次沈仲吟杀了楼玄之,群雄愤然, 他难道就不会避一避风头这时候要捉他,只怕连人家影子也摸不到。”

    楼镜缩身在半塌的客栈东角空隙里,听到女人谈起楼玄之之死,目光黯然,手指上不觉用力, 将蛇头捏得血肉模糊,碧绿的蛇身兀自扭曲挣扎,缠在了她手臂上。

    男人说道“据说这里是沈仲吟和楼玄之交手的地方,姓沈的重伤逃离,仓皇之间, 一定会留下线索,还怕捉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女人将那只白净柔软的手轻轻一抬,止住了男人的话头。

    男人以眼神相询问。女人眼睑微抬,目光往东边一瞥,“有只耗子。”

    话音一落,男人遽然出剑,剑气横荡,将东角那破旧的墙壁切割得支离破碎。

    楼镜不知自己哪里暴露了,为躲避剑气,不得不从灰尘里滚了出来。

    她一现身,曹柳山庄的人成了包围之势,将她堵在东角。一名侍从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那身形瘦长似竹竿的男人一张长脸,五绺长须,觑着半跪在地的楼镜,冷冷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躲在暗处,意欲何为”

    楼镜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小子只是路过,想要寻个住处。”

    “既然如此,为何避而不见,偷听我们说话”

    楼镜暗中扫了一眼四周,瞧见远处柜台边上的一个男人。

    时运乖蹇。她瞧着曹柳山庄领头这一对男女面生,不曾见过,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去,谁曾想不是冤家不聚头,那柜台边的侍从却是以往跟在曹如旭身旁,忠武堂大婚那夜里,从荒园跑出去报信的人。

    她俩见了有两三面,不说相熟,至少能记得彼此的脸。

    楼镜背上沁出了冷汗,知道此刻不能自乱阵脚,勉强镇定了心神,“小子背着家人出来,误以为是追来的长辈,所以躲了起来。”

    那妩媚妖冶的女人将她上下一打量,环着手臂,笑道“既然是个姑娘家,装什么臭男人。”

    楼镜知这江湖中素有能人,但被人一眼拆穿,也不免吃了一惊,好在她一向顶嘴练就得一张嘴皮子灵活,“行走江湖,男装方便。”

    确实是这个道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她眼前两人身处江湖几十年,哪有这么好糊弄。那长须男人挑挑下巴,说道“遮遮掩掩,将竹笠摘下来。”

    楼镜未动,那男人走前一步,竟似要替她来摘,她这才微微低头,举起扶竹笠的手,似蜗牛攀途,这片刻之间,她心中已闪过千思万念。

    倘若摘下竹笠,叫那侍从认出来,曹柳山庄的人必然不会放过她,但若是不摘,这些人心生怀疑,也不见得会善罢甘休。不如,先下手为强,可这一男一女,武功深不可测,脱身难矣。

    楼镜扣住竹笠边缘,摘了下来,露出被涂抹得蜡黄的脸。决心赌一把。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柜台边那个侍从瞧,或许是因心虚,不由得多想,总觉得那侍从也总盯着她脸上看,像是瞧出了什么,于是,她更紧张那侍从的神色。

    楼镜没察觉,那女人目光如炬,将她细微眼神收在眼底,嘴角含笑,向着柜台边上那个侍从使唤道“你,过来。”

    那人得令,立即走到女人身旁,只是没了新的命令,便伺立在女人身后。

    离得近了,便能瞧得更清楚。

    楼镜也更为紧张,但又晓得,方才自己目光过于明显,叫这女人瞧出了端倪,这才叫了这侍从过来。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名侍从。

    那长须男人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楼镜回道“是家里胡乱教的,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路数,没什么名气。”

    男人沉吟半晌,斜睨着她,幽黑的瞳仁内敛精光,“听你口音似乎是北边来的。”

    楼镜心里猛地一跳,“老家是北边的”

    楼镜目光向女人那方一掠,只见到她身后那侍从听了男人的问话,像是得了灵感,一双眼睛直盯着她,已同方才有明显的区别,那眼里闪动的光芒似晨曦而来,荡尽黑夜的一切伪装。

    楼镜心底直望下沉,心想,这人认出她来了。

    那侍从嘴唇微启,似乎要说话。

    楼镜沉不住气,骤然掣剑,若是等这侍从说出她的身份来,再要出手就晚了,虽说自己打不过这一对男女,但抢占了先机,至少也得两分利。

    楼镜剑气一荡,逼得勉强两人防守,便即抽身后撤。

    可这一对男女也不是等闲之辈,那男人剑近四寸,刚硬无俦,舞动起来,却轻盈似柳叶,瞬间袭至楼镜后心,楼镜在梁柱上借力侧身,回剑后防,借着男人剑上猛力后退相避。

    男人如影追至。

    这男人剑招凌厉狠辣,使得也是正阳剑法,却远非曹如旭所能及,功力更是深厚精湛。

    楼镜心知,若是与人正面相抗,她必然不是对手,这乾字决便用不得,只能已坤字诀以柔克刚,取巧对敌。

    正好她夺来的这把剑也是专为习练坤字诀的。

    男人重剑一压来,楼镜持剑抵拦,长剑似柳枝弯折,剑锋绕过重剑,向男人下巴袭去,这一击,剑势莫测,攻敌所不备。

    这男人一诧之下,下巴往后一仰,虽躲了过去,这长须却被楼镜割了一绺下来。

    那女人见状,咯咯直笑,“曹老二,一把年纪,给个小姑娘割下一段胡须,羞也不羞。”

    男人摸了摸下巴,脸色阴沉,“乾元剑法。”

    “楼镜,果然是楼镜。”那侍从目光一亮,叫道“二爷,蛇姬姑娘,她就是楼镜”

    众人尽皆变色。蛇姬说道“哟,这小妮子不是给乾元宗关在黑牢里么,怎么跑出来了。”

    这曹老二嗤道“我看她这模样,八成偷跑出来的。若不是心中有鬼,跑什么,只怕这小妮子真与姓沈的有勾结,说不定她知道姓沈的藏身之地,蛇姬,先拿下她。”

    “她要是知道,何必跑这来。”蛇姬慢悠悠说道。

    “你是说”曹老二知晓楼镜身份后,已不跟她客气,一把重剑挥舞,剑身震颤似蜂鸣,这十层功力,楼镜只是持剑一拦,已觉得五内一震,似被铁锤当胸一擂。

    那蛇姬素手一翻,射出一枚铁莲子,楼镜才从曹老二手剑下躲开,被这铁莲子封住去路,楼镜长剑一挽,将这铁莲子一剑两半。

    楼镜到底初涉江湖,阅历不足。

    这铁莲子被一剑切开,里面迸射出七八枚细小铁珠,往外迸射,这一下,猝不及防,楼镜仓促抵拦,仍被两枚铁珠射中右肩,险些拿不住剑。

    防得住左,防不住右。

    一侧还有个曹老二虎视眈眈,乘隙而入,一掌打在楼镜后心。

    楼镜回防不及,吐血当场,跪倒在地,眼前发黑,无再战之力。

    那鲜血从她嘴角直淌下来,黄泥遮住了她惨白脸色。

    曹老二叫了一声,“带走。”

    一左一右来了两个曹柳山庄的侍从,将她绑缚起来。

    曹老二向蛇姬说道“管她一样不一样,捉不住沈仲吟,捉住了楼镜,也算不白来一趟。”

    曹老二留了人在客栈,继续查探沈仲吟踪迹,押了楼镜,连同蛇姬一道回曹柳山庄了。

    一进这曹柳山庄的大门,楼镜便被径直押到了曹泊跟前。

    楼镜不是第一次见曹泊,但这次见他,却觉得他面貌同以往有变,一双肿眼泡里,露出一条幽然阴骘的光来,伫立身前,静如渊岳。

    他睨了跪在地上的楼镜良久,似笑非笑,眼尾的皮肤皱起,“想当初,楼玄之拒不承认你杀害我儿,不惜和我曹柳山庄断绝往来,不惜以他项上人头担保。”

    曹泊仰天冷笑,“不曾想自食了恶果,给自己女儿和外人联手谋害了,养蛇的终究给蛇咬了,如今又叫你落在我手里。”

    楼镜说道“曹如旭,不是我杀的。”

    曹泊说道“罪犯落狱,哪个不是高喊大人,冤枉,自然,不是你楼镜一人所做,想必沈仲吟出手更多。”

    楼镜听他语气,显然认定了她,她自知自己落在曹家手里,没个好下场,她不怕死,只是才逃出乾元宗,还什么也未弄明白,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心,可要她屈膝求饶,她宁可死了,“你要杀便杀,只可笑你糊涂,到头来都被蒙在鼓里,连害你儿子的真凶也没弄明白”

    横里突来一人,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楼镜耳内翁鸣,脸颊登时肿了起来。她舌尖舔舐后槽牙,抬起头来,目光似鹰似狼,杀气冷厉。

    只见打他那人,有些面熟。

    想了片刻,原来是在忠武堂大婚宴席里见过,曹家送亲的人里,他在尾末,似乎身份低微,无人看重,不起眼。

    楼镜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与曹如旭有两分相似,这人更多的是弱质书生气,但打起人耳光来,下手倒极狠。

    他指着楼镜说道“混帐东西,背叛宗门,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过是江湖中人人喊打的一条丧家犬,你也配这么跟我爹说话。”

    原来这人也是曹泊的儿子。

    曹泊瞥了这人一眼,这人才退到一边,“阿爹恕罪,这女人出言辱及阿爹,孩儿实在听不得。”

    曹泊摆袖,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声音幽幽传来,“不管是不是你杀的人,你跟我儿过不去,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曹泊在屏风旁停住,回头乜了楼镜一眼,那目光,是一个中年丧子之人的偏执狠毒,“硬骨头,不怕死,磨一磨,也就软了。蛇姬,人交给你了,好好伺候。”

    随在曹泊身后的人低声道“庄主,乾元宗那边”

    曹泊冷笑,“我帮他收拾了叛徒,他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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