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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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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辈子再也不要做父女了, 也再也不要做亲人了,千万不要在遇到了”

    这是她在梦里一遍一遍呢喃的话,一夜之间, 她好像什么都没了, 没有家,没有所谓的父亲,没有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日子,或许再过不久, 她要眼睁睁的看着方婷婷嫁给林泊元。

    一切的一切,终于都来了。

    这一夜她好像睡着了, 又好像没睡着, 她清楚的知道每件事, 却不愿意醒过来,醒过来, 便什么都抓不住了。

    睡眠轻浅又不踏实,身在异乡寄人篱下,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醒了,虽已经在方家住了这么久,可依旧不习惯。

    方家接连出事, 方聚脾气本就暴躁, 吵吵闹闹少不了,大早起来便听见前面又在吵,还有人嚷嚷着出人命了。

    待几人出去看时,才发现院中多了一副棺材,里面的人用白布蒙身,丫鬟小厮跪了一地,没有一人敢乱跑乱动。

    “出什么事了”林泊元朝众人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没有一人敢回答。

    最后还是一小厮沉了声音道“婷婷小姐没了”

    仅一句,林泊元便明了,这棺材里此时躺着的,正是方婷婷。

    意识到这点的,除了林泊元便是季芊婷,昨日分明还是活蹦乱跳的人,今日说没就没了。

    方聚的怒吼声忽然从书房中传来,偶有几声方玉立的分辩声,不过时有时无的,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反而是方聚的怒意连偌大的书房都拢不住,听起来他已是气急,像是要吃人一般。

    书房内,方聚抬手便是一耳光甩在方玉立的脸上,方玉立身形本就娇弱,根本经不住方聚熊掌一般的手掌,这一巴掌将她打的眼冒金星,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才重心不稳的摇晃倒下去,撞到桌子上,桌上茶杯散落在地,碎成若干,破裂的不成样子。

    这一巴掌让她耳鸣了许久,脸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口鼻流血,腥咸入口方知疼。

    她强撑着起身,阴阴的笑起来,缓缓转身十分挑衅的盯着方聚。

    方聚眼中冒火,抬手又要给一巴掌,可这姑娘一点惧怕闪躲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迎难而上,头仰起,高声道“方聚,你打啊,最好打死我,打死我,你们整个方家上下就没人能嫁给林泊元了,没有林泊元,你们出师无名,就等着朝廷发兵来收拾你吧,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他一阵恍惚,仿佛面前的根本不是那个平日里默默无闻小心谨慎的方玉立,瞧着她咬牙切齿怒目圆睁的样子,狰狞的像个恶鬼。

    想到现在还躺在棺材里浑身湿淋淋的方婷婷,他的心疼的像被人剜了一样的疼,那可是他的妹妹啊,唯一的亲妹妹啊。

    “你这个贱人,从小我便觉着你是个坏种,如今你真就将婷婷害了,你怎么下得去手”父亲妹妹被害的消息传来,几乎将他打垮,若不是还有一口怨气撑着,连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过来。

    见他已是气极,方玉立更加肆无忌惮,心头痛快,尽管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她也不知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只觉着这样癫狂好似比从前忍气吞声更痛快,“没错,我就是个坏人,你能奈我何,你那傻子花痴妹妹又能如何我实话告诉你,就是我亲手将她推到井里的,你们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你们咎由自取,从小你们都是怎么对我的,在方家,我连丫鬟都不如,同样是女儿,方婷婷这个傻子花痴被人宠着捧着,父亲还有你都疼她,我呢我呢”

    她用力拍着自己的心口,因情绪激动,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我算什么啊,你可知道我也是你的妹妹就算我是姨娘所生,我也是方家的血脉,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还真是歹毒,就因为这个,你就害了婷婷”

    “我问你,为什么,在商议谁嫁给林泊元的时候,你连想都不想便要推方婷婷出去,就凭她当得了皇后,即便她这样,你都没有想过我,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不想忍了,她的死是我亲手所为没有错,可都是你们造成的”

    “我要杀了你”方聚听她说完这一席话,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干脆拔了刀出来,刀尖直冲方玉立。

    此时此刻,真正红了眼的方聚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管他日后如何,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与其看着她嚣张,不如一刀弄死她来得痛快

    看他来真的,方玉立不怕是不可能的,方才的气焰灭了大半,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眼见着刀尖儿逼近,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全身上下都麻木的不得动弹,几乎不知该朝哪方躲闪。

    就在这危急当口,还是佟斯达一把将方聚抱住,用尽全力拦住他,方聚身壮如牛,佟斯达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少将军,不可冲动,她十恶不赦,可有一句她说得没错,若是她死了,方家再没哪个能嫁给林泊元,你如今一刀杀了她倒是痛快,可于往后的大计无益啊”

    “你给我滚开,我今天就是要杀了她给我婷婷陪葬,这种狠毒的贱人哪里配当我方聚的妹妹,即便到了黄泉这个贱人也只配给我的婷婷提鞋”

    方聚大臂一抖,将佟斯达一把甩到了墙角,这佟斯达倒底是个读书人,被这么一甩,好半天都缓不过来,眼见着他这一刀就要朝方玉立劈下去,佟斯达急中生智大吼一声“少将军,您若杀了她,如何还能给老将军报仇”

    此言一出,方聚的刀果然就及时收住了,他心想是啊,除了婷婷,还有父亲,若是这贱人没了,真就没有什么能牵制得了林泊元了。

    想到方婷婷,他难以忍得下这口气,可再想到自己父亲,这刀真真的就再也劈不下去。

    这贱人纵有千万般可恨,可唯有方氏的身份这一条。

    见他刀停住,佟斯达连滚带爬的起身,将他手里的刀夺下,丢到一旁,忙又给方玉立使了眼色“玉立小姐不走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方才的惊魂一刻她还未全然反应过来,眼下脸上已是一丝血色也无,经他提醒才回过神来,稍动了动,才发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想跑,难上加难,可若是还留在这里,想是方聚不知何时又会提刀向自己挥来。

    她跌跌撞撞的扶着手边的一切能扶的东西才跑出门去,才出了门,才发现门口已然跪了许多人,还有立在不远处的林泊元季芊婷二人,目光齐齐朝她投来。

    方才这里和书房内只有一层门板,凭着方聚虎啸似的声音想来他们所有人已经将方才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反正事以至此,再没有别的退路,她也不怕人笑。

    想到此,她咬了牙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如今她是该笑,除了那个方婷婷,她便是唯一的方氏女,有了这层血脉,谁也奈何不了她。这样一想,似是宽了心,好似他日繁花一般的前程就在自己眼前。

    昨日她还是低贱的庶女,今日她便成了方氏唯一可以牵制林泊元的一条线,一夜之前,终于变了天。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昂首挺胸的从众人面前行过,她从未觉得这般扬眉吐气过。

    路过那口装着方婷婷的棺材时,她没有片刻自责与愧疚,在她眼里,方婷婷早就该死。

    季芊婷同她对视一眼,分明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对自己的敌意,这目光她似曾相识,今日虽然身处异地,可是面前这个姑娘让她想起曾经季府中的季秋棠来,也是这般恨人入骨,也是恨不得要了旁人一切阻碍她道路的人的性命。

    不用想也知道,方聚现在只怕要疯了,季芊婷瞧着这一切,一想着再过不久,方聚便会同林泊元说,嫁给他的人,将会是方玉立,这结果,当真是差中之最,若是真讲来,方玉立同方婷婷差了十万八千里。

    方婷婷再不好,不过是傻了一些,花痴罢了,可若是让她害人,她万万也做不出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就是在她兄长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当真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真的让方婷婷这样的人靠近,怕是有朝一日所有的人都会尸骨无存。

    季芊婷觉得心口闷得厉害,再不想在这里多待,在扯着林泊元的手时,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刹时她惊喜万分,就在她急于同林泊元说讲的时候,发觉林泊元也正用同样惊喜的目光瞧着她。

    二人眼神交汇,林泊元朝前方稍抬了下巴,季芊婷会意,二人朝客房方向行去。

    匆匆归入房间时,一切归于宁静,林泊元才将门窗关好,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是。”二人向来默契无双,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像换了灵魂一般知晓彼此的心意。

    “说来听听。”她愁眉不展了整整一日,如今好不容易见她笑了,林泊元便让她先讲。

    怎料她反而卖起了关子,轻摇了摇头,“看样子,你也有主意了吧,你先说你的,然后我们两个再探讨。”

    环视屋内,窗下桌案上正好有笔墨,他一扬下巴,“不如咱们同时写下来,看看是否所想一致。”

    “好。”季芊婷应着,脚步欢快地跑到桌案前去研墨,林泊元则裁了两张纸出来,在他与季芊婷面前各放一张。

    待二人各自取了笔,背过身去书写,而后双双将纸拍于桌案上,互看之后,彼此露出会心的笑。

    果真是心有灵犀,无论什么,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方氏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更是死气沉沉,家祠内,方之远的灵位已赫然在例,方聚跪在正中央,身子挺得笔直,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父亲和妹妹站在眼前,一夜之间,他真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现在方之远的尸首无法归乡,只能空立一个牌位,他恨,他恨所有的人,确无可奈何。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茫然无助。

    窗棱上两道人影缓缓而来,步调一致,悄无声息。

    夜色是最好的掩物,可以将世间万般的罪恶暂时遮在其阴影下,更何况一黑衣人影。

    黑衣人影身形矫健,在方府中和着月色前行,一跳一跃,时而隐在树影下,时而藏在屋檐下。

    而房间内的方玉立,尚不知危险正悄然逼近。

    她还沉浸在白日的得意中,哼着曲子摸索着手中的绣绷,穿针引线,仿佛府中死的任何人都同她无关。

    看得出,方婷婷的死,她没有半分愧疚,若说后悔,只恨自己动手动得晚了些。

    绣的时间久了,手腕有些酸,才将针插入布料上,下一时便见着自己面前一道人影闪过,随之一双冰凉的手便掐在了自己脖子上,口鼻也被人掩住,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的头皮都随之揪起。

    她怕极了,可是经过白日的那一场,胆子也忽然撑大了不少,依旧坚信,只要她还是方氏女,便没有人敢动她

    她可是未来要嫁给林泊元的人,她可是要母仪天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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