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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匹战马就算得上什么了不得的诚意
契丹皇子言之凿凿,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某的营帐里自然有负责中馈的随从,至于琴棋书画这些,是因为宋小姐有了,才成了条件,某不需要,说起来,宋小姐嫁到我契丹去,也是坐享其成的,难道千匹战马还不够吗”
成语用的颠三倒四,难登大雅之堂。
宋国公的面色沉沉,这契丹皇子好真会花言巧语,偷换概念。
宋瑜觉得这番话实在可笑,但是又难免有些可哀,不只是她,几乎天底下所有的女子相当一部分才艺好像都是为了夫君存在的。洗手做羹汤,缝缝补补绣花针,打理家中的中馈书上要她们出嫁后,以夫为天。而这种价值当被所谓的“夫君”否认掉了的时候,她们好像就一文不值了,又该何去何从呢
男人借此贬低她们,她们却无可反驳。
朦朦胧胧中,一些念头悄然滋长。
宋瑜可算是知道了,契丹皇子谢长廷这些人都是同一种货色,他们自私到了极点,眼里只有自己,其他人在他们眼里不是人,而是某种货物,凭借所谓愚蠢价值衡量贱贵的货物,而且,尤以女人为甚。
她攥紧手,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扪心自问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
契丹皇子如意算盘拨的不错,但是他显然又一次选错了对象。
他以为自己能够琢磨清楚一位帝王的心思,是他犯下最严重的错误。
光是宋国公文官之首的身份,将他唯一的独女嫁出去这件事情一旦应允,今上肯定少不了要寒老臣的心,并且宋国公都说到了卖女求荣的份上,这应下岂不是要遭天下人的唾沫淹了去。
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帝王的心思难以捉摸,契丹皇子显然没有把中原文化学好,连句俗语都没有正确掌握。
“和嘉郡主确实是个好姑娘,这样,朕也不乱点鸳鸯谱,你不如问问和嘉郡主愿意不愿意”
今上带着笑声的爽朗话语在高位上响起,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和嘉郡主哪里来的和嘉郡主不是宋家小姐吗怎么就成了和嘉郡主
但是今上说是,宋瑜就是。
从此时起,大谢朝内,除了庆宜便又多出了一位和嘉郡主。
这话又被踢回了宋瑜这里,作为事件的另一方主人,很奇妙,一直到了现在,她才有机会站起来说话。
“使者。”宋瑜掰了掰手指头,笑着看向契丹皇子,用力攥成拳。
契丹皇子又觉得脸疼了。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条件,大谢的国君为什么不愿意答应呢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宋瑜双手并拢放在腹部,红色的大袖衫下垂,头发上的步摇轻轻地晃,“使者,强扭的瓜不甜,您知道的吧”
如果可以,她求老天别让这位契丹皇子再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知道不知道契丹皇子自然知道那瓜有多不甜,他脸上的巴掌印可刚消。但是他不甘心,那这样他不是赔了战马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可眼下,他不甘心地扫视了全场一圈,心知自己最好及时止损。
契丹皇子想想就心堵,这下表面功夫也维持不住了,一言不发,直接一脸猪肝色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三堂叔,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宋让并没有去饯别宴,他知道得不多,但是多亏宋瑜,跟倒豆子似的滔滔不绝将宴会上的事情绘声绘色都讲了一遍,新鲜又热乎。
“嗯。”宋让想了想,从棋盒里取出了枚白色棋子,落子无声,面上波澜不惊。
宋瑜的脸颊却是一片绯红的,并不是胭脂,而是激动兴奋出来的,她怎么就成了郡主呢
她双手撑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看向棋局,依然是不太懂,她稍稍扁扁唇,“唉,三堂叔你说陛下怎么想的啊真是怎么样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宋让又落了一子,黑子对白子渐渐有包围之势。
宋瑜啧了一声,“嗯呐,其实我是非常意外、不是一星半点。”她念念叨叨,“和嘉啊,我成和嘉郡主了。”
“嗯。”
宋让又落了一子,白子此时确实是处于下风,逐渐被蚕食。
宋瑜并不是很在意宋让的淡漠,她知道,她三堂叔一直在听就好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有点小欢喜,但是因为契丹皇子,也有一点很迷惑。”
“什么”
宋让的声音有些清冷冷,围棋盘上纵横交错,黑白子厮杀激烈。
而看棋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还困于平凡琐碎的生活,挂于唇齿的真实又天真得不可思议,“三堂叔,我不喜欢契丹皇子这样的人。”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谢长廷那样的。”
宋瑜慢慢的做着铺垫,“这样的人很多吗”
“不多不少。”宋让道。
“我不想嫁给这样的人,嗯也不全是。”宋瑜重新组织了自己的措辞,“我不想成为一个依靠夫君的人。”
“今日契丹皇子说了半天,我觉得他娶妻就跟娶个货物一样,我不想当作货物,被人衡量过来衡量过去,还挑挑拣拣。”宋瑜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大逆不道,她想做一个不以夫为天的人,无疑是违背了自古以来的圣贤语,但说都说了,她索性一口气说完,说了个痛快,“我不想做个货物,真的不想,如果这样,我宁愿不再嫁人了。”
谢长廷同宋清薇留给宋瑜的阴影,是难以想象不可估量的。
她一瞬间好像真正开始思考起嫁娶这桩事情来,她三堂叔没有点醒她前,她不想嫁人,恐惧嫁人,甚至反感嫁人,她厌弃自己,厌弃谢长廷和宋清薇,之后呢,她不怕了,可是绕开他们两个,她还是要嫁人,因为不嫁人的女子说起来是家族好大的耻辱。
她爹娘劝她嫁人,怕她老了毫无保障。
说起来,她好像一定要嫁人,一定要找一个夫君。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这种为什么的疑惑在今天达到了顶峰,恰如契丹皇子所说,难道一个男人娶一个女人,是为了中馈的执掌吗那一个管家也就够了。为了琴棋书画那一个花瓶可比正妻划算得多。那是为了子嗣的延绵吗她算什么一个繁衍工具
或者更多的,像谢长廷那样的,为了她身后的宋国公府所以娶她回去那她管是宋瑜还是宋某某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宋家的嫡小姐就行。
宋瑜不想这样嫁人。那她算什么呢
她不想再做一个以夫为天的人,因为这样子她这一辈子就是为了一个男人活,而这样,恰恰不就是她梦境里宋瑜一生的写照吗
听了谢长廷的话,散了钱,听了谢长廷的话,背了骂名,听了谢长廷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谢长廷为主,谢长廷优先。那她呢她算个什么
宋瑜抿紧唇,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处在个什么位置,嫁人又有什么意义于她而言,是图一个名声和晚年有所依靠的保障吗
窗外的风穿过竹林,沙沙啦啦,下午的阳光和煦又明亮,宋瑜的眼睛里落满了细碎的光芒。
片刻寂静,而后一枚棋子慢条斯理地落下,淡淡的嗓音响起,“你既然想好了,就莫问了。”
宋瑜轻快地眨了眨眼。
“三堂叔,那你要娶亲吗”宋瑜大着胆子问,说起来,她和她三堂叔年纪差的实在不多,主要是辈分,竟然差了整整一辈。
宋让摇了摇头,没有犹豫,“不。”
宋瑜有些吃惊的同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毕竟是她三堂叔嘛。
“为什么呀”宋瑜的眼睛微圆,带着些许探究和疑问,她是怕了结亲这事情,觉得一定要慎之又慎,那她三堂叔呢
“没有必要。”宋让言简意赅。
宋瑜陡然想起了庆宜郡主,想起来她三堂叔对着庆宜有些冷淡的态度,她试探着问,“那庆宜的事情三堂叔知道吗”
“嗯。”
“那你是在”
“划清界限。”宋让干脆利落道,“不要给人生出无端念想的机会。”
那点子温和之下的生疏此时陡然显露了出来,但是这份生疏也是有温度的,是让宋瑜喜欢的温度。处理起事情有决断,不会耽误人家好姑娘的往后。
宋瑜叹了口气。
她三堂叔确实如庆宜所说,是个很好的人。
她撑起下颌,漫不经心地拨着棋盒里的棋子,搅动起一片清脆响声,“三堂叔,你不娶亲,不怕别人非议吗”
“嗯。”
“为什么”俗话说得好,谣言是不见血的刀。宋瑜就很害怕别人的非议,并不是所谓的多爱面子,而是别人的非议、指指点点让她极其不舒服。想到如果要被这样指点一辈子,她的勇气又不是那么足够了。
她每次面对她三堂叔,都有种看不透的感觉,但是她并不如同讨厌契丹皇子疯子似的脑回路一般讨厌这种她三堂叔带来的感觉,一定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在挖宝藏,未知却充满惊喜。
宋让垂眸,“我不在乎,活着不依靠他人的驻足欣赏。”
宋瑜眨眨眼,有点迷茫,又想起今日契丹皇子的话,那她呢她怎么样才能不依靠他人的驻足欣赏呢
那种她需要做些什么迫不及待的心情再次浮现,她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经营升级流了,阿瑜终于要强大起来了
新年快乐呀,亲爱的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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