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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医这一句话, 使得殿内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只有方才清醒的沈妙妙神情平静,她没有多少意外,反倒是暗自叹了口气, 心道, 糟了。
果然, 刘太医话音刚落, 杜衍就猛地蹲下身,大约是因为动作太大太急, 撞到了一旁的方桌,方桌被推得歪斜, 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沈妙妙看向杜衍,那双沉静的眼中满是惊怒心痛。
她也顾不上其他,忙握住他的手,小声安慰他“没那么严重, 我这不是还清醒着呢嘛,就是觉得使不上力气,没有哪里特别难受的。”
杜侍郎如此失态,引得众人侧目,刘太医立即把未说完的话补上“是了,好在沈大人中毒不深, 毒性不至于侵入肺腑, 只不过两种药物一阳一阴, 一烈一绵,使得沈大人脉感虚损, 而肝火实热,加之大人原本就体弱,邪正交争于心腹, 多多少少会对身体有些损伤。”
杜衍脸色难看得厉害,刘太医忍不住自作主张地安慰道“之后我给沈大人开两个方子,先清理身体里的余毒,再好好调理滋养身体,只要修养得当还是无甚大碍的。”
沈妙妙忙借着太医的话又低声安抚杜衍,杜衍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
一场鹿鸣会,皇帝中了药,文思使中了毒,这如何能轻易了事。
脸色越发阴冷的赵璋吩咐了太医仔细开好方子,又下了口谕调拨宫中名贵补品给沈妙妙后,才望向下面一坐一站的两人。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半晌,接上了刚才被打断的问话,缓缓道“所以,杜侍郎说的事先有人要对文思使大人不利这事,到底是怎么事”
杜衍正色,他此刻神情冷峻,眼中怒意丝毫未有平息的意思。
这副样子赵璋倒是第一次见,他还真想看看杜衍别的表情,这个时候,还是饶有兴致的。
沈妙妙一愣,这才知道杜衍在她昏迷这段时间,竟然说出这样的事。她心念一动,立即伸手抓住了身旁杜衍的袖子,作势像是要借着杜衍站起身行礼。
赵璋沉默地看着杜衍神色一变,又满脸心疼地扶住沈妙妙,慢慢开口道“沈大人有话要说的话,就坐着说吧。”
沈妙妙这才放开抓着杜衍袖子的手,她缓了口气,因为没有力气,声音有些细弱“皇上的话,关于这件事还是让玉昭来说吧,其实这也是玉昭偶然中得知的”
她便将为了推广绫锦院新研制出的亮色衣料而找上云韶府,希望舞伎们在鹿鸣会上穿上新料子制成的舞衣跳舞,甚至因此教了舞伎舞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她隐去了染荷的姓名,只道“在接触云韶府的舞伎们时,我悄悄得到了有人会对我不利的消息。但到底是通过他人之口转述的秘闻,非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亦不敢声张,只不过是有了几次前车之鉴,玉昭不敢轻视。”
她也不等赵璋再问,直接道“我知这次鹿鸣会,皇上圣意广布,想要广开言路,亦是给寒门学士提振气势的机会,原打算过了晌午,如若无视便先行离开,只是没想到”
沈妙妙将话说的自然,但赵璋作为皇帝,显然是并不怕得罪人的,他打断沈妙妙,直奔要害“是谁给你通传,让你到这内殿中来的的”
沈妙妙说了半天无非也就是在等这句话,她顿了一下,安安静静答“皇后娘娘说,几位娘娘们都想同我见上一面,聊上一聊,谢公公便亲自带我来到这间屋子的。”
殿内有一瞬间的死寂,此刻大约是药劲褪去,又或是理清思绪后放松下来,沈妙妙终于从被戳破的指尖上感受到了渐渐扩散的痛感,舌头也有些疼,这些仿佛都在提醒着她,危机不过和她擦肩而过。
可此时此地,圣听之下,陷入危机的不仅仅是她一人。
杜衍一腔怒火,而皇上又岂是横眉冷眼、龙颜不悦那么简单。
这件事她不追究,皇上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此刻她担心杜衍众目睽睽下站在她身边,如果惹得皇上微词,怕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略一思索,下定决心后道“原本杜大人和我约好有事相商,看我过了时辰没有出现,这才寻了来,并非有意硬闯行宫内殿,还望皇上恕他逾越之罪。”
她替杜衍打掩护,却不知怎么杜衍却好似并没领会她的意思,等她说完话,便自作主张地躬身朝着皇上行礼,直接朗声道“皇上,毒害沈大人一事,非同小可。之前无论是刺杀还是纵火,沈大人受惊又受伤,虽最后也没给过她一个交代,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并没有伤及她的性命,皇上有心替沈大人主持公道,奈何是非只在时势,大公难有无私,可沈大人责任心重,不了了之的结果依旧没有停下她想要替皇上肃风正气的脚步和决心。”
他望着赵璋的目光不闪不避“不过,事不过三这个道理相信皇上定深知其意,如今沈大人在鹿鸣苑又被下药又被投毒,皇上看此事可也要一笔带过,无疾而终”
说到最后,杜衍话语中明显难掩怒意。
沈妙妙心下一惊,没想到杜衍竟然不肯罢休,胆敢地质问皇帝。
她忙去看赵璋的神色,果然,皇帝的脸色铁青,杜衍说了这样意有所指的话,如何能让赵璋下的来台。
这还不算,杜衍见赵璋大怒,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平平淡淡地补充道“赤诚为君的臣子自古就是文人学士的典范,何况沈大人乃是皇上亲封的大虞国第一女官,自她接任文思使以来,巧思独具,衣服首饰如何显出新貌,不用我说,皇上也是有目共睹的。更为重要的是,此刻在京城中,不说妇人娘子们不再一味地追求重器奢华,就是百姓平民也在称颂陛下是仁君明主,不落窠臼,能任用女官,亦能重用寒门。”
他郎朗陈词,如同殿上进言一般“如若百姓喜爱又寄予厚望的沈大人最后变成了接连遭受迫害的结果,那今日的鹿鸣会也只会成为一场让寒门有识之士失望又徒有其表的集会。”
“大胆”赵璋猛地直起身,喝道,“杜衍,你这是在指斥朕只会做表面文章了”
赵璋蓄积于胸的怒气爆发而出,吓得殿中其他人瑟瑟噤声。
杜衍负手而立,腰身笔直,仍旧神色淡漠“微臣不敢,只是提醒陛下可能会产生的恶果。”
齐天合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杜衍,仿佛眼前的杜侍郎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他不及吃惊,又慌忙去劝慰赵璋息怒。
此时此刻,沈妙妙才终于心焦又慌乱了起来,杜衍句句刺中要害,逼迫皇上,皇帝盛怒之下,他很可能就成了出气筒。
她急忙起身,情急之下,身子一歪,杜衍立即出手扶住她。
沈妙妙连看也没看杜衍,只颤巍巍地对着赵璋福身行礼,忙道“皇上息怒,是玉昭思虑不周,只想着如何能做好皇上安排给玉昭的事情,如何能让这京城中乃至大虞国的夫人娘子们重新认识到穿衣打扮应该秉持的方向尺度,接连出了刺杀陷害之事,却没有放在心上,才会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今日鹿鸣会盛况空前,玉昭确实放松了戒备,失了往日里保持的警惕之心。”
她察觉到杜衍扶住她的手掌微微一紧,却仍仿若未觉,继续道“今日之事,杜大人高瞻远瞩,看得比玉昭远,今日宴席之上,也确实不止一人提醒过我,势焰可畏,炙手而热并非好事,是玉昭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改制创新设计,而未注意到其他,杜大人的提醒句句在理,玉昭会全部记下的。”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赵璋的怒火被推来搡去,又窝他心头,他盯着沈妙妙,最后冷哼一声,道“依着沈大人的话,你替朕分忧,为百姓谋福,反倒成了错事不成”
他狠狠瞪了杜衍一下,转而对站在另一面,一直僵着脸的李俊风道“李将军,你告诉杜大人,之前查的那些案子,现在都如何了”
李俊风衣甲佩刀,就连表情仿佛都戴上了一层坚硬的面具,他缓缓行礼朝赵璋行礼,而后才转向杜衍和沈妙妙的方向道“安福寺的贼人,龙虎卫的人循着蛛丝马迹已经找了许久,近些日子终于有了些眉目,那些贼人不似流匪,有几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家奴,皇上说如果抓捕,就要连根铲除,以绝后患。所以,我们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必定会给沈大人一个交代的。”
沈妙妙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俊风如此地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冷冰冰的面容配上那身杀伐之气,才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将军模样。
沈妙妙礼貌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李俊风目光微闪,眼中似有无边的落寞,转瞬即逝,只一板一眼又道“承喜宫之事,因为那太监已死,断了线索,沈大人如有别的发现,希望能告知在下。”
龙虎卫的将军替皇上来作答的期间,赵璋的目光一直落在杜衍和沈妙妙的身上,从杜衍强硬的态度,到沈妙妙极力维护的表情,再到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赵璋双眼微眯,在李俊风说完话后,幽幽开口道“杜衍你一番义正言辞的谏言说下来,朕倒是对你和沈大人的关系好奇得很,可是朕孤陋寡闻了,竟不知你二人何时定了亲事”
杜衍逼迫皇帝,皇帝哪肯轻易就范,沈妙妙深知杜衍寥寥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想要灭了皇上的火气,决不能随意搪塞。
她微微低头,看起来就像是有些娇羞的样子,实则在内心权衡。
不过片刻,她身子微微一晃,像是没有站稳,错开半步挡在杜衍身前,随后带着抹不开的羞涩抬头,这份俏色多少使她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她抢在杜衍之前替他作答“皇上的话,我与杜大人相识相知,陛下也算是我们两人的见证人了,从针锋相对到情投意合,从心存芥蒂到心心相印,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杜大人胸有沟壑,心属万民,夙夜不懈,唯望助陛下致百姓富庶,开万世太平,玉昭如何能不为之倾倒”
她抿了下唇,察觉身后杜衍似是又靠近一步,带着热烘烘的温度包围了她,顿时才想到字斟句酌说给皇上听的话,好似更像是一番表白,当下觉得脸上一热,耳朵都有些发烧了。
沈玉昭沈大人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娘子,即便是才华满身,但大庭广众下说出如此情话,此刻涨红着脸露出情怯,才是正常的。
沈妙妙怕杜衍再开口坏了她的一番苦心,又怕皇帝不相信,立即又接着道“我与杜大人之事,在我父亲离京去往陇宗城之前,我父母与恒国公及夫人已经商议过此事,之所以并未对人提及,也未曾定下亲事,乃是因着诸多的顾虑。”
她道“陛下信任玉昭,封我为文思使,担了这份荣誉,自然要不负陛下所托所望,在玉昭看来,我与杜大人之事,一旦公开,传言所到之处,唯恐变成那文思使有任何成就都是因其未婚夫乃当朝中书门下侍郎杜衍的缘故,到时玉昭被看扁是小,就怕不但污了皇上高瞻远瞩的圣誉,恐也会给皇上大刀阔斧的改革横添枝节。”
沈妙妙说到这里,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汗珠,因着体力不支,声音也越发小了“再者,玉昭曾被退过一次婚,再择夫婿毕竟要谨慎一些,杜侍郎这人平日里沉稳从容,张弛有度,但保不住什么时候就会因着莽撞而口不择言,我自然要好好考察才行,哪能就轻易答应了婚事,您说我说的对不对,陛下”
她最后反问赵璋的语气神色自然俏皮,不觉地让人心情放松了起来。
赵璋听完沈妙妙的话,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再去看杜衍,想到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两人情意相投,杜衍为心爱之人鸣不平也情有可原,再者,因着沈玉昭成了文思使,杜衍被迫要与之共事而不能为外人道,说起来也是为自己这个皇帝着想。
他还以为杜衍少年老成,心思深沉,如此看杜衍也到底是男人,为了心上人,也是会不管不顾地做出意外举动的。再加上沈家这位三娘子为名声所累替君分忧,究其原因都在自己身上,杜衍会有些迁怒,赵璋觉得自己同为男人,多少是可以理解的。
美人在侧却不能抱之而归,久而久之,是会生出些怨愤的。
这样想着,他那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似也没那么可气了,加上杜衍平日里表现一直很好,甚至是赵璋心中下一任相位的继任者,功过相抵,也不至于重罚他。
赵璋轻笑一声,竟然是云开雨霁,睨着立于沈妙妙身后不动的杜衍道“沈大人问朕,朕倒不好不说实话,朕瞧着杜侍郎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竟不同于往日的温文尔雅超凡脱俗,想来沈大人还真得认真考察才行呢,毕竟终身大事不可草率行事。”
听赵璋这样说,沈妙妙这才落下悬着的心,好在自己半真半假的话将事情搪塞过去,总算熄灭了皇帝的怒火。
她这一放松,身体就失了力气。杜衍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几乎是同时不着痕迹地扶住她。
赵璋望着二人,对齐天合抬了下手,淡淡道“沈大人先坐吧。”
齐天合领会圣意,立即转身从內侍手中端过备好的清茶,转而递到赵璋手中。
他觑着皇帝的神色,心中巨震,他虽知沈家这位三娘子妙手粲莲,心思更是玲珑。但今日一见,才知道何为锦心绣口,何为洞察秋毫。
以沈家三娘子的才华气度,身家背景,乃至她今时今日积累的声望美名,称其为大虞国第一奇女子也绝不为过。更何况沈大人不过刚过了十六岁的年纪,如此花季妙龄,拿出她身上任何一样,都绝不会输后宫中任何一位女子,就是那位惠贵妃娘娘,恐怕也是比不上的。
让齐天合心惊的是,今日之事,如若成了真,说句难听的,对皇上而言,除了情面上过不去,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一想到这儿,他再忆刚才杜侍郎的举动,就能理解侍郎大人为何会出离于愤怒了。
而沈大人圆满的说辞,消了皇上的火气不说,也解了杜侍郎大不敬之罪的责罚,甚至在皇上面前表了一番两人忠君爱民的决心,面面俱到,可谓是完美而无可挑剔的。
果然,赵璋喝了半杯茶,然后悠悠道“沈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朕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皇帝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唱和声“皇后娘娘到”
沈妙妙才落下的心又是一紧。
重头戏来得可真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杜大人不是一时冲动,真的
感谢小天使们的生日祝福,生日其实是20号,哈哈
为了感谢大家熬夜码完这章,哭了,我马上就可以回来码字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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