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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秦王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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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来时, 回程这一路可谓平静。裴宴窝在马车中,可谓享受。

    都府军万余人,前面一部分骑马, 剩下的都要步行,原本几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被拉到三日。裴宴没什么意见, 他现在在军中就跟吉祥物似的,前后左右除了自带侍卫, 还有麒麟卫包围,再外面前后则是都府军。

    戒备森严。

    不过这种舒适并没有维持太久,大道坑洼, 马车晃晃悠悠, 晃得人眼晕头昏。很快裴宴就感觉自己胸口闷得慌,想吐又吐不出, 很难受。

    “少主, 伙房送来了浓汤,您喝点暖暖身子。”玄一端着一个托盘进门,真心实意的劝道。

    裴宴恹恹坐起身,抱着汤盅, 拿着汤匙, 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动作之机械, 要不是离老远都能闻到粥香味儿, 还以为他在吃毒药呢。

    “刚刚安柃木下命令,今夜要在此地安营扎寨, 少主可以歇口气了。”玄一禀报。

    裴宴眉头拢起,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听到自己不想听的消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这安营扎寨前面不出五里就是驿站, 为何要在此地”

    荒郊野外,月黑风高的,想想就不方便。裴宴倒是不怕遇到歹徒什么的,都府军万余人在身边守着,就算给那些自称义士之人十个胆子,恐怕他们也不敢冲上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像那些所谓义者,自持胸怀大志,指定不能白白来送死。

    只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执意要留在原地,还要折腾本就劳累的士兵,图什么啊

    “前面驿站被鹤王征用了。”玄一低声提醒。

    “鹤王到现在还没有进城”裴宴惊呼出声,他知道鹤王回长安的消息是在三四天前,照他的想法,鹤王现在应该在长安城中鹤王府内休息,等着满朝文武拜见。就算定康帝心存不喜,再不济鹤王也得在长安城内的驿站中暂住,那条件可比这路上几间清冷房屋好多了。

    “皇上下令,着鹤王长安城四十里外驿站稍作休息,等候召见。”

    裴宴“”

    鹤王世子贺岐上次造访秦王府,言辞之激烈,内心之愤慨显而易见。裴宴当时还觉得自己对贺岐的认知有偏差,传闻中鹤王世子可是裴贺之之后夏朝最有名的将军,行军作战,自身军事素养都是佼佼者。想象中他该是面临百万大军面不改色,勇闯敌部,于重重包围之下也能全身而退,没想到也会愤慨。

    现在想想也是没有办法了吧,一个将军没有被战事压倒,没有被敌军喝退,却不能保证自己手下的将士能够吃饱饭穿上衣,这是何等的悲哀眼下裴宴愈发了解贺岐的无奈了,鹤王官至护国将军,不管是出身还是战功上没有短板,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却被拒之城门之外。

    夜深人静之时,不知道老爷子躺在简陋驿站中会想些什么。

    裴宴仰面躺在马车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这一路行来,他似乎没有任何收获,没有帮上谁,也没有闯祸,唯一还称得上能够微笑相待的就是此次回长安,安柃木得领重罚。

    虽然他们已经尽力配合安柃木,但短短时间内要想找到早有准备的那批所谓灾民谈何容易驻地附近几个山头虽不高不险,范围却极大,要是想遍搜一遍,没有个十几二十天根本不用想,更不用说谁也不能确定那帮乱臣贼子就在其中。

    最后,安铃木只得拿出都府军的粮食先补偿给无辜逢难的附近村民。关于安柃木此等等以权谋私,拿公款给自己刷名声的行为,裴宴和李志夏罕见的都没有出声反对,只做不知情。

    都府军粮食是严格规范了份额的,此前裴宴就发现都府军的伙食不错,可以说平常就没有多节俭,现在又分出去这些粮食,接下来的几个月除非安柃木拿私产供给,否则都府军能好过才怪。现在举国受灾,下边军粮下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是不是裴宴的错觉,这两天他感觉粥稀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行路途中伙夫没有发挥手艺还是军中的确有难。不过不管是现在整日赶路,还是以后整日要训练,肩负护国护民任务的士兵来说,不让他们吃饱怎么打还怎么有所作为安柃木此举完全就是不把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

    现在还只是个小缝隙,接下来裂痕只会一步步加大。这正是裴宴乐意看到的情景,与其外界干涉把安铃木拉下台,倒不如让他们都府军内部做出决定。定康帝是宝贝安柃木,但是和万余士兵的民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以上都是后话,眼下关于安柃木相信并直接上报灾民至都城外,令朝野震惊一事还没有下定论。因为送信的是都府军,定康帝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各方查看,那段时间朝廷可谓兵荒马乱。现在却说那些灾民是假扮的,甚至因为这些人还间接造成秦王失踪。

    这可是大事,只要秦王不出现,安柃木就是罪大至极,就算做做样子安柃木此次也无法全身而退。

    裴宴闭上眼,忽然感到迷茫,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没弄清楚秦王此举的意义。假作失踪,却隐藏在都府军中当个伙夫,现在还要跟着一起回长安,他到底要做什么呀

    这是裴宴这几日以来最纠结的问题。就在玄一被暗算的那天下午,裴宴在东山谷见到了一跟金丝线,那是秦王随身的软帕特有的金丝线,帕子是何侧妃亲手织成,丝线是她自己搓成。秦王曾几次笑言此物世上再无第二件。

    那片地方没有任何血迹,一块被压趴的野草,与其说现场混战所致,其实更像是人坐下所致。正好那地天然椅子,就像谁曾经闲适的坐在那里看戏似的。秦王向来珍视何侧妃送出的物件,留下痕迹也想是不小心掉下却被主人捡走,不小心被野草钩挂才留下痕迹。那

    这原本只是裴宴乐观想象的一种可能性,但是再回去之后他试探玄一,得出的结论让他不知道该不该欢喜。

    之后,他在玄一的无意识指引下,或许也是秦王不想对他隐瞒自己的行踪了,所以他遇到了来军中找活计的秦王和裴宇。虽然他们已经改变了容貌,隐藏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但只看眼神,裴宴就能分辨出那确实是父王。

    但那又如何裴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王,他无法从众多信息中提取出秦王此举的目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是在锻炼他和裴嘉学独当一面的能力不,就算是锻炼,也仅仅是裴嘉学。

    裴宴甚至怀疑,秦王对裴宴的那些好是真正的好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秦王裴贺之看似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幼子,却把秦王府,把权力手把手传给了裴嘉学。为了不引起纷争,他早早就把这些东西打上了裴嘉学的印记,告诉世人,也告诉裴宴,这些东西已经有了归属。

    裴宴向来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但是当对象是秦王的时候,他不愿意,也不相信。

    裴宴摹地失笑,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不怕,但当真正拥有且渴求拥有的时候,他就成了懦弱小人。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想法总是不知不觉的往最悲观处走。

    真要说,不论前世今生,秦王对裴宴这个庶子,可谓是想到了一切所能想,做到了一切所能做,可谓仁至义尽。裴宴其实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质疑秦王的决定,他本身无才无德,没有能力肩负起整个拱辰巷的重量,他也没想过自己越过裴嘉学怎么怎么样。

    但是当尊敬的父王也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时候,那种窝火和无能为力着实让人堵得慌。或许他想从秦王那里得到的更多,现实和想想不对等之时,他本能感到失落,从而开始否认所有。

    这是裴宴第一次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思考他和秦王,和裴嘉学,和秦王府之间的关联,他想跳出自身所负枷锁,平静的探讨自己在王府中处在什么位置,又该处在什么位置却无果,他到底不是局外人,没有能力和眼界看清大局势。

    裴宴心里不舒服,整个人都蔫蔫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父王不还是父王,他做任何事情肯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道理,选择隐瞒他们和拱辰巷上上下下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但是人在脆弱的时候,能管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就奇怪了。

    玄一一直跟在裴宴身边,片刻不离左右。他看到自家少主的模样,有些不忍。但是他总觉得如果现在说出真相,事情只会变得越糟。

    有些事情就算是拼尽力气去做了,也不一定是因为偏爱或者是在欺骗另一方,有的只是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现在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曾经自己许出的诺言,那些事情是秘辛,凡知道的都已经下定决心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说。这万一要是传出去,牵连甚广,就是秦王府都不能幸免于难。

    但是少主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看他拢着秀气的眉,才喝了粥就没精打采的窝在褥子里,路上两天说出的话也不超过十句。或许更早一点在都府军驻地的时候,少主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只是他们没发现而已。

    “少主,王爷此行没有通知任何人,是临时做出的决定,就连随身暗卫原本都不知情,应该是随机应变下自然而然想出的法子。”玄一压低声音,他不知道自家小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解释。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裴宴睨了一眼玄一。

    这不是怕您没听进心里吗玄一心里嘀咕,因为裴宇说他们早早就去信通知了世子爷,少主一直到现在都还介怀的不行。至于吗这完全是不可控条件下最经常的发生的事情,随机应变,怎么就能牵扯到更看中谁,谁才是秦王的宝贝蛋这上面来了。

    “少主,王爷心中苦衷千万,却无人叙说。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想象的更是凭空捏造居多,少主只要知道王爷不可能不管您就行了。”玄一心里苦哈哈,想他秦王府暗卫首领,秦王身边的首席暗卫,什么时候还要担负起开导少主这样的任务了。

    少主到底年纪小,一点事就钻牛角尖。要是王爷不在乎他,自己现在能在这里玄一强而自知,是从来不吝啬夸赞自己的。他这话幸亏没说出来,要不然裴宴会更郁闷。

    裴宴在这一刻是孤独的,一件事情正因为想不明白才会累在心中,长此以往,心中尽是愁绪。他当然知道秦王和和侧妃对自己好,却无从判断这种好到底属于哪种好,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其实很少。

    裴宴讨厌这种遇事无能为力的感觉,也怕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回报秦王和何侧妃的大恩。继续插科打诨混下去,一步步坐实裴宴曾经的名声,是裴宴之前下定的决心。他隐隐有些感觉,裴宴长成今日这个样子是所有人都乐意见到的结果,不管是定康帝,还是满朝文武。

    秦王最宠爱的幼子是个废物,蹦跶不起来。这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保全裴嘉学裴宴之前从没想过,现在却抑制不住自己多想。秦王虽不爱秦王妃,但是大哥也是他亲子,而且还是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想必心中是顶重视的吧。

    裴宴毕竟不是真的十三岁,察觉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他不是没见过的,父王和母妃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用悲伤的眼神看他,却在他转身之时尽数收敛,那种无声的悲情不正是最好的解释。

    他在长安城中如此肆无忌惮,就是面对皇子都丝毫不胆怯,因为他知道父王和娘亲会永远站在他身后。而他们如此纵容裴宴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愧疚吧,他们不是不想把孩子培养成文武全才,而是不能。

    马车外突然传来正打斗声,裴宴猛地回神“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玄一正想下马车查看情况,就听到外面禀报“两个伙夫擅自离开,现在安副帅下令要逮捕他们,重罚之,以儆效尤。”

    裴宴和玄一对视,赶紧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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