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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倚月愣了下,问“你为什么”
傅南珩语气低低淡淡,“她送的。”
他从内衬兜里掏出一串细白项链递到她面前。
江倚月接过,低头细细端详了一番。
她看出来了,这条项链上面的玉石和她身上的这条可以合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她将项链还给他,低声询问,“我妈妈送你的”
傅南珩接过,把它放回内衬兜里,“嗯。”
安静了片刻,他又道,“把你的项链拿出来。”
“要我摘掉么”
“不必。”
江倚月哦了声,将项链转了个圈,放到胸前。
傅南珩拿出手机,照着她拍了个照。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卫衣,细白项链在黄色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精致漂亮。
拍完,他收回手机。
江倚月把项链放回衣服里面,问“我妈妈什么时候把项链送你的”
傅南珩嗓音温淡,“她来傅家的第二年,我八岁生日当天。”
江倚月苦笑了下,温淡的声音里极尽嘲讽,“看来她还真是把你当做她的亲生儿子了。”
“是啊,”傅南珩轻扯了下唇,低低笑着,声音却淡薄到了极致,“母亲走后,我以为我再也遇不到对我好的人了,没想到她会出现。”
江倚月咬着唇,捏紧手指,声音微微颤抖,“十九年前,她抛下我和爸爸嫁给了你父亲,她是很爱你父亲么,还是为了别的”
他平视前方,斩钉截铁地道,“不爱。”
江倚月望向他,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多了分疑惑。
她轻轻扯了下唇,眼底却不透丁点儿笑意,“那她是为了钱财,名利,还是地位”
傅南珩侧眸,淡淡瞥她一眼,嗓音由往日的温淡转变为低冷,“你就是这么想她的”
江倚月眼眶微微泛红,“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
“你知道这十九年来,她为什么没有去找你吗”
“为什么”
“因为她每日每夜都在受那个畜生的折辱,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她承受了整整十八年,没疯已经是奇迹了。”
江倚月心脏蓦地一颤,浓烈的酸胀感自心脏处向全身逐渐蔓延。
她的手指越攥越紧,直到指甲一点点嵌进肉里,也没松开。
傅南珩沉冷的眸子里落了点儿零星的红,扯唇轻笑了下,“我没疯可能也是奇迹。”
而铸成奇迹的那位神医,就是“月清怡”。
“直到去年,”傅南珩面色无澜,有条不紊地陈述着,“那个畜生才终于被我送进了英国监狱里。”
“他不会再出来了。”
他无声扯了下唇,嗓音低淡,却透着一股令人战兢的狠戾,“我不会让他有出来的机会。”
江倚月动了动唇,微红的眼眶里盛满了剔透,“我妈妈她”
傅南珩抬手,打开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低声道“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一年来她都在坚持治疗。”
他的声音温和,“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江倚月接过,看清诊断报告书上面的黑色小字时,泪忍不住滚了下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总以为,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个
傅南珩侧眸看向她,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淡淡陈述,“你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
江倚月捏着报告书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
傅南珩抽回她手里的报告书,嗓音低低温温,“我知道,如果没有遇到霍辞,你过得可能也并不好。”
“有些事旁观者轻,没有经历过那种事的人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那些话,而对于当事人来说,那些事已经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这创伤还是不可逆的。”
“所以我从来都不后悔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至于旁人如何看他,他都无所谓。
江倚月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大概半分钟后,情绪终于稳定了些。
她偏头看向他,低低询问,“我妈妈嫁给你父亲,并非她自愿,是么”
傅南珩声音薄冷到了极点,“我没有父亲,他就是个畜生。”
江倚月眼眸微垂,低声问“那个畜生,爱我妈妈么”
他低笑出声,冷冷道,“爱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江倚月抬眸望向他,微怔了下。
他眼眶猩红,声音也低哑到了极点。
在她看来,傅南珩身上的某种特质和陆先生差不多,对什么都温温淡淡,看不出在乎也看不出厌恶。
他这么直接把情绪表露出来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
她就从未见过陆先生发脾气。
但她也清楚,往往越是这种人,越是难以亲近。
“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要娶”
“在某些人眼里,婚姻不过是利益交换,若是你以为旁人都是因为爱情才结的婚,那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我妈妈家里,很有钱么”
“民国时期月家就已经是南城有名的富商了,你太姥爷的父亲从一家小型杂货铺做起,经过三代更迭,月氏不仅没有没落,反倒越做越强。”
“那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在你的母亲嫁过去没多久,月家的产业就被那个畜生吞了。”
“姥姥姥爷他们呢”
“我十六岁那年他们生病死了。”
“你怎么记那么清楚”
“我去参加了他们的葬礼。”
“那我没有舅舅和阿姨么”
父亲那边还有个大伯,虽然他们一家对她一点都不好
“你母亲是独女。”
“我妈妈嫁人的时候,姥姥他们应该还活着吧,他们不知道我爸妈的事情么,为什么还要让我妈妈嫁到英国去”
“人是趋利避害的物种,在遭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大概每个人都做不到那么镇定。”
江倚月攥紧手指,声音微微发颤,“在当时的他们看来,把妈妈嫁过去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法,殊不知傅家是狼窝,他们亲手把女儿推到了一个畜生面前”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格达散打馆。
傅南珩目视前方,淡声道,“人不可能预判到所有事情。”
江倚月深深吸气,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泪痕,低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傅南珩的父亲伪装得太好,在外人看来,兴许他就是个绅士,是个正人君子。
可他为人究竟如何,也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他在暗地里行的那些事,除了他本人和当事人,哪里还会有其他人知晓
而更多的当事人,可能早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不必在她面前提起。”
“好,我不会提的。”
抑郁症患者不能受太大的刺激,更何况,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再提及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会让妈妈更难受。
她都明白的。
傅南珩余光轻瞥她一眼,淡声提醒道,“补个妆吧,别被你妈妈看出什么。”
“嗯。”
大概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左岸名苑。
江倚月从车上下来,跟着傅南珩走进客厅。
她进门后,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
傅南珩走过去,同她介绍,“这位是我小姑姑,傅文茵。”
傅文茵站起来,勾唇笑着道,“你叫月月是不是,我最近在追你那部校园剧呢,演得不错。”
“谢谢。”
傅文茵“别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南珩一样喊我小姑姑。”
江倚月微微扯了下唇,勉强挤出点儿笑意,没说话。
她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
但这种场景,她也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五年前,她刚到霍家的时候,那副场面与现在有些类似。
傅文茵招呼她道,“快坐快坐。”
月清怡也从沙发上站起,望向江倚月。
她双手交叉而握,眼眶里的湿意越来越明显。
江倚月偏头看向傅文茵旁边的女人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连衣裙,身材偏瘦,皮肤白皙,一袭黑色长发直直的披在肩后,并未扎起,面容姣好。
月清怡看着她,低低出声,“月亮。”
江倚月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纠正,“我叫江倚月。”
“我知道。”
她掀唇,轻笑了下道,“这个名字是我和你爸爸一起定下来的。”
月清怡往后退了几步,“来,来坐这边,我们说说话。”
江倚月捏紧手指,朝她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傅文茵不知何时已经上了楼。
傅南珩并未开口,默然地坐到左侧的单人沙发上。
江倚月心脏陡然颤栗了下,避开她的视线,低低问,“您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月清怡看向傅南珩,眼底带着明显的责备。
傅南珩望着她,声音温温淡淡,“倚月有权利知道那些。”
月清怡淡笑着开口,“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江倚月深吸口气,开门见山道,“如果我搬到傅家来,您会更开心么,还是说,您更希望我住外面,偶尔过来看您”
“如果你愿意搬到这里来,我自然是开心的,不过我也知道霍家那个孩子对你很好,如果你舍不得他,不搬也是可以的。”
“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你喜欢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江倚月看着她,微微抿唇,轻声问“怎么个另当别论法”
“不破不立,你搬到傅家,那你以后就是阿珩的妹妹,你与霍辞的兄妹关系可以暂且告一段落,傅家和霍家倒也算门当户对,你们恋爱的阻力也就不会那么大。”
“门当户对这个很重要么”
“也不能说很重要,我只是担心”
江倚月盯着她,眼眶一瞬间泛红,“你和爸爸之间门不当户不对,那你为什么会爱上他呢”
傅南珩眉心轻蹙,出声道,“倚月。”
“霍辞之所以和我以兄妹相称,不过是担心我被欺负,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姓霍,更不会姓傅。”
“我是江崇的女儿。”
“我的父亲是个救火英雄。”
她看向傅南珩,沉声询问,“你真的能保证那个畜生永远都不会出狱么”
“如果我说能,你愿不愿意搬来跟我们一起生活”
江倚月低头,视线落在地板上,忽然觉得鼻酸。
爸爸走了之后,她一度渴望能够感受到温暖的亲情。
可现在等真正的亲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却生出了一种想逃的意念。
为什么会这样
江倚月坐在那里,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喉咙处也涌现一股酸涩感。
月清怡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没关系的,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可以的。”
江倚月慢慢呼吸了几下,情绪一点点平复。
“阿珩,把我买的糕点和果盘拿过来。”
两分钟后,客厅茶几上多出一盘果盘和一盘糕点。
月清怡捏起一块糕点递给她,“尝尝这个。”
江倚月“这是什么”
“芒果酥,很好吃的,我记得你爸爸那时候最爱吃这个,你也吃一点吧”
江倚月心口轻颤了下。
原来她都记得。
所以,是自己错怪她了。
她也不是故意不来找她的,只是那时候她自身都难保,没有那个精力和心思处理这些事
江倚月盯着那块芒果酥看了几秒,咬着唇,捏紧的手指一点点泛白。
她眉心轻轻蹙着,一口咬了下去。
傅南珩倒了两杯水放到她们二人面前。
江倚月吃了两口,便放下了那块芒果酥。
月清怡看向她,轻声问,“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么”
江倚月摇了摇头。
不是不喜欢。
只是她
“那就是单纯不想吃了”
江倚月没说什么,只默默点了下头。
她伸出手,“给我吧,我吃。”
江倚月看向她,轻声提醒,“这里有新的。”
月清怡唇角抿出笑意,低声道,“我不嫌弃我的女儿。”
江倚月鼻尖泛酸,将剩下的那半块芒果酥搁到她手心,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她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秒,又要哭了。
不过须臾,门铃“叮咚叮咚”地响起来。
傅南珩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可视门铃前面,点开看了眼。
立在门外的男人气质清冷矜贵,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侧眸看了眼江倚月,低低温温道,“霍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旁观者不一定清,但基本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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