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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的白公河风景宜人,春光灿烂。刚下过雨，天空碧蓝如洗，太阳出来，山间一道七彩的虹。两岸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得正盛,火红的一片,映着明媚的阳光,挂着晶莹的水珠,像翩翩的彩蝶在春风中起舞。
叶缥缃靠坐在楚昱怀里,出神地望着两岸迷人的春色。楚昱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亲，温柔地问“漂不漂亮”
自那日他说了生孩子的话后,叶缥缃似快要凋谢的花,愈发的沉默。楚昱拿她没办法,她的母亲是从白公河离开的，打小她就对白公河的感情特殊。只要不高兴，带她来白公河顽一天，抑郁的心情多少都会改善。
此番也是为了讨好她，叶缥缃身上的伤好后,听大夫说可以出门了，楚昱专门带她过来白公河，乘船从渡口顺着她母亲离开的方向走。
二人坐在三层的甲板上欣赏两岸的秀丽春光,叶缥缃看着精神好了些，然人淡淡的，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丫头送了水果点心来，楚昱喂了一瓣柑橘给叶缥缃,叶缥缃柔顺地张嘴吃了。
不吵不闹，听话温驯，这样的叶缥缃可能是以前的楚昱梦寐以求的,但此刻他宁愿她跟他吵一架，或者打他一巴掌。挑着她的下巴，他问“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永远不原谅我了”
他们没有一辈子，如果他娶了别的女人，她就离开这里忘了他，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没有一辈子。”
叶缥缃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叶缥缃静静的，又没声了。她近来常这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让人解不出她的意思。
“什么没有一辈子”楚昱问。
好在他问，她也会回一两句，她现在扮演的角色就是柔顺听话。
“如果你娶了别的女人，我就离开，我们没有一辈子。”
她怎么总想着从他身边离开她当他是谁他不放她走，她走得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她走的，哪怕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楚昱道“往哪离开如果我娶别的女人你就离开，那是不是我不娶别的女人，你就不离开如果真是这样，我看你这辈子
都走不了了。”
他从没想过娶别的女人，一个她就够头疼了，再来一个这样的，还不要命
“你就那么怕我娶别的女人”楚昱一扫数日来的阴霾，忍不住笑起来，俊脸映着灿烂的阳光，温润如玉，秀雅出尘，格外的好看迷人，“不会的，永远不会的。只要你生个孩子给我，你就是我的王妃，咱们的孩子就是世子。”
又要骗她给他生孩子么她真给他生了孩子，又哪里做得了他的王妃
叶缥缃道“我不想生。”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
这话听着极是任性，然而此时楚昱宁愿叶缥缃跟他吵一架，也比她对他视若无睹不理不睬的好。搂着她的身子极好商量地道“你现在还小，不想生咱们就暂时不生，过两年再生也一样。”
“过两年我也不想生。”
这可由不得她，他们都是身体正常的男女，将来同房怀上孩子是极容易的事，孩子怀上总不能不生下来。
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她哄过来，楚昱一脸温柔地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只要她别像个木头不理他就成。
二人坐着画船在河上漂了一天，晚上也没有回府，就在船上歇的。
漫天的星子不见月亮，晚风习习，清爽湿润，两岸凄厉的狼声像交战时的号角，不绝于耳，刺破苍穹。
楚昱抱着叶缥缃在甲板上坐了，问她“怕不怕”
船上没有点灯，一团漆黑，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两岸丛林中微弱的光芒闪动，那是狼的眼睛，绿幽幽的，危险阴鸷，瘆得人骨头发冷。
叶缥缃在楚昱怀里蹭了蹭，不作声。
“怎么不说话”
叶缥缃哼了声。
气性真大，楚昱好笑，“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低下头来亲她的额，看她没有抗拒，慢慢地从她额上下来，来到她的唇边。她的唇温暖柔软，颊上的肌肤柔腻馨香，他感觉到她微微变促的呼吸，加快的心跳，轻笑了笑，蜻蜓点水地触了触她的唇，熟练而灵活地启开进去。
云气弥漫，碧波荡漾，身下的舟摇摇晃晃的没有掌
舵，不知会漂向何方。漫漫春夜余寒未尽，叶缥缃的病刚去，楚昱怕冻着她，没有解她的衣裳，碰她的身子，亲了一会就放开了，抵着她的额头笑“这样不好么”
没有矛盾，没有争执，现世安稳，岁月安好，和谐融洽得令人眷恋。然而这么美好的时刻，是背后无数的委屈换来的，太不值。
叶缥缃的眼睛漂亮得像有漫天的星辉在她眼中闪动，脸上气息灼人，呼吸急促，紧紧地抓着楚昱前襟的衣裳，没有接话。
难得这日的气氛好，楚昱不想错过，笑道“既然不想说了，那咱们就去睡吧。”
能明显感觉到急切地抱着她回了舱里。叶缥缃非常清楚他要做什么，心里紧张，本不想回应的，可被楚昱讨好了一天，麻痹了神经，再做不出木然无动于衷的情态。身体里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控制不住地发出细碎的哼哼声。
楚昱似被她的声音取悦，她感觉到他愉悦轻松的心情。
床前的窗子开着，透过打开的窗子，能看见外面无际的星河，巍峨的高山。船下的流水汩汩地向后荡开，水面上氤氲的寒气涌进舱里，叶缥缃裸露在外的肌肤有一点点冷，她想便是跟楚昱置气，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身体，越想越觉得自己傻气，嚷了声疼。
楚昱问“哪里疼”他还没进去呢。
叶缥缃道“伤伤口疼。”
还以为她真不在乎了呢，楚昱微微遗憾地叹息，搂着她道“疼就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叶缥缃推开他，背对着他睡了。
第二日早上二人从白公河回去，叶缥缃夜里没睡好，回到府里随便吃点东西就去补觉去了。楚昱正要出门，下人通报说沈晰来了。
沈晰在三公主生辰时怀疑楚昱知道了她的事，忐忑不安了几日，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就以为是她想多了，像往常一样过来王府看叶缥缃。下人通报进去，楚昱很快过来，见了她笑着招呼“沈二姑娘。”
沈晰给他请安。
楚昱笑道“沈二姑娘不必多礼，正好有事寻沈二姑娘说话，跟本王走吧。”
率先上了王府的马车。
原来不是她想多了，是
他正等着她自己送上门呢。沈晰不安，立在原地不动。
楚昱撩开车帘，露出一张俊脸来，仍是一派的从容和气，可亲得很，然而说的话却不容人拒绝，“走吧，沈二姑娘。”
沈晰咽了口口水，上车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她的丫头车夫都没跟去。
小花儿街是京城有名的花街，俏妩所在的芳华院、莺莺所在的春满楼都在这条街上，红楼楚馆林立，烟花女子云集。
沈晰在京城生活十多年，听说过这里，从没来过。上车时楚昱的两个女侍从跟她一起上的车，抱着剑一左一右分坐在她两旁，她不敢掀开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只听外面楼上传来女子妖娆的声音道“王公子，下次还来啊。”
“李相公，这都多少天了，也不进来瞧瞧奴。”
男女调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沈晰隐约猜出他们来了哪里，又不明白楚昱带她过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要惩治她，将她卖身在花楼里沈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一张清秀的、男女皆宜的小脸煞白。
马车轱辘轱辘地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前后都有男子把守，静悄悄的，一个闲杂人等不见。随着一声到了，马车停下来，两个女子扶着沈晰下车。
楚昱也下来了，动作潇洒地弹了弹衣裳，回过头来对沈晰笑道“进去吧，沈二姑娘。”
沈晰猜出他们是在小花儿街某个花楼的后门，门板结实，透过大开的两扇木门，能看见里面庭院里月季花开得正艳。
她心里不安，强忍着憷意问楚昱“不知这是哪里，王爷要跟我说什么。”
楚昱笑道“沈二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沈晰抿了抿唇，立在原地不动。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怎么，沈二姑娘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不然何以胆怯至此”
“我”
沈晰瞧向楚昱，楚昱俊脸上的笑容有点淡，望向她的眼神有点冷，沈晰局促地低下头。
楚昱吩咐一句，“请沈二姑娘进去。”
自己先进去了。
沈晰被两个女子推着进去上了三楼，楼里人声喧哗，男男女女在楼下乱叫着大小坐庄顽色子。三楼的雅间里有女子谈着琵琶
唱雨霖铃。
“槐阴添绿，雨余花落，酒病相续。闲寻双杏凝伫，池塘暖、鸳鸯浴。却向窗昼卧，正春睡难足。叹好梦、一一无凭，帐掩金花坐凝目。当时共赏移红烛。向花间、小饮杯盘促。蔷薇花下曾记，双凤带、索题诗曲。别后厌厌，应是香肌，瘦减罗幅。问燕子、不肯传情，甚入华堂宿。”
声音婉转悦耳，惆怅凄切，听在沈晰耳中，无端地解了几分她的紧张恐惧之心，跟着楚昱进去靠近边上的第二个房间。
房里的装饰华美精致，雪白的粉墙上挂着一把古色古香的长琴，旁边是一副临摹得能以假乱真的双艳图，底下竖着一张高几，几上放着邢窑的白颈瓶，插着时新的鲜花，正是后院里种的月季，有红的、白的、粉的花色绚丽，花朵硕大，悉插在一处，偌大的一捧，美丽悦目。
房间里空间宽敞，当中摆着一张大圆桌，一道槅子将整个大房间隔开为两个小房间，槅子上开着圆门，挂着珠帘，里面有床是卧房，外面一间是客室。
楚昱直接掀帘子进去里面的卧房。沈晰停在卧房外当即就愣住了，楚昱到底要干什么不是有事找她么为什么要进去里面难道他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真没觉得楚昱看上她啊。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真看上她，没必要带她来这里糟蹋吧
沈晰摸不准楚昱的心思，隔着帘子和他对望。
楚昱在里面待了一会似在确认什么，很快出来了，看了一会沈晰，笑着示意“沈二姑娘，进去吧。”
五官柔和，神情和善，明明秀逸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沈晰却觉得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恐怖得令人害怕，艰涩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示意那两个一路挟着沈晰的女子“带她进去。”
两个女子强着沈晰来到与隔壁房间相隔的墙边，一个女子舔开细白的墙纸。
沈晰这才发现面前的墙是特制的，隔壁房间靠墙处应该放着一扇槅子，他们把墙凿通了，在这边的墙上和对面的槅子后面糊上同墙一色的白纸。白纸被轻易地舔开，能看见隔壁房间里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在对饮小酌。
一个女子细细长长的生得高挑些，长相可男可女，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眼神强势带着锐光。如果穿上男子的衣裳，做男子装扮，可能还更像男子些，就连饮酒的动作，都带着男子的干脆豪爽。
另一个女子就小巧玲珑多了，圆圆的小脸精致柔美，两湾柳叶眉，一双杏仁眼，眼神柔和，含情脉脉，像会说话般缠绵缱绻地望着对面的女子。对面的女子情不自禁，就那么抱着她亲起来。
沈晰看得脸庞通红，心跳加速，慌忙收回偷窥的目光，心虚地瞧向身边监视她的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眼观鼻鼻观心地抱剑立着，对她的异常恍若不见。
沈晰惴惴不安地来到外面，外面楚昱正坐在当中的大圆桌前喝酒，修长的手指握着个胎质细腻的白瓷酒杯，秀美的眼睛盯着洁白无瑕的杯沿看，气息闲适，神情淡然，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说不出的写意好看。
沈晰默默地看了他一会，艰难地问“不知王爷什么意思”
他果然知道了她的事，用这个提醒她，沈晰难堪得恨不能脚下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她也是十多岁时才发现她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当时的她只以为她是单纯的对男子不感兴趣，因为没有碰上特别中意的女子，也就没有明显地发现自己的不正常。
后来在三公主府见到叶缥缃，叶缥缃实在太漂亮，她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一下子就动心了，夜夜想着她。想亲她的发，想吻她的唇，想拥抱她，日日和她在一处她想她想得快要疯了。那时她才知道，她不光对男子不感兴趣，还喜欢女子。
这个认知看似简单，却并不容易被自身接受。当她意识到她只对女子感兴趣，只喜欢女子，也曾绝望过，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明明别的女子都喜欢男子，偏她不一样。
她喜欢看小说话本、传奇故事，买了许多这样的书。后来在书中看到女子和女子的故事，才知这个世界，不仅女子可以喜欢女子，男子也可以喜欢男子，她的情况不是特例。
她心里好受了些，兼叶缥缃实在太漂亮，她觉得喜欢她并不可耻，就也接受
了这样的自己，一心扑在她身上。
同性的身份给了她便利，让她可以在楚昱的眼皮子底下和叶缥缃亲近。她曾多次留叶缥缃在神武侯府安歇，在叶缥缃或者很多外人看来，她说的可能都是客套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真情实意。她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哪怕一晚上也行。
楚昱对叶缥缃的占有欲太强，她从没如愿过，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又把她自己暴露了，最讽刺的是那晚上叶缥缃也没歇在她房里。
泠泠的水音响起，是楚昱倒酒的声音，他白皙的手指把玩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睛并不看沈晰，只看手中的酒道“这世间的事真让人想不到，原来女人不仅可以喜欢男人，还可以喜欢女人。你说是不是，沈二姑娘”
沈晰低着眼睛，麻木地回“确实骇人听闻。”
“就只是骇人听闻么”
沈晰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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