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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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刹和谢辰第一次见面,是在艳阳天,一个适合除鬼的好日子。

    城内熙熙攘攘,难得脱离了往日的低级趣味,热闹非凡。

    鬼刹闻声而来“怎么回事”

    “鬼王。”有鬼指着中间的小鬼道,“这个小鬼,不听话”

    “哦”

    鬼刹见这小鬼陌生的很,“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哦,那你是妖是魔”

    “我不是妖,也不是魔。”

    闻言,围观的小鬼立刻吵闹起来,“他身上有魔气”“他是妖”“他是来捣乱的”“轰他出去”

    站在正中的小鬼不为所惧。

    鬼刹见这小鬼面对众鬼吵闹冷静依旧,不似一般妖魔那般张牙舞爪,忽然来了兴趣。

    他决定和他单独聊一聊。

    周围吵闹声不断,鬼刹摆手,鬼众声音随之下降,只听鬼刹放声道“他是本王的特约,不得无礼速速散了”

    鬼众一哄而散,只留下鬼刹和那小鬼。

    鬼刹问“你为何来此”

    小鬼答“我无处可去,寻着此剑的寒气,便来了。”

    鬼刹又问“你和此剑什么关系”

    小鬼答“或许我能执剑。”

    小鬼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好像他真的能执剑一样。

    鬼刹一笑,还真想让他试试。

    “我这有一个角色,你想不想试试”鬼刹说着说着,在那小鬼面前一挥手,一个角色的剧本便浮现眼前,“此人叫谢辰”

    小鬼的眼睛亮了。

    谢辰,神剑山庄掌剑人,一身正气凛然,以除鬼王为已任,是个英雄。

    小鬼喜欢这个角色,喜欢到几乎忽略了这个角色年近四十的设定,一脸少年跃跃欲试的忐忑和紧张。鬼众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怨气横生,如果不是鬼刹内定他,论样貌,论资格,他都不配拿到这个角色。

    这位“特约”倒是在抗压上的修为颇高,只管演自己的戏,对一切反对的声音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谢辰,这是他拥有的第二个名字,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一个名字找一份事做。

    为了这份赚名字的事业,谢辰每天按部就班地演着戏,戏弄着来往的鬼怪,

    直到黄昏落幕,跟着鬼众们一起在夜里哈哈大笑。

    鬼刹期间曾多次问他“你准备何时拔剑”

    “等等快了时机未到”谢辰没有一次正面回答过鬼刹的问题。

    这份工作于他而言,虽枯燥,单调,但也让他对这世界有了一丝依赖如果拔剑成功,就意味着他需执剑离开,而他离开,名字肯定要回收,到时,他除了一把无名的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把无名的剑,配一个无名之辈,听着就很可怜。

    “等等快了时机未到”

    这话说的得多了,谢辰都不记得这是自己说出的话,还是谢辰这个角色的台词。

    鬼刹瞧着谢辰迷失自己的样子,渐渐冷了脸。

    谢辰这副模样,与那些旁的鬼怪并无不同,甚至与他们相比,是更没有灵魂的存在。

    但凡是来到鬼城的,未迷失者屈指可数,谢辰之前绝对算得上其中一个,但显然,现在的谢辰正在逐渐脱离清醒

    又或者,他一开始就不清醒。

    鬼刹为此赌了一把。

    他义正言辞地告诉谢辰“本王招你进来,是为让你拔剑的,不是让你在这装疯卖傻的。”

    谢辰如梦初醒,他差点就陷进去了。

    连身为戏班主的鬼刹都觉得这个角色傻,那说明这个角色是真的傻。

    谢辰大梦初醒后,有些恼羞成怒。

    倒不是因为觉得被鬼刹戏弄而怒,而是因为鬼刹说“谢辰”傻而怒。

    谢辰扮了“谢辰”如此多次,虽知道自己,以及诸位英雄都是假象,却也认认真真地在演,他一直以为这样便会获得鬼刹的赏识,却不想鬼刹没有心。

    谢辰来到无名面前。

    无名整个剑身都没入鬼城的土地中,因数十年无谁能动,剑柄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似是早已认命于此。

    谢辰叹道“这里的风再冷,地在硬,也不是昆仑”

    无名掉在鬼城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撞失忆了,所以他并不认得他。

    即便认得,认得的那个也不是他。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谢辰见无名不说话,忍不住抚摸无名的剑身,他的剑身寒冷依旧,更坚定了他想唤醒他的决心“想知道

    你的故事吗你真实的故事无名,你从不属于这里。这里是鬼城”

    无名如梦初醒,他也差点就陷进去了。

    鬼刹的戏一遍一遍的演,重复,再重复,平静而单调地刷新着他对世界的认知,他差点就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又因何在此。

    好在谢辰出现。

    “我带你去见她。”

    他一定要将无名带到她的面前,他要告诉她,他不仅找到了无名,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无名一动不动,谢辰握住剑柄手微微颤抖。

    单手不行,便改为双手只要一想到与渡尘重逢的场景,谢辰拔剑的力气便无穷尽也。

    鬼刹登场的时候,大呼鬼扯“我来假的,你给我来真的”

    彼时,谢辰已将无名拔出。

    这样的大结局,鬼刹高兴不过一瞬,转脸却瞧见谢辰执此剑,将剑尖对准了自己。

    直到这时,鬼刹才意识到自己的剧本,是真的有问题。

    谢辰问鬼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鬼刹不假思索“自然我是真,你是假。”

    谢辰垂眸一笑,尽是失望。

    “原来你自己都不明白。”

    鬼刹是想不明白,自己搭戏台不过是图个乐,怎么就有鬼认了真,非要除掉自己不可呢。

    寒光一闪,那柄无名之剑最终还是刺了出去,然而握剑的双手不够稳,鬼刹身形紧随剑身而动,只被划破黑袍一角。

    “你”鬼刹正要笑着开口,脸色突变,慌忙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被剑气割伤了腿,突变鬼脸,“你啊啊啊啊”

    谢辰伤了鬼刹,目光在他脸上稍作停留,扭头离去。

    是了,他阴晴不定,无情无欲,因他是鬼城的王,而他,只是此城一个过客,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所求为何,对一位王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迎着夕阳,谢辰双手拖剑,向城南去。

    鬼众的笑声戛然而止,今日的戏结束了,本该集体放声大笑,谁也不知眼前这是哪一出。

    谢辰面无表情,谁挡杀谁,鬼众惹不起,纷纷躲在路两旁,瑟瑟发抖。

    就这样,谢辰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城南门下。

    这么长时间,谢辰还没见谁

    走出过鬼城的南城门,此城向来只进不出,自己好像是第一个

    正想着,胳膊猛地一沉。

    手中无名剑忽然如千斤坠一般沉重,逼得谢辰身心不稳,当场表演一个单膝跪地,这才不至于被摔得太狼狈。

    无名开口,对谢辰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能走。”

    第二句话是“你不是他。”

    谢辰紧紧抓着无名的剑柄,仍不愿放手。

    “我可以是。”

    无名没再回复,用自己的行为否决了谢辰的存在。

    无名慢慢地想起来了。

    他并非是被遗弃在此,他来鬼城,是受渡尘差遣。

    她要自己守护冥界的入口,所以他不能走。

    而且,他还要等一个人。

    那个人叫辰,是渡尘此生唯一的心愿。

    而眼前的谢辰无名已经认出他了,他只是渡尘曾经的心魔罢了。

    所以他更不能走。

    谢辰花费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将无名从地上搬起,只见他的身形由一开始维持形象的单膝跪地,改为毫无尊严的双膝跪地,最后,又不得不将身上的衣服扯成一条条,缠绕在剑柄处,努力向前拖拽

    远远看去,他的背影像极一位纤夫,倔强而可怜。

    鬼刹动动手指,一块锋利的小石子如暗器一般,断了无名和谢辰的联系。

    谢辰来不及收力,扑倒在地。

    鬼刹再动动手指,鬼众一哄而上,向着谢辰倒下的方向,前仆后继。

    在鬼城,英雄是永远不怕牺牲的角色,而打破这一幻象,才是鬼城最爱的场面。

    谢辰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身后鬼众的啃咬和撕扯到来前,落荒而逃。

    鬼众没有追着谢辰逃出鬼城,他们回身看着高高在上的鬼王,等待他新的指示,跃跃欲试。

    他们也好像出城去玩。

    “别追了,放他去。”

    到底是自己一手捧起来的角,鬼刹终究还是心软了。

    鬼众吵吵闹闹的无聊散去,只有鬼刹的目光还追着谢辰的背影,直至他看见他昏头转向地逃去魔域的方向,这才略带失望地移开视线。

    “让本王想想,这新剧本又要如何啊”

    鬼城经过魔火焚烧七七四十九天,已然

    是断壁残垣,鬼刹带着鬼众在冥界流浪了数月,构思了数月,最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又回到这落魄鬼城,重新搭起戏班子。

    六界不知鬼刹在搞什么明堂,认识的,不认识的,一时都想过来重新认识一下。

    鬼刹一改往日阴郁,大开鬼城城门断壁残垣,哪里还有城门,邀请六界都来体验一番。

    “最强班底,童叟无欺,欢迎热泪欢迎”

    这一次,没有技艺精湛的人皮,有的只是更精湛的演技,鬼刹这次要展示的,正是那些经过魔火焚烧还能活下来的鬼怪。

    毋庸置疑,活到最后的,就是主角。

    新戏开张,仙界闻讯而来,本是为易阳仙君的死前来讨还公道,结果陆陆续续被困高达近百位仙家,从此名声大噪。

    鬼刹整天和仙界打交道,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魔界也闻讯而来,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来玩,而是来传消息。

    “禀鬼王。”那魔物见到鬼刹,受到他乐呵呵的笑脸影响,自己也十分兴奋,“魔剑和那毒妇坠入深渊,无迹可寻,魔域已群魔无首”

    “谢辰呢”

    “死了”

    “怎么死的”

    “力竭而死”

    魔物见鬼王不语,补充道,“他用魔剑杀了那毒妇,在深渊旁化成了一块石头。”见鬼王笑脸渐渐消失,魔物急忙又补充道“鬼王放心小的试过了,那石头对任何攻击都没有任何反应,肯定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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