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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是由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堆砌而成的福地,而这福气悄然遮掩了天地间的距离,让她误以为天地高不出眼前这座山崖,也不过如此。
但天地无垠,人心复杂,她总有迹可循,有梦可操,若左右都逃不过是个死,那不如就拼命博它一把。
对梦貘而言,对渡尘而言,无趣,无聊,无味,皆形同死刑。
只有眼前这条禁忌之旅,最值得冒险一试。
登上山崖,不料撞到一棵老树。
梦貘揉着脑袋爬到树根,晕头转向,险些又从崖头跌下去。
这里弥漫着巨大的能量,有数不清的结界冲击着梦貘的认知,她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只觉得冷,好冷。
寒冷让她始终无法保持清醒。
别说走进封尘阁,她根本无法靠近封尘阁,甚至只能被困在崖头,连封尘阁的模样都无法看清。
最终,她整只跌进雪里,渐渐冻僵成一个完美的标本。
冷,好冷。
梦貘从未觉得昆仑如此寒冷,不仅寒冷,更觉凄冷无比。
这份凄冷,源自面前女子的心境。
女子叫渡尘,是封尘阁的主人,此刻正盘腿坐在冰塌上,看似修生养息是的,是看似,旁人察觉不出来,可梦貘深谙此道,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她分明是入魔了
可让梦貘看不懂的是,她似乎知道自己入了魔,所有用巨大的结界锁住了自己,因此,整个山崖都笼罩在这片力量之下,又分裂出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小结界。
原来这就是禁地,禁人前,先禁自己。
梦貘大着胆子离近了些,她想更的看清渡尘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她朝思暮想也要见上一面的老神仙,明明拥有年轻的容颜,头发却花白如雪,明明没有一颗跳动的心,眼角却缀着泪水。
原来这就是她心心念念也要相见的原因,如她一般矛盾又自洽,如她一般卑微又美丽。
如果她们都是人,她们一定是同一类人,而她们一定不能是同一类人,因为世间对叛逆者从不温柔,万物成魔的可能性最好低些,再低些。
梦貘不自觉被这股魔力吸引,近些,再近些,她想一窥究竟。
渡尘的脑中是两个相似却不同的世界,一边现实,一边超现实。
现实的那个故事真实的可怕,超现实的那个故事幸福的可怕。
总归都不是好故事。
梦貘观梦良久,认为自己更喜欢现实的那个,因为在那个梦里,少年郎虽然瘦弱,却有一颗生动的心,她尤其喜欢他放火烧宫的那一段,烧掉一切虚伪与过去,浴火重生,连带着她也跟着浴火重生了。
而这份浴火时疼痛,惹得她都想将他带回山里来,从此免受人间争斗的纷扰,只需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这便是超现实的梦,梦里,开朗乐观的少年郎有着极好的脾气,任凭渡尘如何忽视,不喜,都极尽讨好之姿,努力做到让渡尘感到满意。
梦貘不喜欢这个梦,可能跟她是奇珍异兽,生来矜贵有关,尤其在她看过现实中的他之后,她认为,超现实的梦,还是早早了断最好。
“救命啊”梦貘在渡尘耳边喊起来,“姨娘救我”
她的声音传到渡尘的耳朵里,打断了渡尘惬意的生活,少年郎笑容依旧,只因此结界太过强大,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即将结束。
梦貘化作那少年的模样,一遍遍呼唤着渡尘沉沦的元神,她也想体验一把别样的人生,她也想有这般美丽而强大的神仙姐姐,会心心念念自己的动向。
“我叫辰。”
梦貘说着,元神出窍,在树根下开始不断徘徊,“我叫辰,我是来认亲的,我娘被奸人所害,我放火烧了那牢笼”
医者不能自医,梦貘破了渡尘的心魔,却将它转换成了自己的心魔,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黑布隆冬的虚无中,记忆混乱至极,尘念及此事,对辰一时充满歉意。
“对不起,我不该冒充你的。”
那个真正冒充辰的冒牌货,一直在辰身边,而辰并非忘了无名早些年的提点,他只是从来不计较。
没有朋友的那种人,要么太计较,要么不计较,辰显然是后者。
辰说“道歉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接近我,你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梦貘族全族倾覆,辰难辞其咎,偏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以死谢罪。
更何况尘为了救他,是
人形不要了,皮毛也不要了,结果最后只留住一颗元神,还要陪自己在这里备受煎熬。
“我欠你的太多”辰的叹息满是对世事的无奈,“唉,永远也还不清了。”
“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因互相亏欠而来,我已经做出我的的选择,你无需为此自责。”
尘的选择,就是走出那座禁锢梦貘族千百年的牢笼,不论是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即使知道结局是什么,她还是会选择离开。
至少,现在的她还有力量复仇。
两颗元神谢辰腹中陆续融化,谢辰踉跄了几下,半跪在地上,用手掌撑住自己的身体,贪多嚼不烂,那两颗元神的修为霸道而蛮横,实在让他有些狼狈。
半晌,他才抬起头,缓缓伸出手去,抓起那柄冰剑,剑已是无魂的死剑,但足够坚硬,他整个身子仗着那剑,重新站了起来。
谁都有心魔,只有谢辰没有,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心魔,如果世上没人能除掉身他,那他就除掉所有人。
谢辰拖着剑,走到魔尊宝座前,拾起那鞭,他将鞭一圈又一圈缠绕在剑身上,用方才所得到的力量,将二物合二为一。
二者中合,此器亦剑,亦鞭,横时为剑,竖时为鞭,纵横交错,四海归一。
谢辰拖着这柄新武器,缓缓向殿外走去,“你做出了你的选择,我也能做到我该做的。”自言自语着,亦步亦趋着,他走向魔界的深渊。
在魔界的深渊,裂缝的最边缘,坐着一个漂亮精致的女人,她在这里已经许多年了,一动不动的,像一尊栩栩如生的活化石。
谢辰远远地,唤了她一声“天后。”
深渊起了风,有些凉意,天后闻声回神,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的披风很漂亮,在没有色彩的魔域,甚至漂亮得有些过分。
“你来了”
天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终于来杀我了。”
谢辰走到天后身后,一手执剑,一手扶住剑身,剑尖对准天后的后胸膛,“这里风大,你坐稳了,可别掉下去。”
“慢。”
天后忽然抬手打断。
谢辰落剑的手猛地一停。
剑风擦肩而过,耳旁一缕发丝带着肩上几丝皮草,随剑风前去。
天后伸手,开始
解她的披风。
这是世上最珍贵最漂亮的披风,由她亲手,用了十几只成年的梦貘皮毛缝制而成,她舍不得弄坏。
她将披风解下,爱惜地抚摸一遍,谢辰扶着剑身的手伸向前,等着她将披风递给自己,谁知道,她头也不回,大臂一扬,将披风自面前甩了出去。
披风旋转,在空中划开一个圆满的弧度,停滞一瞬,如星云坠落。
谢辰不等了,果断下手,一剑刺穿天后的胸膛。
天后身形一僵,随即闭目。
她终于等到这一刻。
天后向前坠去,谢辰及时松手,天后便插着胸口那柄绝世武器,一起坠入深渊,最终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变成一个细微的点消失。
谢辰如释重负,双膝跪地。
他承载了太多不能承受的力量,那一剑,用光了他的所有力气,他不愿再起来,于是整个人趴倒在深渊旁,从四肢开始,渐渐僵化,化为一座漆黑的山石。
心魔是魔,可也是心意所化。
他应心意而来,化魔而去,与所有人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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