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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儿在山里浑浑噩噩住了两日,这才想起姑姑姑父二人尸骨未寒,尚未入土安葬。
再者离家许久未归,家里的东西总归还是在的,总不能叫旁人霸占了去。
浔儿说明去意,姑娘未曾说话。
莲莲见姑娘这般,垂了头去,似是有了心事。
“莲莲,你陪着孟浔姑娘下山去吧。”
她瞧着莲莲满脸惊诧的模样,若有所思。
若是往昔她在这山中自是安全的,只是如今,连自己都被暗处的那个盯上了。虽说是尚且不明身份,可那定不是个省油的灯,介时,又怎么护得了她。
“姑娘是赶要莲莲下山去若是这样,我宁愿在这山中陪着姑娘,永远不要下山去。”
莲莲见姑娘不做声,似是不答应。
素以明了,莲莲是得下山去的,她已经跟暗处的那人碰上了不是。
“姑娘的恩情,莲莲尚未偿尽,莲莲愿意待在山中,不会再闲山中无聊。”说到这里,语气已是牵强。
浔儿亦皱了眉头,眉目间透着隐隐的担忧。
素以却不为所动,急得花妖眼中泛起了泪花。
素以将莲莲的神色收进眼底,眼见着小花妖就要哭出眼泪来,终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而这一叹,孟浔却知是姑娘心软了。
“你且护送浔姑娘下了山去,到那时,若你还愿意,回来便是。”
她想的是,见识过人间的繁华事世,便再不能忍受这沧溟山上无聊的日头了。到时就是不用她说,莲莲也未必会回来。
花妖破涕为笑,她也是能猜出几分姑娘的意图的,不由信誓旦旦。
“姑娘放心,到时莲莲定会归来。”
都说人间险恶,在她看来一点不假。在这山间百年,亦算是见过不少的凡人,什么样的都有。
一个个穿衣鲜艳,长相端正,可偏偏找上山里来时,却满嘴的谎言,意图瞒着姑娘,实现了愿望。
说到底,她向往的也只是凡间的热闹繁华,还有那些个新鲜玩意而已。
待浔儿将两人的尸体安葬好,便下了山去。
走至山脚,浔儿却是一顿。
她始终是忘了寻问姑娘的姓名。
也罢,就是连莲姑娘也不曾告诉,想必就是问了,姑娘也未必会告知自己。
这样想着,浔儿也就宽了心。
就这般,二人一同下了山,朝着江南去了。
这几日,因为孟浔在此处,她便一直不曾放人进来。
可这孟浔刚走,便有找了过来。
她屋子周围布了两层结界,外头的人瞧不见里面的东西来,而她却可以看到外头的人。
闯进最外头那个结界来的,是位书生样貌的公子,直直的朝着里头走来,不多时便会穿过第二层结界。
素以便一直立在那处,待他走近,才缓缓抬眼看过去。
“莲莲。”她下意识唤了一声,这才发觉莲莲已经下了山去。
她兀自叹了口气。
“姑娘”面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素以,那人似是一惊,而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莫不是就是那位仙人
世人皆传她住在沧溟山顶,自然不会再这半山腰上仔细的寻,因此千百年来,走进这里的人不过百余人。
“姑娘,姑娘可是这山里的仙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冲着素以拱手行了礼。
素以望着他腰间的玉佩,似有些出神。
犹记得千年以前,她也有着莲莲一般活泼的性子,只是她怕神君不喜欢她的闹腾,便从来都是隐藏着自己的性子,装作安安分分,乖乖巧巧。
从来都怕给神君天添了麻烦,却因此未曾走近神君,直到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整日欢欢喜喜,却又闹腾不已,又爱闯祸女子。
“姑娘”
书生看她神色微迷,似是出了神去,又似乎并不是,不由喊了一声。
素以闻声移了目光,缓缓落在了他脸上。
“姑娘,在下可否求一个愿望”
那书生弯腰,低下身子去。
“你不必求我的。”
素以自那人身上移了目光,竟是喃喃道了一句。
“姑娘”他倒是未曾听清。
素以一楞,坚定道“回去吧。”不多时便会见到了。
那书生却是神情一冷,神色巨变,眼中透着阴冷,与之前透着点点柔弱的书生相比,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般。
不过转瞬收尽了情绪,又成了那书生般无害的模样。
素以却不看他,转了身往屋里去。
他上前一步,似有话要说,却被素以打断。
“求我替你寻梦中的那位女子你这般已是第五次了。”
每次都化作不同的模样,上次是为纨绔子,上上次是位王爷
“那姑娘为何不随了我的愿,找到那位女子,我便不会再来扰了姑娘清幽。”
而她,却像是未曾听见,直走进了屋里去。
“一个人,只能偿一个心愿罢。”
终于,在门前停了停,开口道。
“那心愿,我自是愿意用在此处的。”
素以回眸,抬了脚往屋里去。
“与姑娘何干”
她迈出的脚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是了,与她何干她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
翌日清晨
素以从镜前起身,推了窗,外头的天已是大亮。
那人在门上敲了几下,不待她应便推门走了进来,站在门边不远处。
素以瞥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假佳。一身墨衣,也不知是何时换了衣裳。
“那屋中,是有女人住过了”
浔儿走后,她自是忘了收拾屋子。过往百年,那些事都是莲莲在做。
“嗯。”她亦不看他,只是淡淡的应。离了窗边,在桌前坐下,执了桌上的书来看。
他眯了眯眼眸,微微一顿,问道。
“那花妖呢”
若他没有记错,素以是无需进食的,花妖不在,他堂堂一个王爷,难不成要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过了片刻,素以才道“下山去了。”
又过片刻,他道“那就莫怪我将属下带进山里来。”语气却缓了许多,多了几分恭维与客套。
素以似有若无的扫他一眼。
他的属下,早就进了山中,不然他身上这衣服又是从何而来。她这偿愿阁里,可没有时兴的锦云布匹制成的衣裳。
隔了日,这山里又来了一个客人。
有人闯进了结界中来,素以自是能感应到的。
推门走出卧室,却跟庭院中站着的那个人一眼对上。
素以不着痕迹的移了目光去。
今日的慕容笙着一件燕青的衣袍,这般难以驾驭的颜色,到了他身上却穿出点浑然天成来。没有一丝的别扭之处,反倒叫人惊艳的很。
那一身衣裳,愣是叫他穿出了风度翩翩的公子气,还是个眉目微冷的贵公子。
慕容笙这般,已是第五回了。每回来此都要住上一段时间,少则日,多则半月余。日日里求着她替自己寻那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
素以始终不曾应下。
不多时,一位妇人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机灵的丫鬟。
瞧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子,不由恍了神。
这人是何时站在此处的,为何她先前竟是没能发觉。
陈香卉好歹做了几年的右使夫人,见惯了大风大浪,心里虽说惊讶不已,面上却瞧不出来几分。
那丫鬟却是有些不曾反应过来。
这忽然间出现的,莫不是这山上的仙人可传言那仙人是位女子,难道有假
直至耳畔传来了脚步声,陈香卉这才拧了半截眉来。
回眸一瞧,原来此处竟还有这样一间简朴的屋子,素以正踏着阶梯从楼上走下。
她细细盯了素以瞧。
面容淡若,神情清冷。肤若凝脂,眉目幽深,掺了一抹淡然,似是见过了许多,看破了红尘去。
“敢问姑娘,此处,可是偿愿阁”那丫鬟恭恭敬敬替她家主子问了一句。
“不错。”
“那这位公子是”陈香卉见他却是有几分面熟的。
“你不必知晓。”
慕容笙闻言挑了眉头。
“随我来吧。”素以目不斜视,越过他向屋里去。
主仆二人犹豫了片刻,随即跟了上去。
可这刚抬脚走出两步,却又像见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珠来。
“这”
这哪里还是先前那座木屋,分明是座七层高的塔。
慕容笙转身瞧过去。
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偿愿阁。他望着门上那块朱红的匾额,眯了眯眼眸,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主仆二人亦是看见了门上的那三个字,便没再说些什么,依偎着,走了进去。
待走进里头去,又是一愣,里头的摆设,倒是凡间没什么不同。
踏过几级向下的阶梯,来到屋子正中央。
前头设了道屏风。而屏风上画的,只有一位踩着祥云的仙娥。
绕过屏风去,素以已在矮桌边的软垫上坐下,长裙整齐的铺在身后。一头及了腰际的乌黑长发。
“坐吧。”
待她入了座,便听素以问道。
“这屋中摆设,你觉得如何”
陈香卉眉头一拧,姑娘似乎话里有话。
她仔细瞧了瞧这屋里的摆设,不多时却是微微一顿。
“我觉得此处甚好。”素以笑道。
“倒像是在人间。”
陈香卉顿了顿才接着道“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有几分眼熟。”
素以又是一笑,并未解释。反倒抬手替她沏了杯茶。
而后那茶壶之上便出现了几行字。
“进了这偿愿阁,必先了解这里的规矩,你且仔细看看。”
陈香卉闻言看向面前那几行小子字。
“竹枝”陈香卉一回眸,这才察觉那丫鬟早已不在身后。
“姑娘,竹枝她”
“不必担忧,许愿的是你,她自然是在外面等着。”素以瞥她一眼,不疾不徐道。
“规矩可都看了”
“看过了。”
“第一,凡进了这偿愿阁的,不论是否许愿,都要付出代价,至于这代价可大可小,并且,由我来定。
若是许了愿望,这代价自可以免去。
第二,一个人只能许一个愿望。须得说出原由,不得隐瞒。
至于第三,我想你不必了解。”
这般经她口中再说一遍,是怕有些人未曾仔细去看,介时反悔。
“是。”
“你可以说一说你的心愿了。”素以终于抬了眼眸来,目光落在对面那个女子的面上。
“姑娘。”她咬了咬唇,终是开口道,“我想重来一回。”
“如何重来”素以反问。
经这一问,她反倒垂了目光,过往种种一一在眼前闪现。
“要是能回到先前及那日便好了。”说罢,眼中的神采暗了下去。
“回去之后呢,你想如何”素以继续追问,杯中茶水已尽,再添一杯。
“再不要遇见他。”双手拧了身前的衣裙,眼中有些痛楚。
目光渐渐飘远,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初见他时,只觉得惊鸿一瞥,这天下哪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像是美玉雕琢成的。
其实,后来再看他,才知晓他也并不是格外的好看,只是那时年纪尚小,便就这般固执的认为了。
我父亲,是朝中的尚书大人,我是尚书府唯一的千金,顶上还有两位哥哥。他们固然是极其宠爱我的。
可我自打见过他之后,便整日魂不守舍,哥哥们见我这般,着实心疼不已。”
“我并不是任性的性子,虽是非他不可,却也知道两情须得相悦,方能快乐。
可几经打听,却知晓他已经有了结发妻子,才心有郁结,闷闷不乐。”
“哪知我那两位哥哥很是疼我,竟将两人弄到了俯里来,终究是逼着他娶了我。
可是,可就在成亲当日,他的妻子自尽在房梁上。
若是,若是重来一次,我定不会爱上他的,那可是一条人命,便就这样活生生的没了。”
待她说完,屋中一片静谧。
素以眸光闪了闪,却是继续喝着她的茶。
坐在她面前的人见她这般,不由一愣,而后取了袖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可是觉得这屋里的东西很是眼熟”不多时,素以开了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事。
“是。”她微微一愣,随即答道。
“寻我来的人形形色色,有些披着人皮,却不知心中所想为何。
有人觉得即便是说了谎,我也未必知道的。
可我这救,若是救了十恶不赦的人那该如何”
那人身影一顿,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当真不知这屋中摆设从何而来。”
那妇人被她问住,身畔的熏香炉中袅袅升烟,这一望却叫她想了起来,面色微微白了白。
“是,是她自尽时住的那间屋子。”那妇人惊诧不已。
她怎给忘了,三年前,众人闯进屋子里去时,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那个人。
但她却很快明了姑娘的意思,对着姑娘的眼睛,诚恳道“姑娘放心,方才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是吗”
素以微微一笑“我怎么听说,当今尚书府可是有两位千金”
“你是陈香卉,那陈香蕊又是谁夫人可是这些年过得太舒服了,就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忘了。”
面前的人僵了僵,脸色登时煞白了去。
“我,我是陈香卉,我是陈香卉不,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陈香卉,是她的姐姐,尚书府的长女。
“我的姐姐,尚书府的长女。十岁能文,十二岁弹遍江南名曲,十三岁一舞倾城。
所谓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抵就是她那幅模样了。
相较之下,资质平平的我,便是平庸多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知道我这尚书家的二小姐了。
姐姐十四岁那年,许给了当朝有名的顾大将军家的二子顾靖。顾靖年纪轻轻,亦是才俊,又是名彻江南的美男。
本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可那顾靖却意外死在了沙场上。
自此,姐姐的好名声一落千丈,又过两年,竟是没人敢上门提亲。
我小了姐姐两岁,那时正是我及笄之日,爹爹宅心仁厚,就连那时京中有名的秀才都放进了门来。
可我和我的姐姐,竟是同样心系与他。
但那个人爱的是姐姐,是我那十岁能文的姐姐啊。
我自小便比不过我的姐姐,年方十四,依旧没有多少才情。
父亲严厉,对我总是诸多责怪,这些我从未放在心上的事,却在那个人选择了姐姐时喷涌而出。
我以为,以姐姐的才情,可以许一个更好的人家,便苦苦央求姐姐,将那秀才让给了我。
可我并不知晓,京中,已是无人愿意娶姐姐了。
爹爹不同意,责罚我,将我锁在了柴房中。
可我那个傻姐姐,为了成全我,三尺白绫自尽在了房梁上。
而我,竟是因为姐姐的死,终是得以嫁给了他。
却是嫁进了家门才知,那秀才竟是有意隐瞒家中的妻儿,他本就不爱我,眼见着他对他妻子百般照顾,终是惹得我嫉妒不已,将她逼死在了家中。
相公他,自打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后,心中气愤不已,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
而自我嫁给了他之后,我便是替姐姐活着,顶着姐姐的身份,久而久之,竟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忘了。
打我嫁给了他,便一直在遭受惩罚。整整三年,我的夫君,一直对我冷眼旁观。
苦苦等了三年,终是心灰意冷。那样大的宅院,没有丈夫的疼爱,寂寞如跗骨之蛆。
于是,我给夫君下了药,我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我就不再寂寞了。
可是,可是我的孩子,却死在了夫君手中。”
说到此处,陈香蕊不由停住,神色悲苦,眼中却没有泪。
她的丈夫,亲手喂了她打胎药,将她锁于房中,那个孩子,一寸寸从她体内剥离,痛不欲生。活生生的一个孩子,她和相公的孩子,就这样被他亲手葬送了。
“如今的我,已是什么都没了。嫁给夫君的时候,爹爹便不认我这个女儿。
害死了亲姐姐,又逼死他的结发之妻,这般恶毒的我,老天又怎会留下我的孩儿。”
她起了身来,上前两步跪在素以脚边,目光诚诚,央求道。
“姑娘便偿了我这心愿吧。当初,一切皆因由我而起,若能改变这一切,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
言罢,竟是流下两行清泪。
“不论什么,你都甘愿”她并未立刻应允。
“是的姑娘。”
“若是要你的命,要你替你姐姐去死,你可甘愿”
陈香蕊娇躯一怔,又迅速恢复如初。
“自是愿意的,我本就欠了姐姐一条性命。”
素以起身,亦将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你且回去吧,我应了你的请求,待你一觉醒来,便能回到你及笄那日。”
她拭去颊边的泪痕,这才弯了腰道“谢谢姑娘,妾身定不会忘了姑娘大恩。”
“不过是场交易,何来的恩情,你且回去吧。”
素以仍旧在厅中坐下,嗅一嗅茶香,啖一口清茶。
陈香蕊朝她俯了俯身子,这才缓缓离去。
那丫鬟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依旧没能把她家主子盼出来,倒是瞧见一道欣长的背影往阁中去了。
姑娘终究是许了她的心愿。
陈香蕊那一路,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小姐你出来了。”丫鬟迎上去。
那人眨了眨眼眸,回了神来。
翠儿时她的陪嫁丫鬟,是以一直唤她小姐。
“回去吧。”
“小姐,仙人可曾答应小姐的请求”
“我累了,先回去吧。”她深深叹了口气,没什么力气。
待走出两步,那陈香蕊似忽然想起什么,缓缓回了头去。
人已经进了阁中去,只余俞来俞远的脚步声。
那位公子,为何可以进了里面去。
“小姐,怎么了”
“罢了,走吧。”陈香蕊亦不知自己在疑惑些什么。
刚走进屋中,手中那副画便脱离了掌控,飞到了半空中。
素以抬了眼来,那画就停在她面前,刷的一下展开。
画中女子,着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抬手掩了半张面容。素指纤纤,捏了张绣着兰花的白娟。头顶簪一只金步摇,这样的打扮,极是素净。
素以眼眸暗了暗,略略抬了手,那画便又阖了上去,飞回他跟前。
慕容笙抬手接下,眸中少了几分期盼,神色渐冷。
“便是没有这画,我也知晓你要找是谁。”
“我说过的,此事,你不必求我。缘分到时,自会相见。”
慕容笙垂了眼眸,神色未便。握着那副画的手却暗暗用了力气,指尖泛白。
素以并不瞧他,打他身边走过。
就在那刻,迎面吹来一股强劲的风,乱了他的头发。而这屋中景色也渐渐有了变化,再一眨眼,已是回到了那木屋中。
桌上的雕花香炉依旧燃着,屋子里溢满了檀木香。
他眯着眼眸,瞧了瞧推门走出去的素以,却不曾留意,脚边缓缓落下的一缕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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