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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番外》.幽冥密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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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中场休息来个温馨小短篇第一人称,书生林奕的。

    2012年榖雨

    那年我十二岁,第一次计划要扑杀流浪动物,我买了食物做好毒饵,但我得先找到毛毛才行。

    毛毛死了。

    小阿姨不知道怎的疏忽,让毛毛溜了出去,小阿姨不仅没发现,还就这么锁了门,等到我放学回来,毛毛已经成了一摊烂糊糊的尸块。

    可我还是认得出,那是我心爱的毛毛。

    她被一群野狗撕扯的血肉模糊,咬断颈子,就倒在家门口的十步之遥。

    门板上,有几道新的猫爪血痕,她临死前已经冲到家里,拼命拍门求救,却没人保护她。

    毛毛竟在绝望的恐惧中,被凌迟至死。

    我又气又恨,但思绪转的飞快,我是通灵人,把死去的动物灵留在身边不是难事,得尽快施术才行。但我咬牙抱起毛毛时,才发现大事不妙,毛毛临死前太惊吓,死法又太凄惨,连灵魂都裂的乱七八糟。

    我捡了几片魂块之后,心里越来越凉,手指也开始发抖,我找不到她的意识。

    没有主意识,我捡多少碎魂块都没用,那不是毛毛,那只是虚无到随时会散碎的细微能量,如同被斩下的断手断脚一样,那种根本没作用的可怜残骸。

    毛毛的神识不见了。

    “毛毛你在哪里”

    “林奕,对不起我”

    刚刚跟我大吵一架的小阿姨追在后头,也哭了。

    “毛毛”

    “毛毛别怕,快出来,哥哥回家了”

    “你不要这样,毛毛已经死了”

    “你走不要跟着我”

    我知道在正常人眼里,我扔下毛毛的尸体,又夺门而出找毛毛,跟精神崩溃没两样,但我实在不想再理她,这辈子都不想。

    我无法原谅杀毛毛的凶手,也无法原谅小阿姨。

    杀猫之仇,不共戴天,但寻仇依旧得往后摆,寻猫优先。

    在滂沱大雨中,我带着毛毛的照片,挨家挨户问遍附近的异世界乡民。

    “有没有人看到我的猫”

    “毛色是银黑相间,虎斑纹,尾巴长长的,大概七岁。”

    “请问,你有看过这只猫吗她的眼睛是宝蓝色的,很漂亮。”

    “帮我找猫好吗多少纸钱我都烧给你。”

    有个奇怪的通灵少年打算用毕生积蓄虽然也没几千元重金悬赏一只猫,我的寻猫启事很快惊动辖区的土地公,他看了我收集的碎魂块,很认真的给我有用的建议。

    “别找啦,你的猫几小时内就消失了,百分百是阳寿尽了,应该已经到冥府准备转生咯。”

    “那怎么办”我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祝福牠啊,你的灵气不错,你养的猫下回肯定得人身了。”

    “这样不对,毛毛要跟我一辈子啊。”我有点语无伦次

    “毛毛很爱我,她绝对不想这样离开,她现在一定在哭”

    土地公嘴角一抽。“你讲的到底是你的猫还是女朋友”

    “她是我妹妹啊,不是,我是说那,那个毛毛掉了这么多残魂没带走,真的没关系吗”

    “呃,这有点难办,看样子就算当人,可能会智能不足或残废”

    不是吧

    毛毛本来就是一只天然呆的笨猫,没有我她根本活不下去,下辈子还有身体残缺,成了一个小白痴任人欺负怎办

    那当然是我娶了。

    但毛毛要是直接转世了,人海茫茫,我怎知道该去哪找她、照顾她

    “不行,她不能这样就走。我得去拦她,把这些碎魂还给她。”

    于是,我展开了跨界千里寻猫的大地游戏。

    虽然身为天生通灵人,但拜庙向来不是我的兴趣,什么神明我一个也不识,到底要去找谁请托,才能溜进冥府寻猫,我一点概念也没有。

    我只好随便上网查查吃瓜群众怎么说,病急乱投医大概就是这么的。

    很不幸的,我跑了七间网络介绍的大庙,全都被打了回票,大家都说找猫不在祂们的业务范围,踢来踢去,行政效能令人发指。

    最惨的是,我连该去哪个单位递寻猫申请书都没问出来。

    “那能不能告诉我冥府怎么去就好我自己找。”我不放弃继续歪缠。

    “你身体健康,活蹦乱跳,去什么冥府啊没令牌没号码牌进不去。”

    “要怎样才能弄到令牌,或号码牌”

    “冥官,或死人。”顾庙门的神差大叔没好气的翻白眼“你是哪种”

    关说再度失败,我走出东狱庙,沮丧的站在大街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有个苍老的女声叫住了我。

    那是一个新死不久的亡灵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仍化了精细的妆容,细细粉黛眉、浓淡适宜的红唇,依稀可以遥想当年的风韵,生前应该是挺娇养的环境。

    状况这么优雅的亡灵,实在挺罕见的,这个鬼婆婆看起来气色好的很,周身还微微泛着金光。

    “哎呀,叫我儿子别烧电动轮椅来,这下可麻烦了。”鬼婆婆向我招手

    “阿弥陀佛。你通灵人对不对,来来,扶我一下。”

    反正我一时也想不到杵在原地能干嘛,就乖乖走过去,完成扶老太太过马路的日行一善。

    想不到,这鬼婆婆居然得寸进尺了。

    “这年头,有点料的通灵人很难找了,你小小年纪资质挺不错的,哎呀佛祖保佑,我运气真好,你再帮我个忙。”

    “抱歉,急事在身。”我面有难色“我在找猫,我的爱猫走失了。”

    鬼婆婆忽然抓住我的手臂不放。

    我低头一看,发现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串油亮的砗磲念珠,还有能进入冥府的亡灵号码牌。

    “你不是想要这个但你要先听我的。”

    我很快弄懂鬼婆婆为什么那么漂亮,她生前长年茹素,成天佛珠不离身,立志往生极乐世界的那种典型佛教老居士。

    青灯古佛几十年,婆婆自认净土直往没问题,后事也提早交办妥当了,偏偏坏在临终,起了一念执着。

    鬼婆婆生前是某个富商的太太,一辈子衣食优渥,美中不足的就是和丈夫感情不睦。

    说感情不睦实在太轻描淡写,真相是两人冷战了一辈子,至死都没和解。

    她丈夫早年曾经外遇,赔不少遮羞费了事,从此以后,虽然依旧同住屋檐,夫妇却形同陌路,丈夫后来很想和解,屡次开口试图破冰,总是招来冷言冷语,只好又摸摸鼻子,顺着她的意便是。

    鬼婆婆自认为问心无愧,理亏的是搞外遇的脏男人,孩子大了以后,她也开始做慈善义工,更是处处看丈夫不顺眼,在外头温柔和善,回家却总不给丈夫好脸色看。

    就这样过了三十年,直到最后一刻。

    她临终依旧佛号不辍,准备往生净土,意识清明回光返照的一刻,忽然他心通宿命通都开了,今生的爱恨悲欢历历在目,一瞬间涌现,

    她才惊觉,此刻站在她床边低头拭泪的丈夫,那个被她唾弃不屑三十年的男人,一辈子都深爱着她,努力赚钱想用更多物质弥补她,却用尽方法都无法挽回。

    那场外遇,根本不算外遇,是丈夫刚发迹时,被商场对手布局的仙人跳。

    但她从来没好好听他解释过,因为她恨,恨透了他的背叛。

    她一生潜心佛道,以为慧剑斩情丝,却没放下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

    正因爱过,所以恨之入骨。

    “阿妙,对不起害你伤心一辈子。我真没变心过。”他双眼空茫的低喃。

    她闻言大恸,只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好好跟他说声对不起,这辈子谢谢你,却发现自己的魂魄已经逐渐离体。

    眼前金光灿然,她离世的时刻到了。

    “不等等我误会他了我要跟他道歉,我也折磨他一辈子”

    她跪地放声大哭,死命做最后的努力,想抱紧丈夫,但丈夫只是一无所觉,悲伤凝视着遗体,不管她怎么努力,他都再也感觉不到了。

    就这么错过了蒙佛接引、往生极乐的时机。

    “所以伤脑筋呦,阿弥陀佛。我还是想去净土。”鬼婆婆叹了一口气。

    其实婆婆要我干的事很简单,她想借我的阳气托梦,跟丈夫诚恳的道歉,人世间这一遭才算无牵无挂。

    但她实在修的太“清”了,尘缘家缘几乎斩得一丝不剩,反倒不懂怎么托梦给亲人。

    我不怀好意的望着她手上的冥府号码牌。

    “我研究看看,帮你试几招,不过”

    “这借你,送你都行。”婆婆答应的爽快“去极乐世界哪需要这”

    虽然我急于寻猫,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帮婆婆托梦成功后,我还很敬业的念了地藏经送她一程。

    婆婆说这个法门殊胜,但我从没学过,念得挺生涩,自己都觉得不行,但半部经文不到,她就真的化为金光了。

    一念因缘起,一念因缘灭。

    真修行人也。

    婆婆临走前要我三思而后行,毛毛寿终正寝转世并非坏事,我拿亡灵身份强入冥府,逆天而行,肯定损伤阳寿,未来的运势健康也得大打折扣,我还是兴高采烈去了。

    尽管我做了完美的伪装,但婆婆的号码牌,跟我自身的气息还是差异太大,导致系统判定出问题,所以我到达的第一站,是枉死城。

    枉死城的冥官也没细查,他忙着低头翻卷宗,手一挥便让我过去了。

    我进了城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冥官看起来那么烦乱了,因为枉死城内鬼山鬼海,很多地方都挤得水泄不通,堪比春运抢票现场。

    无论天上,地下,半空中,树上,四处都有人不,鬼,拉高嗓门互吼,因为不用这样的音量就完全听不到对方说话。

    重点是,那些大呼小叫的鬼魂,他们的语言有一半我都听不懂,很像是西亚或中亚国家语系,打扮外貌也像,把我搞得更加困惑。

    好不容易看到几个东方人脸孔,在一栋红砖屋前的石凳闲聊,真是他乡遇故知。

    我赶紧挤过去攀谈。

    “哎,赶着这时候死,真不是时候啊。”一名中年美妇说。

    “是啊是啊,刚好遇到幽都搞什么难民收留政策的,这物价不是要乱了嘛。”

    “收留这么多难民怎成啊房都不够住了,八成也要涨。”

    “难民收留政策”我一头雾水。

    “哪,你瞧瞧那些难民。”中年美妇指着远处褐肤卷发的路人

    “都不该分到这边嘛,什么埃及人利比亚人叙利亚人,啊我们看都长得差不多,搞不清楚。”

    “说是他们家乡那边出大事,突发的,全都阳寿未尽,西方冥界一时根本塞不下硬分过来跟我们暂时挤一挤,谁知外头怎的你刚死吧你说说。”

    哦哦哦,中东和西亚的人啊。我有看国际新闻。

    我顺著大娘们指的方向一瞧,大概猜出来龙去脉,赶紧尽责扮演一个新死的乡民,简单解释人间发生的事

    “阿拉伯之春,听说死很多难民,很惨的。那附近很多区域爆发内战。”

    阿拉伯之春,那是一场号称民主狂潮的抗争暴动,由突尼西亚的示威开始,号称横扫数国的游行,却演变成无止尽的动荡战乱,

    结果,死伤无数迎来的并不是春天,而是阿拉伯之冬,最后酿成了多国势力插足的宗教内战,打得民不聊生。

    这几名大姊大婶越听越气愤,骂完时局,又议论起物价房价,我没心思陪聊国际局势,心里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偷渡进来,原来才是灾难的开始。

    我该怎么在多国难民营之中找到毛毛啊

    看我神色愁忧,这群大娘也很讲义气,他们都是枉死城的老居民了,熟门熟路的。听完我来的原因全都泪流满面,又说挤在广场上什么也找不到,得分头行动比较快。

    一讲完,大家就飘的不见人影,真帮我找猫去了,只剩下满地抹眼泪擤鼻涕的卫生纸团。

    我想可能发生了一点误会,他们竟然没发现我是活人,还以为我痛失毛毛后,愤而殉情自杀进枉死城,只为了求见爱猫一面。

    虽然搞错了,但这殉情故事好像挺凄美的,我决定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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