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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回了江家,发现院子里守着几名士兵,想必是大哥回来了。
忙去找了阿爹,将赵家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不让他掺和也是好事。”江敬武说道,“免得连累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位置,万万冲动不得。”
阿柔自然同意,可那样的话,朝中无人,恐怕要艰难许多。
“小周氏有一点说的很对。”阿柔说道,“咱们要争取早日过堂结案,但我猜,她该是在知府那儿使了门路,擎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江敬武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是啊,不扒咱们一层皮,她恐怕不会罢休。”
“那咱们也扒她一层皮。”阿柔说道,“哪有她成天欺负别人,自己还能置身事外的”
“你啊。”江敬武笑着说她,却并未反驳。
从爹娘院子里出来,发现大哥果然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客厅和蜚蜚说话。
“大哥,你晚上有事儿吗”阿柔神秘兮兮的,“跟咱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哥笑笑,宠溺地看着她们两个“好。”
入夜后,阿柔特意让蜚蜚换上黑色的劲装,袖口收紧,在夜色下十分隐蔽。
在侧门与大哥碰面的时候,他还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轻便的武装,没有说什么。
“学坏了”路上,大哥没有忍住,问身边鬼鬼祟祟的阿柔,“大晚上的,居然带妹妹去做贼”
阿柔“”
蜚蜚“”
“才不是”阿柔矢口否认,“没有比我这更正经的事儿了”
“哦到底什么事”
阿木一身轻便的武装,单手持剑,夜色下,眉眼更显英武,帅得让人心慌。
阿柔低着头说了两个字。
随即,三人来到了东区的义庄。
她要验尸。
白天她就想来的,但想也知道,捕快们不会让她来,只能等入夜了,偷偷潜进来。
义庄是暂放死人的地方。
有些一时还未曾找得好地方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乡,家人准备运回去安葬,或是穷得无以为殓,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之中。
她找人问过了,白天死在酒馆的人,名叫田齐,今年三十六岁,是个坑蒙拐骗的无赖。
此人是酒馆常客,还在酒馆赊了二两银子的账。
这样的人,他们犯得着动手
“官府或许不会帮我们查明,所以咱们要自己动手。”阿柔说道,“只要查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顺藤摸瓜,总能找到凶手。”
“你胆子也太大了。”阿木拿她没法子,“来就来,还扯上妹妹,看给她吓的。”
蜚蜚害怕地揪住姐姐的衣袖,完全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似有人在哭一般。
她先前从未见过死人,还是小时候远远瞥见一眼大虎,如今要来停放死人的地方走一遭,她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不怕。”阿柔给她一个火折子,“等会儿把它点亮。”
蜚蜚颤颤巍巍的“点了它,就百无禁忌吗”
阿柔同情地望着妹妹,摸她的脸“当然不会,让你有个心里安慰罢了。”
蜚蜚“”
“既然决定了,便快些进去,速战速决。”阿木大手递给举着火折子的蜚蜚,“不怕,大哥的手给你牵。”
火折子还没有点亮,被蜚蜚这样举着,实在可爱。
左手下意识紧紧抓住大哥的,被他牢牢牵住,热度传来,才稍微安心一些。
大哥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她的
蜚蜚给自己打气,跟上哥哥姐姐的脚步,来到了义庄门口。
落了锁,他们没钥匙。
阿柔早年筹划开镖局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江湖人,三教九流的门路都有一些。
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会来,阿柔拔了根簪子,手上几个动作,很快便将锁别开了。
阿木挑了挑眉,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本事。
蜚蜚则紧张地将火折子挡在眼前,又害怕又好奇,静谧的四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哥,麻烦你在这儿把风。”阿柔头也不回,推门进去了。
蜚蜚“”
“那、那我”蜚蜚都结巴了,“姐姐,我干嘛”
“你跟我进来啊。”
光是想想,小姑娘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又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面对那么恐怖的景象,不由深呼吸几次,松开大哥的手。
“大哥,你保重。”蜚蜚义薄云天地说道,“外面就交给你了。”
说完。
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凌云壮志,小姑娘闷头冲进了义庄,接着,颤抖着抓住了姐姐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
阿木望着蜚蜚行云流水的动作,笑了出来。
战场上死人比活人多,他是早就已经麻木了,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觉得妹妹胆子那么小,却硬着头皮要去陪着阿柔,愈发觉得她有意思。
姐妹俩推开义庄的小门,扑鼻一股陈腐的气息
蜚蜚不禁皱眉。
阿柔连忙转身系了一方带着香味的帕子在她脸上,遮住口鼻,只露出漂亮的眉眼。
“乖,忍一忍,我很快的。”说完,自己也系好帕子。
阿柔也是有些紧张,深吸了几口气,才吹亮火折子,扶着门谨慎地走了进去。
里面放了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两副简单的棺椁。
应该都是刚刚才死的,义庄里并不难闻,只是瞧着有些瘆人。
“跟紧我,害怕就闭上眼睛。”阿柔说着。
走到离她们最近的那具尸体旁边,说了声,“得罪了。”
继而,揭开对方脸上的白布。
不是她要找的人。
阿柔恭敬地将白布盖好,依次找过去,直到最里面的那具棺椁。
棺椁有些薄,没有盖紧,应当是为了方便存放。
“我、我要开始了。”阿柔也是有些紧张,看看身旁的妹妹,“小蜚蜚,等会儿你就闭上眼睛,跟我说话壮胆,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别停下就行,我心虚。”
没成想,却见到妹妹浑身僵硬地看着角落的位置,像是瞧见了什么格外恐怖的景象一般。
阿柔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下意识挡在妹妹身前,往角落里看去。
那儿似乎、站了个人
“你们也来”对方竟然对她们说了句话
耳朵里“嗡”的一声,阿柔瞪大眼睛,下一刻,更是看到那个人一点点朝她们走了过来
“鬼呀”蜚蜚大喊一声。
小姑娘吓坏了,搂着姐姐直跺脚,阿柔强装镇定,举着火折子对着他“什么东西不许过来”
对方“”
“吓到你们了”对方挺不好意思地开口,“别怕别怕,我是人,活的。”
蜚蜚愣了愣。
阿木飞身从外面进来,拔开剑就和那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若不是点了火折子,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别打了,是自己人。”少年闪身避过阿木的剑招,摘下面巾,“大哥你轻些,是我。”
吊儿郎当的语气,竟然是顾瑾城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阿柔气苦地瞪着他,随即回身捋着蜚蜚的背,“要让你吓死了。”
顾瑾城心虚地看着蜚蜚“妹妹没事罢”
蜚蜚松了口气,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但是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再影响他们。
就硬生生忍住鼻酸的感觉,掌根揉了揉眼睛,沉默着摇了摇头。
唉,显然是吓得不轻。
“到底搞什么鬼”阿木按着他的后颈,威胁地问。
顾瑾城在他面前就像是收了獠牙的狼崽子,被凶了,也只是如实说道“我来查案的。”
“查案要这个时候来查案谁都不带”
顾瑾城说道“反正也睡不着。”见阿木脸色不好,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怕跟着我的人里有别人的眼线。”
这说法,阿木勉强能接受。
可见到妹妹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是生他的气,说道“刚好,你留下帮阿柔。”
说着,牵起蜚蜚,要带她出去。
阿柔跟顾瑾城都是一脸紧张,齐声说道“等等。”
对视一眼,相看两讨厌。
一个说“我才不要他帮忙。”
另一个说“孤男寡女不合适。”
阿柔一个眼刀飞过去,几天前积攒的好脾气顿时都没了,手里捏着长长的银针,极力控制住扎他的冲动。
“不许胡闹了。”阿木不悦地说道,“赶紧验完出来。”
说完。牵着妹妹离开义庄
外面的空气显然比里面要好很多,蜚蜚揭下面巾,抓着大哥的剑穗挑挑捡捡。
“好点儿了吗”大哥安慰她,“下回别跟着你姐姐这么胡闹。”
蜚蜚连忙替阿柔解释“姐姐也害怕的,她、她也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说着,她低下头,歉疚地说“家里出了事,我真的好着急,可我真的太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拖后腿。”
“别这么想。”阿木摸摸她的头发,“若连你都要费心,还要咱们做哥哥姐姐的干嘛”
“真的”蜚蜚抓着他的剑穗,眼神透着天真,像个毛绒绒的小尾巴,“大哥不嫌弃我笨吗”
“蜚蜚才不笨。”宠溺地捏她的脸,大哥说,“妹妹是最乖的。”
蜚蜚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没有说话。
“别想那些了。”阿木说道,“小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养不活,所以,你能健康平安,就已经很好了。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蜚蜚眼眶泛酸,想到姐姐手上的那只镯子,想到小时候种种,无数次感慨自己的幸运。
同时,也就更担心阿柔。
几次要进去看看,大哥没有让她去。
“马上出来了。”阿木说道,“可能会有开膛破肚的场面,你确定要进去”
蜚蜚“”
大约等了一刻钟,两人出来了,脸色都有些不好。
起初还以为他们吵架了,询问之下,才得知,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验出来了吗他到底怎么死的”阿木连忙问道。
阿柔面沉如水,抿了抿嘴巴,才说道“的确是中毒而亡。”
“中的什么毒”
见她这样,蜚蜚还以为真的和酒馆有关,连忙问了一句。
谁知道,阿柔却瞥了眼一旁的顾瑾城,说道“一种叫燕轻的剧毒。”
“燕轻”阿木说道,“这名字,好生熟悉,似在哪听过。”
阿柔脸色更加难看了,随手一指顾瑾城“小时候差点儿要了他命的那个。”
蜚蜚和大哥对视一眼“”
“无色无味,主要症状是全身麻痹、精神涣散,中毒者,会陷入昏迷,不消半日便会窒息而死。”阿柔说道,“若饮酒,则会引发猝死。”
顾瑾城在旁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并不关心。
但阿木对他的了解,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一见他这幅表情,就知道他又难受了。
拍拍他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有线索吗”
“有。”顾瑾城在夜色下,笑得张扬肆意。
“别笑了。”阿木揽住他的肩膀,用两人独有的交流方式,“十年了,开心吗”
顾瑾城点了点头,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嘴角却向下撇着,似乎是要哭了。
“开心还这样”阿木笑了两声,“反正你也睡不着,到家里喝酒”
顾瑾城下意识看了看蜚蜚。
“你、你要是想去就去罢。”蜚蜚第一次见他这样难过,也不气他吓自己了,反而说,“我家里还有许多好酒,一醉解千愁嘛。”
这个小傻子,还学会安慰人了。
“若此人与小周氏有关,那当年”阿柔硬生生顿住,瞥一眼顾瑾城,转移话题“喂,明日查可疑人,你去吗”
她一副挑衅的语气,惹得顾瑾城笑了笑,说道“自然奉陪。”
“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说完,阿柔拉着妹妹快跑几步,先回了家。
蜚蜚被姐姐拉着,下意识回头,刚好瞧见顾瑾城仰起头苦笑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给攥住了。
也跟着酸涩的厉害。
因为她平时,就只有不想让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姐姐,你刚刚说什么可疑人”蜚蜚坐在高高的浴桶里,与阿柔隔了一扇屏风。
瞧见她那边影影绰绰的动静,便与她说话。
夜间头发不好干,于是都盘了起来,露出纤长的脖子和清丽的锁骨。
锁骨延伸出两段薄薄的肩头,落进铺着花瓣的水里。
她很白,夜色下白的晃眼。
“今夜吓着了罢”阿柔自责地说,“确实怪我,不该带你过去的,此案凶险,有我跟哥哥们,你便不要过问了,嗯”
蜚蜚往水下沉了沉,温热的水没过肩膀,她舒适地喟叹了一声。
“可我想帮忙。”蜚蜚说,“我能帮什么吗”
阿柔心都要化了,仍劝她“不是要瞒着你不让你去,而是此案既与顾瑾城扯上关系,便不是简单的投毒陷害。”
“他来沬州半月有余,早已锁定了目标,两案竟然发生了重叠,想要结案怕是没那么简单。”阿柔说道,“你若卷入其中,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听她这样说,蜚蜚便明白了。
点点头“好罢,那我不问。”小姑娘说,“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还有他也要注意安全。”
“对了,最好带上几个镖师。”
“还有还有,你们不要吵架。”
阿柔“”
先前小姑娘吓到了,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缠着阿柔要她陪着,从躺下开始,就不停说话。
阿柔几次快睡着,都让她偶尔冒出来的一句给惊醒。
“知道了,快些睡罢。”一把将她搂住,阿柔秒睡。
那厢,阿木在陪顾瑾城喝酒。
二哥也在,他倒是没有喝,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在专心研读。
“近来,还是睡不好”阿木问他,“让你找宁大夫看看,为什么不去”
顾瑾城自嘲地笑笑“只会让他瞎担心而已。”
三年来,上到宫廷御医,下到赤脚大夫,什么样的偏方都试过了,没用就是没用。
心病,没药医。
大哥忧心地叹了口气。
二哥抬头看了顾瑾城一眼,见他正坐在亭边仰头看星星。
刀削斧刻般的轮廓在月色下蜿蜒出清新俊逸的弧度,笑起来的时候,似有星辰坠落眸中。
“你生病了”二哥打量着他,看不出他哪里不对。
但大哥先前写信的时候似乎有提过,好像还挺严重的,不禁面露惊疑之色,“什么病”
顾瑾城没有回答他,而是引开话题,问他“看的怎么样”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二哥说道,“你确定这是传递消息的书会不会原本里面夹着信件,但是被人取走了”
顾瑾城摇头,说道“这是白将军给我的,祖父让他把书交给我娘,只可惜”
“我确定,这就是一本普通的书。”二哥合上书卷,封皮上写着手抄的南华经三个字。
盯着看了会儿,二哥说“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明显是手抄本查查出自谁手,或许有用。”
顾瑾城沉吟片刻,将书收了起来“多谢。”
将壶里的酒喝完,他准备离开。
“这么晚了,就在家中歇下,明日你不是还要随阿柔出门吗”二哥说道,“上回的房间还给你留着。”
“也好。”少年与他们告别,回了上回的厢房。
简单洗漱后,夜已深了。
他也不在乎时间,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便依旧像上回那样,和衣而睡。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顾瑾城很快便沉沉睡去。
没睡多久,的确发了梦,却和以往有些不同,不再是困着他的战场,而是几个时辰前刚刚去过的义庄。
他梦见自己躺在棺椁里,耳边响起哭声。
睁开眼,看见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梳着两个圆圆的花苞头,坐在旁边的木板上。
小胖手揉着眼睛,盘着小短腿,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你哭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冷。
小豆丁哭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哥哥,他不、不要我了。”
“你哥哥真坏。”他从棺椁里翻身坐起,与小豆丁圆圆的眼睛对视着。
看她打湿的睫毛,越看越喜欢。
恶劣地捏她的小胖脸,见她扁着嘴巴,又心疼地去哄。
“你是蜚蜚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小豆丁突然瞪他,凶巴巴地抓着他的手啃了上去
顾瑾城“”
猛地睁开眼,先是让阳光刺得眼睛一酸,随即感觉到右手酸麻,发现是自己睡觉时候下意识握刀,结果给压麻了。
“什么鬼”顾瑾城用力甩甩手,跳下床,“竟然哄孩子哄了一晚上。”
等等他又睡到了天亮
顾瑾城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间房,开始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风水一说。
两次留宿,两次都睡得很好,应该不是巧合
那他今晚还要赖在这儿
卯初,在练刀的途中跟大哥狭路相逢,又一次被揪过去当陪练。
挨了一个时辰的揍,顾瑾城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衣服被汗水打湿,顾瑾城喊来暗卫,让他回府去拿换洗的衣物。
他决定在江家多住几日。
因为要排查可疑人,阿柔早早就起了,特意换了身男装,早饭后在会客厅等顾瑾城。
不过,却先等来了萧如茵
萧如茵还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模样,梳着坠马髻,看起来清丽漂亮,见到她便笑了出来,似乎心情很好。
叶灵芝也难得穿了身女装,箭袖窄腰,英姿飒爽,却仍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
“你这样,倒叫我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萧如茵说道,“单你这张脸,便与你三哥有五分相似,气质也像。”
长得像她承认,气质
三哥那傻乎乎的二狗子气质,和她哪里像
“长公主恕罪。”阿柔先跟她说好,“今日我有事要办,恐不能作陪。”
萧如茵反倒更高兴了“没关系,你尽管去忙,有蜚蜚在也是一样。”
阿柔更不想让她跟蜚蜚单独在一起。
怕妹妹被她诓。
“若要出门,最好让三哥陪你们一起。”阿柔说道,“外面乱,长公主当多关注一下个人安危,也算是体恤咱们了。”
“真是大言不惭”叶灵芝不满地说道,“轮得到你来教公主做事”
阿柔放下茶杯,凛冽地瞧了她一眼。
“好了,灵芝你这是干什么”萧如茵训斥着她,“江姑娘也是好心提醒。”
叶灵芝仍不太服气。
“下次你若还是这样,就不必跟我出来了”萧如茵也动了真怒,四下无人,她也不用顾忌什么,“江姑娘是我的朋友,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话听得阿柔也不太舒服,却没有说什么。
沉默片刻,顾瑾城来了,见到萧如茵主仆两个,脸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有事”
“不是来找你的。”萧如茵冲他摆摆手,“知道你跟江姑娘还有事,去罢,不用专程招待我。”
她毕竟是长公主,阿柔再觉得麻烦,也不会怠慢她。
只得狠狠心,将蜚蜚叫了起来,让她陪着长公主待会儿。
蜚蜚还迷糊着,在会客厅跟萧如茵大眼瞪大眼。
“长公主想去那儿玩”蜚蜚意兴阑珊。
一听到玩,萧如茵来了精神“我都可以,上回你推荐的那些,果然都很有意思。”
蜚蜚挠挠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并且正试着拉另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纨绔下海。
“上回听你说想打猎。”蜚蜚说,“托人问了下,西郊倒是有个猎场,只不过我家近来多有不便,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可以让纳兰公子出面联系,刚好纳兰府有喜事,春猎也是很好的放松庆祝。”蜚蜚提议道。
萧如茵自然听说了他们家的事儿,顿时拉着她的手说好话哄她。
蜚蜚不太习惯,状似不经意地抽回了手,引开话题说“今日天气不错,眼光明媚的,不如,泛舟游湖”
四月中旬,正值春夏交接之际,气候宜人,早些则冷,晚些则热。
只是荷花还未开,少些雅趣。
游湖玩乐倒是好去处。
“听你的。”萧如茵笑着望她,很好说话。
见她招来仆从,让他们先去准备。仆从走后,小姑娘以袖口遮掩,打了个呵欠。
她今日仍梳着双垂髻,瞧着倒比萧如茵还显小。
困得眼睛都眯在一起,却并不让人觉得她失礼,反倒显得率真可爱。
“走罢。”蜚蜚困倦的很,觉得没必要装扮。
萧如茵却喊住了她,难得表现得有些扭捏“三哥不去”
“咱们女孩子的聚会,他去不合适。”蜚蜚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看她,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萧如茵让她看的羞赧,头越埋越低。
就在她以为蜚蜚要拿三哥来取笑她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说“你想听我三哥弹唱”
萧如茵“”
“嗯。”萧如茵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啊,你真的太聪明了。”
小姑娘这下犯了难“可我哥已经发誓不弹琴了,我、我租个人给你弹,行吗”
“行”萧如茵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行,当然行了。”
完美解决,蜚蜚高兴了“那走罢。”
跟家里人说了声,大哥派了两个士兵跟着她,三人便上了马车,出发去络江。
因阿柔有间镖局,时常要押送货物,故而有船。
方才蜚蜚便是让仆从来跟镖局的人说一声,借一艘船来游湖。
镖局的人自然积极配合,专程布置了一艘画舫,里面轻纱飞扬,灯红酒绿,别有一番风味。
画舫有两层,底下是两间船舱,一间摆了圆桌圆凳,布置了酒菜和瓜果。另一间摆了床榻用做休息。
船舱上面则做成了挑空的亭子,中间长长的露天甲板,视野极好。
蜚蜚言而有信,问了萧如茵说想听琵琶,便到醉红楼选了位卖艺的姐儿,一同带上了船。
络江是人工开凿的,水并不深,只是流域长,弯弯地半裹着沬州。
凉风习习,江水泛着细小的波澜,两岸是繁华的沬州城,坐在船上,吃着水果,听着琵琶。
即便萧如茵原本并不真心想来,此刻也不免有些陶醉。
“蜚蜚,我真的好羡慕你。”萧如茵突然说道,“有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喜欢你江姐姐、三哥、瑾城表哥就连小舅妈,那个疯女人,她都夸你可爱。”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认真,让蜚蜚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也可爱啊。”蜚蜚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道,“而且,你是长公主诶,只要你想,全天下的好玩的、好吃的都会捧到你面前。”
“不一样的。”萧如茵斟了杯酒,仰头喝下。
旁边的叶灵芝连忙劝她“主上,那是酒,喝了要醉的”
她没有说完,就听“嘭”的一声,萧如茵猛地摔了酒杯。
瓷片迸裂,擦破了叶灵芝的手背。
叶灵芝面露惊异,连忙单膝跪在萧如茵脚边。
蜚蜚愣住,葡萄都忘了吃。
讷讷地看着叶灵芝流血的白皙手背。
“看见了吗”萧如茵说道,“全天下的尽在我手又如何掣肘之处,多了去了。”
重新拿起一只酒杯,斟满,放到蜚蜚面前。
“听说你喜欢喝酒”萧如茵笑得清丽漂亮,冲她眨眨眼,“其实我也喜欢,而且,我酒量特别好。”
蜚蜚见到面前变了个人似的长公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傻了”萧如茵歪了歪头,笑着看她,“船上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蜚蜚连忙摇头。
“我不怕。”蜚蜚说,“我就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蜚蜚抿了抿嘴,犹豫着说“叶灵芝也是关心你,你若不想要她关心,要与她说清楚啊,不然,她会误会的,这样你就会越来越难受。”
萧如茵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你呢你对你哥哥姐姐的关心也是这样不喜欢就直说,”萧如茵道,“你不怕他们伤心”
蜚蜚想了想,说道“我想要的,他们都会给我。只有我做错了,他们才会阻止。所以,没有不喜欢。”
萧如茵笑了起来“所以我才羡慕你。”
“不过,你可真是个小傻子,居然为我这个仇家感到担心。”萧如茵突然说道。
“什么仇家”蜚蜚说道,“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了。”
萧如茵便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的,慢慢的,与她说道“死在你家酒馆里的人,是我派人做的啊,你不知道吗”
蜚蜚“”
“你、你在开玩笑”蜚蜚震惊地望着她,“你可是长公主,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我、我觉得你在骗我。”
萧如茵让她逗笑了,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欢喜“真可爱,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了。”
“我骗你才没好处的罢。”萧如茵又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蜚蜚还是不相信“那你干嘛告诉我”
“过来。”萧如茵朝她招一招手,学着她的语气,“凑近些,我告诉你呀。”
现在逃跑的话,蜚蜚心想,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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