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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赵夫子大步走过来,交头接耳的孩子们顿时闭上嘴巴, 不再说话了。
蜚蜚也连忙挺直了腰背, 站在人群最右边, 不住用余光打量不远处的招娣和那辆轮椅。招娣只得加快速度,并拢到人群当中, 随意找了个空地停下。
夫子张口便是一通之乎者也, 蜚蜚完全没听懂, 只混在人群中间,看别人点头她也点头, 别人摇头她也摇头。
懵懵懂懂的模样, 阿柔在旁边看得直想笑。
好不容易结束了训话,夫子又让他们进学堂, 按个子高矮来选座位。识字的坐在学堂右侧,不识字的坐在左侧,蜚蜚跟阿柔只得分开。
桌子很长, 须两人共用,又矮, 弟子们都得跪着听讲。
一开始, 蜚蜚想和招娣共用一张桌子, 可招娣却坐到了右边去, 同刘越风同桌。
原来她是识字的啊。
蜚蜚心想,阿瑾也识字,只有她是个小笨蛋,什么都不会。
旁人她都不认识, 总不能和江小花坐在一起罢那恐怕要天天打架正觉得失落,不知道怎么办呢,旁边的桌子过来一个人。
目光看过去,却是一喜“你过来干嘛识字的人坐那边。”
“陪你。”阿瑾端端正正地跪坐好,目不斜视。
蜚蜚见他态度认真,似乎打定主意了,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美滋滋的,没忍住,傻笑了两声。
阿柔时刻注意着妹妹那边的动静,起先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正操心着呢,就看到阿瑾的身影。
太卑鄙了阿柔捂着心口,好后悔。
夫子又不知道她识不识字,就说不识字又怎么样到时候还能教一下妹妹。
这一刻,阿柔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并且认识到了脸皮厚的重要性,觉得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傻乎乎的了。
座位分好,书院的仆从抱来许多书卷,分发给他们。
笔墨纸砚这些则要自备,江敬武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只是放在寝房没拿。
拿到书以后,右侧座位里有一些识字又爱显摆的孩子,当即摆开架势,端着书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左侧的孩子就看傻子似的瞧着他们,有些调皮的,还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肃静。”夫子板着脸,敲敲戒尺,让孩子们坐好,又说了一大堆蜚蜚听不懂的话,才开始举行开蒙礼。
正衣冠、拜圣人、点朱砂、击开明鼓
蜚蜚全程懵着,若不是阿瑾在一旁提点她,估计早就没那个耐心,撂挑子不干了。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钟声响过三回,夫子才宣布下学。
学童们轰然而散。
蜚蜚坐在门口的位置,便不甚着急,等阿柔走过来,才起身同她一道儿。
身后传来轮椅骨碌碌的声音,蜚蜚回头。
就见招娣还如早上那般,在刘越风身后推着他,缓缓朝他们靠近。
招娣比先前见时还要瘦一些,个子倒是长高了点儿,就这,看着也比蜚蜚小一圈。但刘越风比她们大两岁,身量也高出许多。
两相组合在一块儿,颇有些不搭。
“妹妹”阿木他们已经过来了,在学堂门口招手,“开饭了,快。”
蜚蜚便收回视线,带着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上前跟哥哥们汇合,兄妹几个去了膳堂。
路上得知三哥被夫子打了戒尺,都有些震惊。
“这才第一天,你就挨打。”看着阿森红肿的手心,蜚蜚心疼地摸摸,“往后还得了”
阿森也是十分苦恼,唉声叹气道“挨打倒不甚要紧,关键不让说话,让人觉得十分压抑,成心为难人似的。”
“诶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挨打”阿木专业拆台,“要是我,打他都是轻的。”
阿林想起那个画面,也在旁边忍笑。
开蒙院的三人连忙看向阿森,无声地询问着。
阿森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夫子的白胡子上沾了墨,这一上午,我就看那一滴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实在忍的难受,想要帮他擦擦”
“但没想到,劲儿使大了,直接拔掉夫子一撮胡子。”阿木平静的叙述着三弟的丰功伟绩,“夫子又疼又气,脸都绿了。”
阿森悠悠叹气“我是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夫子的胡子摸不得摸他一下,我疼三天。”
开蒙院的三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却爆发出一阵大笑,连阿瑾都没有忍住。实在为三哥的求学之路感到担忧
膳堂内,兄妹几个看着大桶大桶的饭菜,都没什么食欲。
这一年以来,柏秋的厨艺突飞猛进,家里又不缺吃的,口味早就给养刁了。
但下午和晚上都有课,现在不吃,只有挨饿的份儿,还是乖乖拿起碗,每个菜都盛了一点。
端着碗漫天找座位的时候,几人都听到旁边有人提起蜚蜚的名字。
视线看过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小花和几个男孩子坐在一块儿,得意洋洋地说“坐在门口的那个江颜蜚,同我是邻居。你们不知道罢,她小时候是个傻子,差一点就让人给卖了”
“竟有此事”其中一个问他,“卖去哪儿”
“那谁知道。”江小花说道,“怕不是要给人当童养媳。”
一群人哄笑起来。
江小花也要笑,却突然让人锁着脖子,直接从座位上拖了出来
桌子被拉扯得歪歪扭扭,饭菜撒了一地,孩子们惊恐地跑开,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
江小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晃动的乳牙都给打掉了,霎时间,血流如注。
他那颗牙本来就快掉了,是以,并不算很疼,疼的是鼻子。
方才,在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闭紧了双眼,感官更加清晰,绵密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面部都让这一拳给打得陷下去了
不由惊惧大哭,边嚎边挣扎,也没看清打他的人是谁。
蜚蜚也傻眼了,端着碗,愣愣地看着骑在江小花身上、闷不作声打人的阿瑾,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火爆的一面。
众人也是颇感意外,尤其是阿柔。
平日见阿瑾走路、说话、玩耍,都慢条斯理的,毕竟身体不好。看起来跟个软柿子似的,谁知道,竟是心有猛虎
“好多血啊”有人在旁惊呼,“杀人啦”
蜚蜚率先反应过来,动作敏捷地把碗一扔,就要上去拉架。
她那小身板儿,哥哥姐姐哪敢让她过去忙将她拦住,由三兄弟走上前去,那架势,乍一看,跟要围殴江小花一样。
刚刚和他说话的几个小孩儿都吓死了,僵在那儿不敢乱动,有人手里还拿着筷子,讷讷地瞅着他们,碗在地上摔碎了都不知道。
“夫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阿木原本是想过去帮忙的,听见这声喊,连忙将阿瑾拽了起来。
阿瑾还没消气,粗喘着要踹江小花。
夫子却已经看到了他们,当即吹胡子瞪眼的,大步走向几人。
阿木怕他怪罪阿瑾,忙把他推给弟弟们,自己将脚搭在江小花肚子上,豪迈地道“江小花你竟然败坏我妹妹名声,看我今日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说着,竟然真的在江小花肿起的脸边看到了一颗白白的乳牙。
心里颇为震动阿瑾下手也太狠了。
牙都给打掉了
“啪”
夫子一个巴掌拍在阿木后脑勺“入学第一天,就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我岳临书院教不了你这等凶徒,叫你家里人过来领你回去”
阿瑾愣了愣,随即满脸怒容,要去和夫子说明真相。阿林和阿森却拦着他,没有让他过去。
江小花在那儿大哭,鼻血和牙龈的血流了一脸,看起来颇为恐怖。
书院的仆从连忙赶到,将他抱走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夫子怒吼着,声音在膳堂久久回荡,说完,又拍了阿木一记,让他走在前面。
他们饭还没吃呢
蜚蜚后知后觉地心疼起被浪费的饭菜,空空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咕”的声响,像是在抗议。
阿柔听见了,偷偷塞给妹妹一个馒头,示意她赶紧吃。
蜚蜚连忙掰了半个还回去,大口咬着另外一半。阿柔也用宽大的袖口掩着,咬了一口,正要吃,夫子一回头,警告地看向她们。
两人连忙停住嘴巴,等夫子转过去,才继续吃。
做贼似的,姐妹俩渐渐有些想笑,在夫子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咧了咧嘴巴。
阿瑾在前面走着,手背上红了一大片,嘴角和颧骨也微微肿起,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
蜚蜚被触动,偷偷将剩下的馒头塞到了他手里。
宽大的袖口掩着,从远处看像是在手牵手,但很快就分开了,两人装作若无其事。
一阵风吹来,阿瑾咳嗽了两声。
却借着抵唇的动作,一口一口,将蜚蜚给他的馒头吃掉。
馒头还热着,面粉特有的香甜味充满口腔,阿瑾顿时觉得这架没白打
第二天一大早,江敬武就来了书院。
阿木和阿瑾举着一本弟子规,在院子里的圣人像前跪着,江小花满脸的青紫,站在夫子房内,等家里人过来。
“你怎么刚来就给我惹事儿”江敬武以为是阿木带的头,四下无人,不由训他,“自己打架就算了,还拉上弟弟,我看你真是欠揍。”
阿木“”
莫非他长着一张穷凶极恶的脸明明做了件大好事儿,怎么所有人都默认是他把人给打了
“江二叔,你别骂他了。”阿瑾咳嗽着,有气无力的,“人是我打的,阿木没有动手。”
岂料,江敬武更加不高兴了。
反而问阿木“弟弟跟人打架,你就在旁边看着平时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还有没有点男子气概了”
阿木“”
这世道,寒冷如斯
“我去跟夫子说说。”江敬武捏捏阿瑾的肩膀,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面上凝起化不开的担忧,“天凉,这样跪下去还得了”
走之前,却铁面无私地对阿木说,“你给我好好反省。”
如此差别对待,让阿木幼小的心中流出两行比花江还宽的泪水太难了,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阿瑾实在愧疚,不住咳嗽“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没事儿。”阿木皮实,根本不在乎这些小惩罚,甚至觉得在这儿吹风,比在教室摇头晃脑地念书要轻快许多。
当然,如果风不那么凉,就完美了。
听见阿瑾咳嗽,反而有些担心“你也真是倔,就说人是我打的不就行了风这么凉,吹病了可不得了。”
他讲义气是一回事,阿瑾却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大方,遂摇了摇头“若装作不知,让你帮我承担罪责,那我也不配让你这样对待。”
阿木笑了笑,虽然被罚了,还被误会,但心里是高兴的。
“怎么不配”他说,“你为了我妹妹才和江小花打架,也算是替我受难你不动手,我也是要教训他的,这叫,殊途同归。”
“成语不是这样用的。”阿瑾咳嗽着,纠正。
“无所谓。”阿木潇洒道,“意思到了就行。”
两人搭着话闲聊,在萧瑟的寒风中,达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又过了一会儿,江雨兰也哭天抹泪的赶了过来,见他俩在圣人像前跪着,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而扑到房间里去。
江小花见了亲娘,“哇”的一声哭嚎起来,开闸般一发不可收拾。
“行了。”夫子看不下去男孩子哭成这样,遂说他,“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娇气,像什么样子”
江小花被打得像个猪头一样,本就委屈,听见这话其实更想哭的,却不敢,只能硬生生忍着哭意。
一忍,就憋了个鼻涕泡。
夫子“”
他教书育人几十年,还没哪个学生敢在他面前如此不修边幅。
一时只觉得浑身刺痒,如芒在背。
江雨兰忙给他擦干净,期期艾艾道“夫子,你可以给我们做主啊孩子才刚来一天,就被打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嘛”
“打人的江锋、江怀瑾还在外面跪着。”夫子也想要劝和,“我已经训斥过了。”
江雨兰悄悄看了江敬武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只眼观鼻鼻观心,更是委屈,不甘心道“他们因何打架”
先前阿木就总是欺负她儿子,但都是小打小闹,许多时候甚至没有动手。她早就想找个机会整治一下那几个熊孩子,现在机会来了,她不想放过。
夫子看向江敬武。
江敬武忙说“我也刚来,还没问呢,不如让他们进来,各自说明。”
事情经过如何,夫子已经打听清楚了,但他为人师长,拉不下脸叙述孩子们之间打架的过程,也觉得让他们自己说比较好,便让仆从将两人喊进来。
两人在门外吹了半天的冷风,欢天喜地的就来了。
一见江小花那个猪头脸,两个人都有点想笑,但知道这么个场合,笑肯定不合适,只得低头忍着,十分辛苦。
江雨兰不知道因为儿子的事情找过他们多少次,看见阿木就来火,沉声说道“阿木,这都多少次了好歹是邻居,你就这么看不上宗义,成天拿他消遣”
“你消遣也罢了,孩子小,打不过你,他认了,可你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啊。”将江小花扯到跟前,戳戳他脸上的伤,“你看给打的。”
江小花连忙捂着脸,泪眼汪汪地喊疼,差点儿又哭了。
阿瑾正要解释,阿木就拦着他,说“他当着我的面儿说些污言秽语,败坏我妹妹名声。女孩子名声何其重要那么多同窗都在,若传了出去,我妹妹将来怎么做人”
“你”江雨兰说道,“小孩子会说什么假话,定是你断章取义,成心污蔑”
阿木就说道“正所谓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学堂是何等高贵的所在他跟个妇人似的乱嚼舌根,我就不能饶他管他说的是什么”
他一向凶蛮,江雨兰只当他粗野,没想到,竟然说不过他。
“好了。”夫子训斥他,“你也知道学堂是高贵的所在,容不得你撒野”
阿木低下头,一副虚心的模样。
夫子的语气软了些“你若还想在此处学习,须断了逞凶斗狠的心思,否则,眼下便随你父亲,回家去罢。”
“是。”阿木忙说,“多谢夫子教诲,我日后定潜心向学。”
江雨兰自然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夫子却看向江小花,点了他的名字,说教道
“江宗义,你是个男孩子,当顶天立地、坦坦荡荡,恶言不出口,恶声不入耳才是。怎可终日碌碌,闲言碎语”
江小花吸着鼻涕,气鼓鼓的。
江雨兰听了,胳膊肘撞撞自家儿子,江小花却不解其意,冤屈地看了她一眼。
“夫子同你说话,还不谢过”有些恼怒地按着江小花的脑袋,让他道谢。江小花都要难受死了,却只得照做。
已经向两位家长说明了前因后果,夫子又说“治疗的费用,江锋须负责到底。”
“自当如此。”江敬武连忙应下。
这事儿便算调解好了江敬武赔医药费,阿木和阿瑾向江小花作揖道歉,言明日后再不动手打架,江小花回礼。
江雨兰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想撒泼,又怕毁了儿子在夫子面前的印象,况且,医药费他们赔了,歉也道了,若再抓着不放,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
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就是江小花受了委屈,夫子竟然还帮阿木他们说话。
也不知道江敬武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正怨愤难平地要走,夫子却又喊住了他们“等等。”
两边都停住,看着夫子。
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才不太自然地说道“江宗义这个头发,是不是得打理一下如此不修边幅,像什么样子”
江小花只觉得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击,瘪着嘴巴,想哭。
夫子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让他想起同窗们看他的眼神,跟他一个寝房的孩子就笑话过他,还问他是不是女孩子假扮的。
现在夫子也说他了
好气,好恨为什么阿娘要给他梳这样的头发、取这样的名字
更别说死对头就在旁边看热闹。
一时间,江小花只觉得无地自容,捂着脸跑走了。边走还边张着嘴大哭,连续不断的声音和哈出来的气,使他看起来像个长了腿的开水壶。
“小花,小花”江雨兰拎着裙子要去追,喊了两声又想起儿子很讨厌这个名字,连忙改口,“宗义,你等等阿娘。”
即便如此,江小花这个名字还是在同窗之间传开了。
江小花越是在意,爱撩闲的孩子就越是这样喊他,他自然也就愈发厌恶阿木兄妹几个,成天琢磨着怎么给他们找事儿。
但上次阿瑾打他的场景,被围观者一传,就成了类似“阿瑾只用了一拳就打掉了他满嘴的的牙,甚至连夫子都不敢管”这种无稽之谈。
硬生生将阿瑾塑造成了力大无穷、青面獠牙的活阎罗。
江小花恨的那叫一个牙痒痒,每日除了学习,就是暗搓搓地琢磨着跟谁合伙,好报那一牙之仇
而随着他细心的观察,还真叫他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人,便是活跃在传言里的另一位阎罗白面幽冥,刘越风
因他外形惹眼、举止奇特,一入学堂就引发了弟子们的热议,加上身边还总是跟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小矮子,让人更觉得奇怪。
若说那人是他的仆从,却与他们同在学堂读书;若说只是普通的同窗,却伺候他的衣食起居,显然将他当主子对待。
更有甚者,刘越风只是微微一抬手,那人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拿什么,连话都不用他说。
是以,书院便盛传白面幽冥能够控制人心
而他身边那个小矮子,原本与他并无关系,只是在入学时不幸与他同寝,便被他吞了魂魄,制成了傀儡
江小花暗中打探,发现他们两人的相处,竟然真如传闻一般他从未见过刘越风开口,可他身边那个叫宋昭的小矮子,却好似与他心灵相通似的,着实诡异。
这个发现叫他激动得好几天没睡,想着,定要找个机会与他合作,让他把阿木、蜚蜚的魂魄都给吞了,让他们也当傀儡
虽然他也害怕,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做出点牺牲,怎么能达成目的呢
大丈夫,就要不择手段
要是让蜚蜚知道他的想法,非得笑晕过去不可。
刘越风虽与常人有异,但也是凡胎,什么吃人魂魄、控制人心简直一派胡言
开蒙礼那天,招娣同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少不得以为招娣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认识,还难过了一场。
后来招娣主动来找她,她才知道招娣为什么要把鬓角剃了,扮作男孩儿。
原来,因刘越风腿脚不便,需要人日夜照顾,王麻子本想买个仆从给他使唤,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买。
许是舍不得钱。招娣也不清楚,反正最后定下了她。
因为女子入不了南寝院,别人还会说闲话,所以,王麻子就让她扮作男孩儿,化名宋昭,与刘越风同住,好贴身伺候。
反正在家也是干活儿,还要饿肚子,在书院多好啊有书读、有饭吃,只要照顾好刘越风就行,招娣做梦都想不到能有这种好事儿。
不过,在蜚蜚都眼里,刘越风可不是那么好照顾的。
他性子实在太怪了,什么时候得罪了他都不知道,不然能得个白面幽冥的称呼吗
“其实还好。”招娣悄悄说,“他只是孤僻些,顺着他就行了,并不吃人的,也不会控制人心,别听他们乱传。”
想到大家都跟她一样害怕那张脸,蜚蜚就觉得好笑。
招娣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似乎不怎么怕他。蜚蜚这才放心,让她有事情就找自己和姐姐,会帮她。招娣自然答应。
两人又讨论了些学问,许久才分开。
招娣不想让人识破她的身份,所以是避着人来找蜚蜚的,两人搞得跟接头一样,招娣走了,蜚蜚才出去。
还四下张望着,担心被人看到。
所幸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才放心,哼着曲儿往寝房走。但她长这么大没听过什么正经的曲子,哼的还是哭坟,只不过是欢快版。
其实,之前她一直以为招娣在替她受苦,毕竟前生被王麻子买回去的孩子是她。现在得知招娣能来上学,自然为她高兴。
本以为周围都没有人,一拐弯儿,却撞见阿瑾在拐角处的墙边站着,不知道来了多久。
晚课还没开始,她吃完饭,借口回寝房拿东西,实际上却溜出来见了招娣。
这会儿见到阿瑾,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儿”不动声色地望向前方,没有看到招娣,神色稍定。
招娣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阿瑾不会乱说,但事关招娣的清誉,还是别告诉他了。
阿瑾好像并没有发现招娣来过,只将手里的东西举给她看。
是几包药。
“谁的你生病了”蜚蜚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口,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但她对医术一窍不通,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得问,“哪里不舒服”
阿瑾不想让她担心似的,摇摇头,却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快别在这儿站着了。”牵着他的袖口往前走,蜚蜚说,“此处风大,你站在这儿干嘛”
阿瑾没有动。
蜚蜚转身看着他,他才从袖口的暗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递给她“山楂糕,吃吗”
酸酸甜甜的山楂味儿传来,蜚蜚顿时喜上眉梢,习惯地接过。
“谢谢阿瑾哥哥。”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对待吃的却格外谨慎。
动作轻柔的将油纸包揭开,夕阳下,红彤彤、亮晶晶的山楂糕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直接晃了她的眼。
珍而重之的捏起一块,却没有吃,而是递给了阿瑾。
阿瑾想伸手接,她却直接喂到了他嘴边。
“快点,要掉下来了。”山楂糕表面光滑,蜚蜚不敢用力,担心碎了,就轻轻捏着一个小角。
阿瑾只得张嘴叼住,嗷呜一口,全部吃下。下一刻,却被酸得眼睛都睁不开。
蜚蜚大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透着几分可爱的傻气。
日暮西垂,面团子似的两小只,穿着书院统一派发的衣服,走在黑瓦白墙的书院内,说说笑笑的。
阿瑾看着小蜚蜚被夕阳映照得通红的笑脸,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即使他迫切地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偷偷跟那个男孩子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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