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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妹, 七妹妹”
“唉”
玉嘉露出无奈的笑,“跟你说着话,你都能打盹儿。 昨夜没休息好,还是嫌弃姊姊太无趣了”
玉清揉揉眼睛, 以手掩唇, 打了个呵欠。
今日玉嘉约她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此时已在回程。
马车缓缓行进,至今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隔着小窗, 玉清看了一会儿冬雪纷飞, 看的困倦, 竟然闭上眼睡着了。
她神色疲倦,“姊姊勿怪。我的猫儿夜里生了一窝小猫, 我起来看了好久, 没怎么睡。”
玉嘉一怔, “你何时又养猫了”
玉清说“路上抱的。想是天寒地冻,大猫念及肚里的小猫, 见了人就喵喵叫, 问我讨吃的。”
玉嘉听她动不动便提及小猫, 心下了然, 七妹妹这是想当娘亲,想的都疯魔了。一时百感交集有怜悯,有嘲讽, 更有点骄傲。
怜悯这姑娘当寡妇的可能都比当娘亲大。
嘲笑纵使她集父皇母后的宠爱于一身, 终究得不到女人最想要的东西。
骄傲自然是因为自己拥有三个活泼可爱的儿女。这一点, 玉清永远及不上。
她心里想的如许多,对方半点没察觉。
霍怀秀走了有半个月,玉清起初会想起他,因他生死不知,总有几缕淡淡的愁绪。
后来,府里再无时刻监视她、伺机而动的眼线,她的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成天遛狗逗猫,同大妞一起踢毽子、捉迷藏,乐不思蜀。偶尔闲下来,便乔装打扮,去崔然的医馆小坐片刻。
到底年少,忧愁和烦恼来的快,去的更快。
渐渐的,对那人只剩感念她的好日子,有他不少贡献。
于是,某一日,她让吉祥取一张画纸来,在上面画一个大大的圆圈作为脸,添上几笔,不高兴的眉毛、眼睛,下撇的嘴,最后为这堪比表情包的人物画像题词,叉叉叉之脸。
当晚上一炷香,念一句一路好走,再等上一两个月,如果他依旧杳无音信,便为他哭一场。
就像说好的。
“七妹妹。”玉嘉唤她,“听说你府里换了好些人,换几个就罢了,一次换掉这么多,不怕新来的做事不利落,伺候不好么”
说起这事,真是好气又好笑。
公主府遣散了一批人,平时给她和玉阳送消息的都在其中。
本来还觉得蹊跷,但一打听,离府人数众多,绝不可能针对她们,便只觉可笑。
玉清一本正经,“做事不行,可以学。命里带晦气,和我犯冲,那可不行。”
玉嘉摇头。
可不是听风就是雨的小丫头因为道士几句话,搭上了府里一半的人。这事儿,真只有这缺心眼的姑娘干的出来。
她有心调侃“那是道士的一面之词,你怎么不请佛寺的大师也来一趟,说不定另有发现呢”
玉清道“我本来就有这打算。道士、和尚、萨满法师,一个一个来,我有的是空闲。”
玉嘉笑了,“正好,谢从善回京了,你叫他上门驱魔罢。他以前在寺里住了那么久,每年往来几趟,比真和尚也差不多少。”
玉清愣了下,“谢从善”
“怎么,连他也不记得了”玉嘉挑眉,揶揄“你的四哥哥呀。小时候,郑国公夫人每次带他进宫,你就丢下别人不理,只和他有说有笑。”
是他。
记忆中,是极温柔的少年,有一双天底下最好看的眼睛,亮如星辰。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年纪,真公主是很喜欢他的,围绕在公主身边的人如此多,少不得有大献殷勤的,可只要谢从善在,公主只粘在他一个人身边,看的皇后和国公夫人会心一笑。
有一日,承光帝抱着幼小的公主,同皇后闲话家常,谈及爱女的婚事。
本来昏昏欲睡的公主突然睁眼,口齿清晰“我不要别人,我要谢家四哥哥。”
承光帝见她可爱的小脸神色坚决,像个小大人,故意逗她,“为什么朕觉得,成国公的儿子也不错。”
公主急了,“四哥哥好看呀。”
承光帝哈哈大笑,转过头,看向皇后,“虽说来日方长,还早的很,但是谢从善他倒真配的起。”
原本能成就一段天赐良缘。
可惜,过不几年,谢从善生母过世,他父亲执意将妾室扶正再后来,谢从善瞎了。
身有残疾,再也不配为玉清公主的驸马。
从此,他不再来宫里,一度常住佛寺,远离京城。成年后,家里给他选的正妻是永定侯府的三姑娘柳曼柔虽然貌美,却是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
若非继母所出的两名弟兄接连离奇去世,只怕他连今后袭爵的资格都不会有。
终究天意弄人。
玉嘉也想到了这些,叹息“他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玉清问“什么例子”
玉嘉忽然冷哼一声“管不住男人的身子,抓不住男人的心,早晚会让人骑到头上,祸害子孙。若是他母亲在世,他的那双眼睛”她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换作我,不能陪伴儿女长大,也绝不会留下隐患。”
天色渐晚。
送完玉嘉,回公主府的时候,夕阳西下,天地介于残阳微明和夜色四合之间,别有一种倦怠的温柔。
玉清从马车下来,又打了个呵欠,模糊的想,待会儿是先用膳,还是先去瞧瞧她的母猫和小猫唔,要不要带着九条命
总不能有了新欢,忘记旧爱。她是个长情的铲屎官。
走了几步,听身后吉祥道“公主。”
玉清回头看她,顺着她略显古怪的视线,又看向侧前方远离朱门、远离石狮子的另一边,停有一顶轿子。
轿子的主人正撩起帘子,昏暗暮色,落在他赤红的大氅上,像凝固了的暗沉血色。
他抬头。
一刹那,一轮回。
岁月回溯,温柔如旧日少年。
“你”
玉清喃喃念了一个字,方才回神,忙移开视线。
记忆碎片串联,她想起来了,谢从善是郑国公嫡孙,是柳曼柔的丈夫,而柳曼柔,好像是和霍怀秀不清不楚的永定侯府的小姐
错综复杂的关系,再好看,那也是不该亲近的人。
玉清站定,身处异世,牢记不能放飞自我。
于是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他小厮,总之不看他本人。
等那人走近,她盯着他腰间一枚玉佩,开口“谢公子有事寻我天寒落雪,怎么不进里面等候”
吉祥见公主微低着头,目光锁在谢家四爷的玉佩上,心里一声叹息。
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她很想提醒公主,旁人都有男女大防,四爷倒是不要紧的,公主大可以看个尽兴,就算把他的脸盯穿一个洞,他也不知道呀。
“谢公子”那人斟酌这三个字,微微一笑“你从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以前年纪小,都是孩子,怎能和现在比进去说。”她转身。
吉祥忙道“四爷,请。”
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各自成家,各有打算。
玉清想不明白他为了什么前来,他也知道霍怀秀和妻子之间的往事么这层关系本就尴尬,加上他和真公主早年的一点暧昧,就更复杂了。
不成,她必须先划清界限,接下来才好说话。
她轻轻咳嗽,一边走,一边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印象里,我还是那个扎着小辫子,缠着你玩耍的孩子吧唉岁月如梭,时光不饶人呐,转眼之间,我都老了。”
吉祥差点呛到。
谢从善说“玉清,你才十六。”
玉清撒谎不对眼,脸皮也厚起来,“人不老,心老。管着这么大的宅院,还要操心驸马,能不心累吗”
说到驸马的时候,语气加重,格外强调。
谢从善轻笑一声。
玉清顿住脚步,正想问他笑什么,却见大妞从里面跑了出来。
短短半月,小女孩脸色好看了许多,不复来时那般,像蔫了的菜色。
人也结实了,更重要的,脸上有了笑容,眼里的光是天真无邪的快乐。
这几日,大妞和公主少有分别,今日公主一去就是一天,人终于回来了,大妞急忙小跑出来迎接。刚站稳,她眨眨眼睛,“公主,厨房备好了晚上的饭菜,吃完了,还踢毽子吗”
玉清神色一凝,挤出一丝笑,向身边的人解释“我是教她踢毽子,小孩子嘛,总要人陪着玩的。”
大妞呆呆地看着她。
玉清俯身,“大妞乖,你先去玩,我忙完了去看你。”
大妞乖巧点头,“哦。”
玉清看着她离去的小身影,又道“我平时喜欢研读妇德、女戒,修身养”
话音未落,一条小狗撒腿奔了过来,绕着她团团转,尾巴摇的飞快。
玉清脸上发热,不用看也知道那人在笑她,抿了抿唇,放弃了,抱起九条命,沉默地将人带往侧厅。
两盏热茶,几盘点心,隔着厅堂的距离对望。
玉清抱着九条命,一边替它顺毛,一边开门见山“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谢从善不问方才的小女孩是谁,也不提及她出糗的事,只问“我们有几年不见了”
玉清一怔,下意识的去看他,目光触到他的脸,立刻又移开,“总有十年了。”
谢从善道“九年。”
他既然知道,问她作甚
与初来大楚的时候不同,经历那么多事,她对人多了防备,他迟迟不道明来意,只让她更提防。
玉清淡然道“原来这么久了公子亲自到访,想必有要紧事,不妨直说。若有我能帮上的,定会尽力相助。”
谢从善抬起茶盏,轻抿一口。
良久,他道“今日贸然登门,并非有求于公主,而是自荐。”
玉清疑惑“我不懂你的意思。”
“听闻公主府上有妖邪,曾重金请道士前来驱魔,此事属实”
“属实。”
“请道士,不如请我。”谢从善笑了笑,“我也会。”
玉清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谢从善无疑是个美人,穿红衣,不束发,怎么看都不像道士。她问“你从前也在道观里待过”
他摇头,“寺庙。”
玉清愕然,“和尚可你明明”
“俗家弟子,守戒,不剃度。”
“这”她以茶润唇,委婉道“我想,还是不必了。请个和尚也不费功夫,你平日里一定很忙,怎能为这点小事劳烦你”
谢从善平静道“我双目已眇,一个瞎子,除了念几句经文,平日里能忙什么”
玉清呆住,不知如何应对。
于是换成谢从善占据主动,“公主想问,我为何要来毛遂自荐,可是另有目的。”
“也不一定是怀疑你有目的。”
他低笑,“公主就当我有意攀附你、讨好你,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我择日登门。”
“不是,你”
玉清看着他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他走的慢,不让他的随从搀扶,到了门槛处,眼看就要绊倒,不禁替他捏一把汗,“小心一点”
谢从善停下,回头。那神色温柔的能令一院子的冬雪融化。
他轻轻道“真的是许多年了月儿。”
大楚和南夏交界处,有一地势险峻、不易通行的山脉。这里人烟罕至,最是隐居一生的好地方。
自回到锦州后,霍怀秀第二次来踩点。
青年立在云天薄雾和山峦之间,黑衣凛冽,如亘古不见明的夜色。
上辈子,商朝替他立的衣冠冢就在此处。旁边不到几百米的距离,有一座小木屋,竹篱笆围出小院子。
他旋身,回到木屋。
商朝坐在屋顶,季先生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
霍怀秀人回来了,也不与他们说话。事实上,离开京城后,他很少说话。一个时辰,一整天,只有沉默。
不多时,夕阳残光照亮大地,万物沐血。
他在这样鲜丽的颜色中,毫无征兆的,想起离京那日,急匆匆赶来见他,一根玉簪挽上发髻的少女。
她居然绾发了。
那时在崔然的医馆外撞见,她还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丈夫才买棺材,快死啦。”
其实并不讨厌她扎的两条辫子。
随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起起伏伏,充满生机。
他若不在,这样鲜活的生命,还能持续到几时
闭上眼,耳边还是她的声音。
委屈的,压抑的,愤怒的,哀伤的。
“你好英俊啊”
“而你你欺负我。”
“咱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对不对”
“我不同情他。”
“霍怀秀,你帮帮我。”
若他抽身而退,没有他
玉清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他又看见了那具井里捞出来的水淋淋的尸体,当年鲜明的呈现在他眼前,都不如此刻清晰。
面目全非,死不瞑目,臃肿的躯体,哪还有最初的风华正茂。
她根本无法独自生存,也许现在已经病了,就像那天找他求救,多憔悴的模样。她太需要他。
霍怀秀倏地睁眸。
季先生开口了“我看啊,养几只母鸡,就在院子里,然后开辟一块荒地,种菜。不然日子怎么过”
他一怔。
如果那个小姑娘在的话,她的狗倒是能看家护院。
“今天还是回锦州去吧。”季先生有气无力的,颠倒他的酒壶,“啧,酒也没了。商朝,以后跑腿就靠你了,我老了,上山下山要个半天的,跑不动。”
“不可。”
“”
季先生原以为商朝有意见,抬头一瞧,那少年一张面瘫脸,指指他的主子。季先生又低下头,去看青年,“为什么不可以”
霍怀秀沉默片刻,再抬头,目光坚硬如铁,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他说“商朝不善言辞,形迹可疑,以后由他出面,早晚会叫人发现蛛丝马迹。”
商朝看看他,“我觉得自己很善言辞。”
霍怀秀忽略他,又道“师父仇家太多,也不宜多和人打交道。”
季先生道“我这身武功废去,和仇家已经了断恩怨,再说跟人打交道怎么了一张面具也费不了多少事啊。”
霍怀秀恍若未闻,“回京。”
商朝呆了呆,高兴极了,“回去以后能不能别再回来了深山老林里,伙食也不好。”
霍怀秀漠然,“带一个人,再回来。”
商朝脱口道“能带那个喜欢我的宫女吗”
霍怀秀已经先行一步下山,转瞬之间,不见踪影。
商朝跟在季先生后面。
季先生一路走,一路笑,直笑的肚子疼,弯腰捂着肚子,继续笑。
商朝问“你笑什么”
“你不善言辞,我不能出面,所以再带一个人来这见鬼的理由,亏他能编出来,哈哈哈”
“带何大哥吗”
“带他媳妇儿。”
“小公主”商朝皱眉,“怎会是她,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
“是啊,你都知道。”季先生直起身,笑出了眼泪,摇摇头,“你看他自欺欺人的样子,多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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