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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两军正在蓝田关胶着于战事之时,一骑八百里加急快马驮着一名黑衣信使奔入函谷关,风驰电掣往咸阳城内飞去。
信使抵达丞相府时,已是三更时分。魏冉还在挑灯夜读,阅过信使送来的密信后,焦躁不安,连夜奔至后宫去面见宣太后。
侍女入宫通报后,宣太后穿着睡袍在寝宫内接见了魏冉,睡意朦胧问道“丞相深夜求见本宫,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冉躬身回道“密探刚从齐国送来消息,楚王又一次派屈原出使齐国,还将太子横带去做人质了,齐楚又一次结盟了”
太后疑惑道“屈原不是被罢官流放了么为何又去出使齐国”
魏冉回道“屈原流放汉北,臣下也以为他会必死无疑。没想到白起将军率大军攻入汉北后,楚人惊恐,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同齐国结盟来对付我军,但楚国
朝中无人能当使齐大任,楚王只得重新启用屈原了。”
“如此说来,我军入侵倒帮了屈原一个大忙。”
“太后所言极是啊,楚王若真心启用屈原,楚国国运必将迎来转机。目下最为紧要者,如果齐楚两个大国再次结盟,韩、赵、魏这些势利小国势必又投靠楚国来对付秦国,我东出大计又将遇阻矣”
宣太后叹道“又是这个屈原坏了秦人好事,真是该死本宫原以为白起将军此次率兵出武关,定能踏平郢都,灭了楚国。”
“回太后,据前方传来战报,白起将军在邓邑遇伏击,折军五万余众。但他又重整旗鼓,现已率兵攻抵蓝田关,距离郢都仅数百里之遥了。此役已经引发楚人全民皆兵,正在誓死抵抗。臣下以为,目前尚不是灭楚良机,应命白起将军见好就收,撤回武关以内静观其变。”
宣太后疑惑道“即便齐楚结盟了,待齐国救兵赶到,或许我军早已荡平郢都。丞相为何急着将大军撤回武关以内”
“回太后,臣下已想好撤军之策。趁我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可命使臣携带国书,赴郢都说服楚王,邀请楚王到武关与秦王会盟,以便两国重新修订邦交盟约,我军方可停战。楚王迫于大军压力,势必会同意。”
“丞相之意,再来一次秦楚结盟”
“太后圣明如此,使楚人内部再出现一次分裂,屈原复出也就不足为惧了。百年古树得先从内部腐烂哪。”
宣太后点头道“丞相之计甚妙只是,让稷儿亲赴武关涉险,本宫并不放心哪。”
魏冉低声回道“太后勿忧,这个好办以大王之名相邀,举大王旗帜,架大王车辇,然车辇之上未必是大王本人啊。”
宣太后点头道“如此,楚王一旦到达武关,必然识破真相,如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返回郢都去了。”
“臣下正是此意,让楚王有来无回”
宣太后思忖有顷,仍然担忧“让楚王离开郢都,兹事体大,这使楚重任何人能担当”
“回太后,陈轸曾在楚国为官多年,深知楚王秉性,可命陈轸出使楚国。”
“如此甚好”宣太后低声嘱咐,“此事就交由丞相去办,以保万无一失。你我深夜之谋,万不可泄漏了”
“臣弟办事,太后静候佳音便是。”魏冉拜别而去。
今日便是白起与庄蹻的君子约战之期,蓝田城关外,日头刚爬出地平线,白起便将十五万大军列阵在城外。为了防备楚军远程箭矢,白起命秦锐士在前方开道,每人手中举着一块半身高的盾牌,这些盾牌一旦连在一起,形如巨大的青铜铠甲,可挡住从天而降的箭矢。锐士中间,是上千人推动的大型攻城锥与数百架攻城云梯,以及用来搭建临时桥面的木板。锐士身后,跟着上万名弓弩手。白起则骑在高头大马上,领骑兵在最后压阵。
蓝田关城头站满了楚军弓弩手与步兵,庄蹻披着铠甲战袍在城头督战。
远方传来一阵密集的战鼓声,数万名秦锐士举起盾
牌,连成一片巨大的青铜阵,快速朝城墙移动。进入楚军射程范围内时,庄蹻一声令下,弓弩手满弓搭箭,同时朝秦军射击。然而,由于秦军盾牌坚固厚实,楚军改造后的箭矢虽然增加了射程,射到了秦军之中,却根本穿不透厚厚的盾牌,数万名步兵与弓弩手躲在坚固的盾牌下安然无恙地推着云梯与攻城锥继续前进。楚军射出的密集箭矢只能暂且将白起率领的骑兵阵脚压住。
盾牌阵越来越近了,逼近护城河时,秦军弓弩手突然钻出盾牌,开始朝城头上一阵猛射,密集的箭矢如暴雨般落在城头,楚军遇袭,死伤数百人,兵士们被迫躲到墙垛后避箭,或躲在盾牌下避箭,暂时不能还击。趁此空挡期,秦军迅速在护城河上搭建木板,铺平道路,须臾间,河面已被木板盖住,锐士们如履平地,继续推着云梯与攻城锥朝城墙挺进。
见护城河这一道关隘被攻破,庄蹻紧张了,拔出宝剑,亲自登上垛口,高声命令楚军“兄弟们,誓死守住垛口,千万不能让秦军攻上城头”
当此之时,秦锐士的前锋军已经推着数百架云梯抵
达城下,高高的云梯逐一升起,刚好抵达城头的垛口。巨大的青铜阵迅速散开,每位兵士举着一块盾牌,黑压压如蚂蚁般往云梯上攀爬。城墙上的楚军抱起乱石与滚木往云梯上砸去,被砸中的秦兵纷纷坠落,没被砸中的继续攀登,迅速爬到垛口上。近身搏杀时,楚军的弓箭手只得弃弓用剑,一起围攻爬上城头的秦军。一些秦军被斩杀了,被楚军抬起来当做乱石往云梯上扔去,人杀人,人砸人,场面混乱而血腥。
然则,由于进攻的秦军人多势众,令防备的楚军捉襟见肘,时而这个垛口被攻破,时而那个垛口被攻破,一旦有可乘之隙,秦军便如决堤的潮水涌上城头。庄蹻独自一人奋战在这些攻破的垛口间,每逢有十余人秦军从某个垛口爬上城头,庄蹻便飞奔到那个垛口,手举宝剑,如快刀斩乱麻般将这些攻上城头的秦军斩杀。半个时辰下来,城头与城脚已经堆满两国兵士的尸体,血渍染红城墙。城头的垛口也是时而失守,时而复得,但始终控制在越战越少的楚军手中。
当庄蹻正在城头上埋头奋战时,城下的攻城锥已经撞破新建的瓮城大门,幸亏有两道城门,不然此时秦
军已经破门入城了。秦锐士继续推着攻城锥进入瓮城,开始撞击主城门。由于主城城门与瓮城城门不在同一条直线上,攻城锥在撞击之前后退数步便被后面的瓮城挡住,积蓄的惯性力太小,一直没能撞开主城城门。攻城锥已经失效,秦军只好改用火油烧城门,当滚滚浓烟卷上城头时,引起了庄蹻的注意。庄蹻即刻叫来两名精疲力尽的副将,下达死命令“你二人拼死也要守住城头我独自一人去守卫主城门”两名副将喘气领命后,庄蹻提起宝剑,转身从城头上跃身飞下,与数百名秦兵在狭窄的瓮城内展开了近距离拼杀。
杀至此时,越女阳剑已习惯了噬骨饮血,剑气横扫,无论遇到盾牌,无论遇到剑戟,一路披荆斩棘,毫无阻拦。上千名负责攻击城门的秦兵被剑气腰斩,涌入一批,斩杀一批,一炷香工夫,狭窄的瓮城内已经堆满秦军尸首,幸存者瑟瑟颤抖,惊魂失魄逃出瓮城大门。
而后,庄蹻用秦军携带的火油,烧毁了攻城锥,再次跃身飞到城头上。
城头上已是旗倒剑折,哀鸿遍野,幸存的楚军不足万人,几乎都负了伤。放眼望去,攻城云梯悉数被乱石与尸身砸毁,两国兵士的尸首在城脚下堆积如小山。楚军仍在誓死抵抗,幸存的秦锐士已经没有精力攻城,只能站在城下望而生叹。
见城头久攻不下,兵士损失惨重,白起比了一个手势,秦军阵营终于鸣金收兵了,幸存者纷纷退回护城河一侧。
白起又一次纵马孤身奔到尸横遍野的城下,高声对庄蹻喊道“大司马,杀我一千,你自损八百,滋味如何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上,赶紧弃城投降吧”
庄蹻长剑直指白起,厉声回道“即便战至一兵一卒,我也要同秦国大军颉颃到底只要庄蹻一息尚存,秦军休想越过蓝田关”
白起说道“大司马之英勇,白起算是见识了。然而,凭你一人之勇,率数千名残兵想拦我大军前进,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待我休整三军,三日后再次攻城,看你有几多能耐”
庄蹻望望手中的越女阳剑,又望望城下的白起,铿
然回道“身为剑士,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我将以三尺长剑,七尺身躯,誓死以拒秦国不义之兵”
“执拗如此,你就等着收尸吧”白起愤然转身,勒马奔去了。
庄蹻拖着疲倦的身体,领着不足万人残军,开始收拾残局,重新布防。
呜呼,尸垒汉水之畔,血染蓝田之城。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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