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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凰的杰作
褚大宝跟一只乌鸦飙上了劲儿，在公孙树上你追我赶地风驰电掣。
司乔被闹得一头雾水，只好也在一旁跟着奋力行路。
若仅是万里高空，依照他们的功夫，不消片刻便可到尽头，但与先前枝繁叶茂时一样，他们折腾了半晌，仰头望那公孙树，仍旧剩了一小半在上方。
“见了鬼了。”乌鸦尖声道，“阿乔妹妹，你当初在这设了个什么机关，快好好想想，不然累死你哥哥我了。你玉林哥哥快不行了。”
东方玉林身上应是负了很重的伤，一个貌比天仙的美男子才会化为个灰不溜秋的乌鸦。
司乔听他这般讲，赶紧收住脚步。
本就是他们两个胡闹一气，才让司乔也马不停蹄，无暇思考的，于是她想了想，以手触摸树干，闭眸凝神，去找寻记忆中残存的痕迹这些东西太过细
碎了，她每次回忆过去，头脑都会陷入一阵或轻或重的疼痛，然而只要忍受过去，便能复苏更多的细节。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从槑槑中唤出一把长剑来，在空中虚虚画了个虎字，那虎字在写完之后竟无端放起金色光芒，之后司乔从脑后揪下自己的一根头发。
“咝”乌鸦很配合地发出疼痛的声音。
司乔将那根头发向虎字投掷过去。
青丝围绕着金字盘旋一圈，选了个边角自己将自己里进外出地系在字上，然后如同牵牛一般将那字往公孙树干上扯。
其实不过隔了有一臂的距离，那青丝却拽得歪歪斜斜，很是有些费劲。
“啧啧，阿巧妹子啊，你这功力着实有待提高，比之前世，犹如一只蚂蚁与大象的距离。”乌鸦扇扇翅膀笑嘻嘻道。
司乔见他调侃，也不羞恼，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如今的斤两，犹如一个身怀重剑的孩童，或许在人间可
以称王称霸，但到了神界，尤其跟那些顶级神仙相比，根本不够人家塞指缝的。
不但胎元之中所蕴含的难以想象的能量，她消化吸收了不足万分之一，神魂中上神的魂魄之力，她领悟了也是少之又少。但因为底蕴太足，所以即便是九牛一毛，无形中也可以秉具着巨大的爆发力。
“不过呢，你也别气馁，就老白他给你吐血三升才换来的新生，你稍微努努力最终就比上辈子强太多。到时候我和老白俩加起来都不是你对手。”乌鸦说到这里嘎嘎笑起来，“想起来我就兴奋。齐大非偶，阿乔啊，要不你到时候将我也收了吧，我和老白一起伺候你。”
东方玉林不放弃一切调戏司乔的机会，尤其是白月安不在的时候。
孰料司乔听了呆了一瞬，低声问道“吐血三升是真的么他为了我吐血了肯定会受伤的，胎元灵界的圣水之泉岂是好带走的”
“”东方玉林想撞死在公孙树上。敢情他说了
一通，她只捕捉到了关于白月安的那四个字。
于是乌鸦转头向一旁，“诶，小兄弟，你的脸色怎么有点不好看”
面沉如墨的褚大宝狠狠瞪了乌鸦一眼，转过头去，他自始至终都未说些什么。
在此期间，那根头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虎字扯到了公孙树上，贴合的那一瞬，金光与灰黑的树皮连接在一起，倏然融合。
在公孙树上，一道金色的大门缓缓呈现在三人面前，并慢慢打开。
三个人屏气凝神地看着，皆没有太惊讶的样子。
司乔突然道“大宝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褚大宝愣了愣，“怎么讲”当他触及到司乔望过来的眼神时，又犹疑道“你是说醉春阁房顶上的那个封禁了很多魂魄的棺木”
司乔点了点头。
一模一样的金色大门，就连登上去的台阶也十分
相似。
“嗨，都是你的杰作，同一批赶工出来的，能不一样吗”乌鸦充满鄙夷的语气。
“”司乔有些无语，忽地心电一闪，会意到了一件事情，其实他们哪里用攀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再用法力开启金门，万年之前水凰所设机关，只要领悟窍门，就在宁辉宫的树底下也是一样可以做到的。若是不懂，即便真的爬高到天上紫霄殿，也见不到白虎一根毛发。
司乔不再犹豫，率先迈进了大门。进门之后她又是狠狠吃了一惊。
眼前悬崖尖耸，陡峭万仞，数一数，一共有四个，守着四方边角，围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而那方正之形的正中心是个小院落，院落建立在虚空之中，是座空中楼阁。
那四方的悬崖，往下看去，都是些无根之山，一个个飘在半空之中，再仔细看，每个悬崖面对院落的这侧，上面刀削斧凿着一道道细碎的台阶俨然后
天人工所为。
这里竟然是她曾跟随樊木航所持匕首上的气息来到过的地方，平谷道人的住所。
“这就是聚仙崖。”乌鸦压低了嗓门对司乔道。
聚仙崖司乔撑大了眼睛，上次来的时候较为匆匆，没能仔细观察，也没能想到这就是聚仙崖。
“不怪你不知道，聚仙崖是北晟的凡人给这儿取得名字，喏，那不是花花草草吗一些误打误撞闯进来的有缘人说得仙草之类便是出自于此处。”乌鸦抬了抬长喙。
司乔顺着它的指示望去，果然，壁仞之下隐约有姹紫嫣红扑簌，俨然便是丛生的奇花异草。
司乔此时顾不得其他，先行来到了那中间院落之前，与那日一样，门前大大的匾额上写着虎宑二字，她知道这里便是平谷道人的庙宇，但不明白的是，平谷道人为何选择在这里修行，他又是如何能进来的
毕竟此处是水凰所设禁地。
而平谷道人的师兄竟也叫司重，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乔突地又想起一事，用余光望了望褚大宝，见他面色如故，坦坦然然，丝毫没有不安之感。令司乔也有些恍惚起来，那一日见到的蒙面黑衣人到底是不是褚大宝
司乔确定，这虎宑小院必定是后来建的，很可能出自于穆飞羿之手。
而那所谓的聚仙崖之下的花花草草，却不知是自生自长，还是有人种下的了。
那日司乔隐身在一旁，看见了青袍老道也即平谷道长是如何进门的，所以她轻车熟路地在门上比划了几下，那小院的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乌鸦扑棱着翅膀不管不顾地先飞了进去，之后哎呀一声便没了下文。
司乔心中咯噔一声，赶忙跟上去，却见偌大的宅院，荒草遍生，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东方乌鸦的踪影。
她回过头来，想要找褚大宝，孰料背后也是一个
人也无。
司乔立刻惊出了冷汗，连着叫了几声，“大宝，东方玉林”
无人应答。
司乔将软剑握在手中，向正屋走过去。
正屋修建得很是古朴典雅，但看出来年头很多了，门窗上灰尘遍布，角落里细密地结着蜘蛛网，压根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但司乔仔细观察过了，这院落和房屋不是幻影，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她用剑尖将门推开，问道“有人在吗”
回答她的只有墙上蜘蛛欢快的张牙舞爪司乔天生讨这类东西的欢喜，现在自是犹甚。
司乔迈进了门槛，与所想象的不同，房内并不幽暗，夜明珠燃放在角落，尽管上面蒙着厚厚的尘垢，但仍有微弱的光芒。
整个房间摆设很是简朴，靠墙的是一张床，床旁边靠着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两个陶土泥人，看得出来是两个年轻的女子，皆穿着裙装，虽然捏功很细腻
，泥人上面也是尘土弥漫，但因为本身便是泥坐的，倒不显得污脏了。
而房屋正中间有一张长条矮几，两旁各放着一个蒲团，矮几上茶壶茶碗具备。
茶壶里茶水早已干涸。茶碗却还保持着一只放在这端，一只斜放在对面的状态，就像是蒲团上对饮的人尚未走远。
司乔盯着那茶具看了一会儿，缓缓走过去，坐在了蒲团之上。
她认识那茶具。
尽管相隔多年，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是她曾经赐人的。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茶杯的沿。
灰尘散落，在光线下簌簌飞舞。
一个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沙哑的惊喜之意，“是你吗你回来了”
司乔手一抖，茶杯滚在桌上，她扶住，抬头去看对面。
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是个女人，正盘坐在蒲团之上。仅仅从堆满脸庞的皱纹便能看出，她已经很老了，老得眼睛要睁开都有些吃力，目光从一条很狭小的缝隙里透出来，呆望着司乔，试图辨认她的模样。
而司乔也看着她，她陡然发现自己之所以一进来未曾看见这个女人，是因为她已经不是个人。
盘坐在蒲团之上的，只是一个僵硬的尸体。并且这个尸体周围设上了重重的结界，只有在来人触碰了案几上的茶杯之后，结界方能被打开。
司乔误打误撞地触发了这一切的发生。
至于尸体为什么还会说话，原因很简单，尸体上仍然保留着一缕魂魄，尽管微弱，但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一直不曾真正消散。
当她看清了司乔的面孔时，即便是满面沟壑，失望之色依旧浓浓地溢出来。
“不是你啊你终究还是没来”
“我怕是等不到你来了。”
“你”司乔突然有点词穷，她斟酌着措辞，道，“你自己住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尸体上孱弱而衰老的面庞有些茫然，微微颤动着，“多少年了数不清了自从她走以后，我就没再算过日子”
“这些年来，除了你，虎宑有进过其他人吗”司乔又问。
尸体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听说过平谷道人吗”
“平谷道人”尸体继续摇头，“不知道。”
司乔奇怪极了，她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你的主人么”
“主人”尸体黑枯的眼眶似乎睁大了一点，但很快又眯了回去，“主人啊我自然记得她是个顶好的人，可惜的是，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了，我也会一样，这个世界很快就没有我了只留下她一个孤零零的，不，她不会孤单的，她是个爱热闹的人总是能给自己找到乐子。”
司乔沉默了很久，茶杯上抖落的灰尘已经落定，杯沿上徒留清晰的指痕。
司乔又问道，声音有些暗淡，“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司月，你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下属，你没有辜负你所担负的职责，你的主人若是知晓这些，一定会称赞你的不，她从一开始就明白，你能做到。”
那尸体周身抖了一抖，望着司乔的目光中含着不敢置信，“你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司乔点了点头，“殿下让我取走白虎之身，特来通知你。”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那尸体嘴唇不住地颤抖，显而易见她的激动，“我可以去找她了，我要告诉她，我们自由了，啊，小妹妹，殿下还有别的嘱托么”
“没有。”司乔轻声道，“你自由了，你们都自由了，永远的自由。”
尸体上附着的那缕残魂忽地明亮起来，从尸体上
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离开，可是转瞬之间，它又牢牢地依附在尸体之上。
“哦我不能走。”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大概已经死了。我的魂也一点点地丢失了力量，若是我这般离开，怕是走不了多远就会消散在三界之中我不能走。”
仿佛是用了太多的力气，残魂说完这些话后比之最初黯了一些，尸体的眼睛闭上了，嘴巴也不再张开，但是司乔的眼睛可以看到魂魄，也能听到阴灵的话。
“小妹妹，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既然是殿下的人，既然能带走白虎，想必是法力高强，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司乔低下头，不去看她。
“如果你能见到一个叫武星的人，可不可以帮我告诉她，司月一直在等她，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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