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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无氏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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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士的感知范围比常人大太多了。

    猫头鹰能隔着雪层听到那之下鼠的声音, 她能隔着重重的墙壁听到不正常的脚步声。

    这里的士兵鞋底硬,走路有声,来者却都是清一色的软底鞋, 步伐轻且快,顺着墙和长满丛草的院中山石走。

    嬴寒山慢慢挪动步伐到门前, 半边肩膀靠在门上。

    “这群人在躲府中侍卫,不太妙。”

    峨眉刺从袖中滑到手中, 与修士本人共生的武器如同修士的皮肉, 能自然而然地融入身躯不被人察觉。

    嬴寒山眼神示意苌濯靠近自己,他没有武器, 不能自保,一旦发生意外就是活靶子。

    “或许会有人破门,小心。”

    她等到的不是谁破门而入。

    门上的竹纸从暗黄转为浅橘红色,一星火落在它上面, 整张纸随即刷地一下烧开。夜幕已经被照红, 远处有尖叫声和奔跑声。

    嬴寒山一把薅住身边的苌濯踹开门冲出去,热浪扑面而来。

    “走水了”有人在喊。

    起火点不在这里,但火顺着东南风一路烧到了他们在的客舍。

    奇也怪哉, 夏天草木茂盛, 可这毕竟是水雾湿重的南方, 何以火烧得这么烈

    一个用湿了水的头巾掩住口鼻的仆役跑过来“二位使者无事府中走水,火及客舍,殿下差小人前来请二位移步北苑。”

    嬴寒山掸了掸袖口, 刚刚好像有火星子飞到袖子上了, 丝绢是动物蛋白,一烧就是一块洞。

    “多谢,”她说, “是殿下他让你来接应我们”

    “正是。”

    “那你正是该死。”

    峨眉刺的刃光划破夜幕,血伴随着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喷溅出来。那仆役双眼大睁着一手按在怀里,呃呃了两声才倒下去。

    当啷,匕首从他衣襟里掉出来,又被嬴寒山踢给苌濯。

    “快走,今晚有刺客。”

    火起是西边,越往外走撞见的士兵就越少,反而拎着水桶奔跑的侍女和仆役多了起来。

    “怎么样,是跑是留”嬴寒山不回头地问苌濯,“如果现在跑,没人顾得上抓咱俩。但坏处是这次结盟肯定泡汤,而且容易被人当做畏罪潜逃的纵火者。”

    “留作何解”苌濯问。

    “留么,要么留在原地。”她抬起手,“要么去西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选哪个”

    “我选跟从寒山。”

    嬴寒山选哪个嬴寒山一定选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个。

    火不是冲着客舍来的,说明这群人的首要目标一定不是他们两个使者连功课都没做好,派了一个人来杀她这个王子认证的不世武者,很像临时起意。那西边有什么

    冲过两道院门之后进去的路被一棵折断的古乔挡住了,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从它燃烧的树冠边上爬出来,仆到嬴寒山脚下“夫人在里面,救夫人”

    谁嬴寒山把她拽起来,她急促地倒了两口气,整个人忽然软绵绵地失去力气,手脚也挂了下去。

    在她被烧燎得有些失去颜色的衣服上,血洇开很大一块。有人对着她的后背砍了一刀,她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出来的。

    “人没死,还有救。”嬴寒山把那女孩塞给苌濯,“待会再有人来你把她交给他们。我进去看一眼。”

    她纵身翻过那棵倒下的乔木,在脚尖触及地面的瞬间嬴寒山就嗅到了不同的气息。

    是血味,是火焰烧灼人体的焦糊味,怪异的甜味混合着呛人的烟气蒸腾起来,把夜幕也涂上一层白色。她挥散脸前的烟气,骤然抽身闪过从烟中劈下的一刀。

    站在烟气后的人双手持刀,穿夜行衣,在看到嬴寒山面容的瞬间有些怔愣。

    应该是一个不怕死的仆役或者侍女翻过了那挡门的木头才对为何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着锦衣的女子

    为何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虎一样闪光

    他不会得到答案了。

    峨眉刺顺畅地穿透他的胸口,像热刀切进一块黄油。嬴寒山抽出峨眉刺迈过颓然倒地的刺客,走向庭内。

    火焰烧灼木质结构和垂帘的噼啪声隐约可闻,但在杂音之中,另一种声音逐渐清晰。

    刀锋破开空气的声音又清又锐,有谁被四五个刺客围在中间,看不见面容,只有刀光熠熠映照着火焰。

    地上已经横了几具尸首,有仆役的,也有刺客的。

    咔。一根烧焦的什么东西坠落下来,掉在嬴寒山肩膀上。

    几个刺客齐齐回头看向她,她也在这一刹那的间隙里看清了被围的人。

    是个女人。

    那执刀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高鼻深目,有些北方少数民族的气质。两道眉卧放弯刀一样相对,溢出的杀气和锐气压过了身上锦衣的光华。

    刺客一愣神之间她已经挥刀斩下最近的头颅,旋身逼退剩下几人,退向嬴寒山。

    “你是我儿麾下,是也不是”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冷的,和她身上贵妇人的衣着完全不搭,却很应和她手里的那把刀。嬴寒山立刻点头“夫人请随我离开。”

    周遭回廊的檩条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卷着火的横梁和瓦片叮叮当当地坠落下来。着火的乔木近在眼前,青黑色纹路从嬴寒山的肩膀爬向双手,她撞进火里,火星和碎木轰然爆裂,飞溅出去。

    提刀的妇人就在她身后,她左手推出妇人,右手架住冲上来的刺客。

    铮。

    一声嗡鸣,寒光擦着她的肩侧过去,却不是朝向她的。苌濯在着火树木被破坏的一瞬间就冲了进来。

    他的发髻散着,手中提一把软剑,剑身在空气中像是水波一样颤抖。

    “”

    嬴寒山后退到和他并肩的位置。

    “我记得我给你的是匕首”

    “你哪来的剑”

    苌濯在火中回过头来注视她,那对蓝色的眼睛像被烧制的玻璃一样荧荧有光。

    “发髻,”他说,“以防不测。”

    刺客们见未得手转身要逃,嬴寒山倒转峨眉刺用柄敲昏了一个拖出来,正赶上第五争赶到院前。

    他应该是刚睡醒,头发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外面披了件大氅作数。

    这汉子看看院墙里的火,眼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最终定在那个被嬴寒山从火里拽出来的女人身上,眼眶骤然红了。

    “阿母”他大喊一声,框地跪下了,“儿子不孝”

    现在嬴寒山知道那句“我儿麾下”是什么意思了。

    第五争的母亲是襄溪王妾,天孤人,姓乌兰古,人称青簪夫人。

    嬴寒山对古代的结婚年龄没什么概念,最初看到那位夫人时没意识到她可能有第五争这么大一个好大儿。

    她看起来刚刚四十岁,眉眼间没有温顺沉默的痕迹,当她提着那柄弯刀站在火里时,身上的锐气几乎把周遭的空气击得锵然作响。

    火到寅时才灭,第二天一白天府里都是忙忙碌碌拾掇洒扫的人,倒没什么人看管着他俩了。到午间有侍女找上门来,说是夫人请昨夜的恩人前去一叙。

    虽然被火烧了一遭,又撞见刺客,但这位夫人完全没受到惊吓。她穿一身藏青连珠对鸟的裙服,戴的压襟是玛瑙松石和什么动物的牙。

    昨夜用的弯刀就收在鞘里搁在手边,镂花的皮子刀鞘,像一弯被刻得很精美的月亮。

    “臣嬴寒山拜见夫人。”

    她露出一点微笑来,伸出手,嬴寒山看到她手腕上也缠着木患子的一百零八子。第五争那串大概是母亲赐给他的吧。

    “来吧,到这里来。不要再行礼了。”

    青簪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她,点点头“昨晚隔着火光看得不清,只隐约觉得你是女子,果然是这样。你是从淡河来的使节”

    “是,夫人。”

    “你就像是一只鸷鸟在马群里,所以一定不是府中原本就有的人。”她示意嬴寒山坐下,和她寒暄了几句,“你昨夜救了我,我今天是谢你。踞崖关足够原来的客人歇息,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好吗我听说阿争与你们的盟约定下了,令你的副使把消息带回去吧。”

    嬴寒山听到系统细碎的声音“你看,怀柔的来了。”

    “我的副使不愿单独离去,如果可以,请夫人劝说殿下让我们尽快启程吧。”

    那位夫人稍微垂了垂眼睛,她垂下眼睛的样子很像是西南那些佛窟里犍陀罗风格的佛像,细长的眼线,漂亮的面骨。

    “何其乱世,”她说,“昨晚你那样英勇果决,现在说话也从容不迫,未来定然是一位豪杰。但刺棘丛中只养野兔,不养狼群,你不必把自己束缚在那么小的地方。”

    “你看,图没穷匕就现了。”系统继续逗哏。

    “我的主公在淡河,如果我抛弃淡河,我就是背主之人。即使我留在这里,殿下也不会信任我吧。因为背叛这件事,有一就有二。”

    “昔日天下未定的时候,谋士们在诸侯见奔走,腰上挂着数个国家的相印,没有人说他们是背主之人。”

    嬴寒山严肃地点点头。

    “我不是谋士,是主公的猎犬。”

    给老板当狗有什么不对的

    “没什么不对的,但你真没出息。”系统言,“你是,杀生道,女修一个月半斛米,你就给人家,当狗”

    她很想和系统论证一下二十一世纪一个月没有半斛米都得给公司当牛做马,但在青簪夫人面前她只能先暂时保持沉默。

    青簪夫人睁开眼睛,轻轻点点头“我也料到了,所以不再劝你。”

    “昨夜的事情,是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不论他日你与你主公如何,你都是我们家的恩人。虽然沉州一分为二,但争儿毕竟据有大半,来日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尽可以来寻。”

    “这是你与我们之间的情谊,与你的主公无关。”

    她轻轻摆了摆手,有婢捧着细绢盖着的金锞上前。嬴寒山没伸手,青簪夫人就笑眯眯地开口“既然你主是明主,大致也不会因为家臣收了几枚金银就起猜忌之心这是谢礼,万望收下。”

    “”嬴寒山盯着细绢沉默了三十秒,朗声开口。

    “不是,”她说,“主要是我没出息没见过钱,这个太多了。”

    在突然蔓延开的安静里,系统平淡地开口。

    “宿主,你真的很没出息。”

    第五争最后还是选择放人。

    “你救了我阿母,”那大型动物一样的青年盯着嬴寒山的眼睛,“我原本想,你不愿意留下我就杀了你。但你现在有恩于我了,我就放了你。”

    “不管你从属何人,沉州最终都是我的。你不与我作对,就没有坏处,你与我作对,我也不惧。”

    “走吧,别在那站着了”

    马车碌碌地驶出踞崖关,嬴寒山从车里探出头来催车夫快些,又躺回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苌濯聊些闲话。

    他们走得晚了点,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明明能飞却不可以飞只能坐马车这件事让嬴寒山有点焦虑。

    焦虑了话就多。

    “不知道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她伸出手对着车顶比划,“第五争是个孝子也不知道那位夫人为什么叫青簪夫人,她叫这个名字吗”

    “青簪是刀名,”苌濯说,“我听说第五争生母曾是天孤奴,有部落姓而无名。她的刀就是她的名字。”

    嬴寒山的手落下去“她也曾是武者啊。” 她想起那把寒光闪闪的弯刀,在刀镡之下的柄上有绿色的铜纹,很像是玉簪簪于黑发上。

    簪于发上

    她突然坐起来,伸手去抓苌濯的发髻,苌濯一个趔趄,下意识闪过她的手“怎么”

    “你那把能藏在发髻里的剑,给我看一眼。”

    苌濯怔愣了一下,背过身去拆开发冠,从里面拆出一卷银色的,像是卷尺一样的东西。“解开锁扣,按动上面的云纹即能展开,再按卷起,”他说,“勿要伤手。”

    “那一日我刺杀巫师,所用就是这把软剑。”

    那卷剑以一种机巧的方式卷起来,柔韧得像是一卷带子。嬴寒山在手中翻转着它,摸到被简化了的镡上有个小小的铭文,“无”。

    又是无家剑。

    能这样柔韧地卷起来的剑,不是铁,是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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