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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炽焰的地狱
“阿离？！”梅渡羽和公主几乎一起脱口而出。
那个华裳女子可不就是阿离，在梅府当了六年的丫鬟，美丽的容颜，婀娜的腰肢，喜欢穿碧绿色的衣裙，懂事、乖巧，对地位不如她的奴婢常常耍些小姐脾气，但对梅渡羽却是真心的敬仰，细心的侍奉。原以为他安排她去照料他最重要的人住过的梅园，她也会慢慢变成他最终要的人，她才不去羡慕绿腰那帮近侍婢女小骚货们，他会让她变得与众不同的，有一天他一定会擎着她的手傲然立于众人面前，宣布她阿离才是这梅府的女主人。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满嘴粗话、坐立行走全没规矩、心中念念都是淫邪之事的女子，居然一出现在梅渡羽的生活中，便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也同时将阿离的美梦敲得粉碎。凭什么？！凭什么？！她没有那个恶心女人美吗？！她不比那个恶心女人知书达礼吗？！怎么比，她都觉得自己要比她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可为什么三爷的眼睛会被那样的女子蒙蔽，她到底哪里不如她？好想杀了她！让她永远在三爷的眼前消失！强烈的嫉恨就如同魔咒一般，钻入她的大脑，钻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嚣着，翻滚着，膨胀着……想到了，想到了一人，那个六年前暗中安排她进梅府的人——杭州知府董长鹤。他不只安排了她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婢女、家丁，但是在谨慎的梅渡羽身边，他们渐渐露出了马脚，因各种各样合理的原因，被赶出了府去，只有她，只有她还在，因为她从来就没想过做任何对梅渡羽不利的事，她不再是一个坐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爱上了她侍奉的主人。当董长鹤都快遗忘了她这个没有起到任何用途的棋子时，她却突然拿着自己画的一个女子的画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告诉董长鹤画中的女人近日来一直与梅渡羽交往神秘，不知有何密谋。于是，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端茶的粉面小厮，拔步床上的妖娆女子，贴身暧昧的勾指仆从……都是一个人，奉天公主赵雨歌！
阿离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公主，怪不得三爷会喜欢她，原来是有着人人钦羡的身份与地位，猪都可以爬上树枝变成凤凰，而她却只是一个小婢女，卑微到了尘埃里，她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想不想成为公主？”董长鹤问她。
“想！”她几乎不需要思考便脱口而出，当然想。
董长鹤粗腻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好，本府就让你成为公主。”
与魔鬼定下契约，是为了得到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想过把心抛弃的后果。
阿离的手紧紧抓着大红霞帔的两边，全身止不住战栗的抬头去望梅渡羽，却在眼神即将接触的前一秒，胆怯的低下了头。
“是阿离！”
“明明就是阿离！她是我们老爷的婢女！哪是什么公主殿下！”
“阿离！你怎么可以这样吃里扒外？！出卖三爷！”
“就是！你不拍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在梅府六年，爷对你怎样？！大伙对你又怎样？！卖主求荣，猪狗不如！”
“阿离，你是不是被狗官胁迫的啊？！将实情讲给大家听啊！”
围在公主和梅渡羽身边的家丁们，一下子愤怒了起来，纷纷唇枪舌剑的向阿离讨伐。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阿离痛苦的捂住耳朵，猛烈的摇着头，被巨大的无形压力压得蹲在了地上，“我是真的喜欢三爷！”
围逼公主他们的那群官兵听到这些，一多半人就有了动摇，想要收刀枪往后退。
董长鹤一见，愤怒的一脚踹倒阿离，啐道：“没用的蠢东西！一辈子只配伺候人的下等货！”然后唰的一声，抽出身旁侍卫的腰刀，高举过头，大声厉喝，“都给我站住！不许退！”真假公主的闹剧被戳穿，董长鹤干脆将脸皮撕破，直接要挟众官兵，“今天不管是不是本府授意，你们都拿着刀枪对着过公主，想想她一旦脱身，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什么叫真公主？什么叫假公主？女珍人又没有见过公主的样子，我们说谁是她就是！”又紧接着向蔡保笑面言道，“蔡公公，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你我双方力量的悬殊，你是保护不了公主的！我杀了公主，你就算有一丝机会逃出去禀明皇上，皇上赐我一死，你以为你这个保护公主不利的使官就会有好下场吗？！不如现在就带上我身边的这位公主殿下，风风光光顺顺当当和亲去吧！你放心我已命人封锁四面街道，今日之事不会有一丁点流传出去，会开口的人也即将变成我的刀下鬼！”
董长鹤的一番话，说得蔡保腿肚子直转筋，日头本来就烈，他整个人就像刚从热水池子里拎出来的一般，不但瘫软、湿透，还冒着蒸蒸热气，本来就不是什么硬气人，现在被眼前的形势逼得心中打了犹豫。
“蔡保！”公主冲他大喝，手掌比成刀状，“你要敢临阵倒戈，本宫就切了你的小jj拿去喂狗！”
“哎呦妈啊，主子，奴才早就没有了小jj啊~~~”蔡保左右不是，既怕死，又不敢真的投靠董长鹤，眼白一番，哧的一声瘫倒在地上，“我我我死了……”
“靠！死太监！你抢了本宫想用的办法！”公主跳起脚在蔡公公的身上踩了几脚，但脚下的人死得很敬业，无论怎么踢踹均丝毫不动。
董长鹤鄙夷的将嘴一撇，心道，公主他都敢作假，何况是一个太监呢！
原本有些惧怕公主而后退的官兵又被董长鹤煽动了起来，天高皇帝远，对于他们来说最惧怕的是地头蛇，而不是皇权，再次提起刀枪向公主他们涌去。
梅渡羽拉紧雨歌的手，另一只手在背后向大管家比了个暗号，大管家看到后便悄悄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涌进梅家大院的官兵越来越多，如洪水猛兽一般，忽然，只听耳边“卡啦”一声巨响，院前的一大片土地突然陷落，一阵烟尘腾起足有数丈高，数百名兵勇跌到了陷阱里，待烟尘退去，梅府大门早已紧闭，梅渡羽和公主，包括装死的蔡公公早就消失在了董长鹤的面前。
“梅渡羽！我已经将你的府院围了个密不透风！”董长鹤愤愤的抹了把扑到脸上的尘土，“就算你退到院中，紧闭大门，你们也插翅难飞了！”
“管家！老六！你们分头整顿好府中所有的人！雨歌，你拉紧我的手，一刻都不许松开！”三郎紧紧了握着公主的手。
“我们现在怎么做？”
“上扶摇阁！还记得先前我骗你们下去的那个岩洞吗？”
雨歌连连点头。
“其实，除了一条通往我卧室的通道外，还有一条通往后面湖中，从湖底游出去，就能到外面了。”
“可可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游泳……”
“没关系，有我在呢！”
“好！有三郎在我就什么都不怕！”雨歌牢牢攥住三郎的手。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董长鹤疯狂的大笑声：“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说什么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老天啊老天，连你都明白所谓‘天理’都是站在有权有势这一边的！梅渡羽！梅贤侄！三郎啊三郎！我的手下刚给我带来两个人，你要不要见一下？”话音未落，一根高高的桅杆在呼喝声中被架了起来，仰头去看，有两个耆艾老者被捆绑在了桅杆顶端。
“爹！娘！”梅三郎只觉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梅渡羽！为了找我们的麻烦，你不惜赌进身家性命，可你是个孝子你不忍心拖累你的父母，六年前长跪七天七夜将他们逼出了梅府远走天涯，可你不明白一句话，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梅老爷和梅老夫人并没有走远，他们隐姓埋名躲在杭州城外的村子里，搭灶赊粥，帮你弥补那些你不得不去迫害流离失所的百姓。你知道你失手在哪里了吗？那就是一个好人非要做恶事，你自己做的艰难，旁人也看着不顺，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三郎——！儿啊——！”两位老人失声呼唤自己的孩子，“都怪爹娘，拖累了你！你不要管我们！咱梅家世代虽都是买卖人，咱卖吃喝、卖用具，但咱死也不卖良心！不要让狗官得逞啊！”
“啊——！”三郎重重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掐进坚硬的泥土里，指甲与鲜肉被生生劈开，浸出丝丝殷红的血。
两位老人白发苍苍，被董长鹤吊于空中烈日下，吃尽苦痛，但是他们不妥协，也不要自己的儿子为了他们妥协，雨歌只觉得自己在不停的打晃，耳边阵阵轰鸣，“要你死！”不是最大的威胁，“要你的亲人死！”才是最焚心的疼痛，“打开大门！”她对她的二十名铁骑兵喊道，“打开大门！”
“雨歌不要！”三郎将满是鲜血的手伸向雨歌，“你快走！不要管梅家！”
但是厚重的木门已经被轰隆隆的打开，公主跨过高高的门槛，立于正中，风卷着仿佛要燃起来的热浪，撕扯着她的裙边与发梢。
“给我绑了！”董长鹤挥手下令。
梅渡羽和梅府家丁冲过来阻挡。
“谁敢动？！我就让他们砍断桅杆，摔死这两个老东西！”董长鹤恶狠狠的说，然后又挥了一下手，“把梅渡羽也捆了！将他们两个绑上铁桩，四周围上铜挡！这么毒的日头不能浪费了，我要活活烤死他们！”
“不要，不要啊！”阿离疯了一般爬到董长鹤脚边，抱住他的腿，“董大人，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我可以把三爷带走的！你说过的！”
“好烦的女人！”董长鹤将刀提起，猛的向阿离刺下，阿离美丽的眼珠向外一突，惨白的手指抓紧刀刃，头上耀眼的金钗珠簪散落在被鲜血浸泡的大红彩衣上。
雨歌将眼一闭，一口气窒在胸间，是阿离出卖了三郎，是阿离将她骗了来，可她却恨不起她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阿离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抓住，抓出了血来，“蠢货！蠢货！”
两个铁桩上分别用腕臂粗的麻绳绑牢了公主和三郎，他们的脚下堆满了易燃的干柴，董长鹤的手下们抬来一张张像盾牌一样，但比盾牌要高出许多的铜质挡板，这些铜挡上还铸有很多奇怪狰狞的符号，公主和三郎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变态的刑具。
董长鹤望了望越来越烈的太阳：“你们不要怪我，数九寒冬，却有这样的异象，是天要收你们！这一圈的铜挡会吸收太阳的热量，不用多久就可以引燃你们脚下的柴，烤红你们背后的铁桩，背后煎烤，脚下烈火，好好享受吧！来世投胎，记得再不要多管闲事，断别人的财路！”
“呸！”公主一口含血的唾沫啐到了董长鹤的脸上，“董贼！你不得好死！”
“关！”董长鹤擦着脸上的唾液，狞笑着退了出去，最后一块铜挡将烈火地狱牢牢的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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