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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柳丞之说了很多, 却没有告诉对方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让他沉陷的世界。
然而他才将一切说出口，便有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打在他的肩上，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按了下来。下一刻, 他已经枕在了冯谨的大腿上，对方的手搭在他的头顶，一下一下，轻轻的抚着他的发丝。从指尖满溢而出的温柔穿透发丝和血肉脉络, 传到了他的心里。
柳丞之鼻子一酸，无声的哭了出来。
魏成死后这么久，他只在初闻对方死讯的那一天哭过，自那之后一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渐渐的, 郁结于心。他一直想寻一个发泄口，将满腹的痛苦发泄出来, 可是总寻不到出口。
有个声音告诉他, 你不能太认真，周围一切不过虚幻，转眼成空。还有一个声音在斥责他，你太过冷漠, 与魏成父子相称二十年，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你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那谁又来告诉他，他该怎样才好？
他已经要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也几乎忘记了现实中的事了。若不是随时就能出现的游戏面板,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生在游戏世界里的普通人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头上的力道忽轻忽重，一下一下，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伴着周围的虫啼蝉鸣，柳丞之在这样的力道下，渐渐平复下来，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也真的快睡着了，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了冯谨的声音，轻轻的，几若不闻。
“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柳丞之想要问，但眼皮重若千斤，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他睡下之后没多久，冯谨温柔的神色忽然凝固起来。他隔着遥遥地湖面，望着黑夜中的一点，用一种全然不似平日那般的冰冷语调开口道：“是你做的手脚？”
在他对面，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忽然荡起阵阵涟漪，一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女孩扎着马尾，赤脚站在湖心。她对着神色冰冷的冯谨，半点惧意也无，也没有答话，笑嘻嘻地踏着湖面走了过来。临近岸边时，忽然停住了脚，“竟然设了十八重防护阵，怪不得，怪不得……”
冯谨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眯着眼睛，又问了一遍，“是你做的手脚？”语气比起刚才的还要冷上两三分。
对面的女孩依旧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反问道：“你是说那个赵谦墨？”
她没等冯谨回话，就自答道：“确实是我诱使赵谦墨自杀，但那又如何？反正即使我不劝，他自杀也不过迟早的事情。毕竟设定如此。关于这个，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她说到这里，笑容更灿，“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么？如今时隔十几年才想起来质问，未免太假。”
她歪了歪头，“你说，是也不是，姬公子？或者说，我该叫你KING？”
冯谨，或者说KING，还没回话，对方又自顾自答道：“瞧我，竟又忘记了，你可是为了演得逼真，回回都要把自己的记忆清空。”她摇头，装模作样的叹道：“何必呢？何必呢？谁知道下回你恢复记忆前，死的会是——”
她还未说完，忽地严肃了表情，几个空翻越到空中。与此同时，原本她所在的湖面凭空出现一条水龙，咆哮着冲向她，带着千钧之势。
她又是几个漂亮的空翻，随后立在空中，单手举起，那条呼啸着仿佛裹着无尽能量的水龙顷刻间被她用掌心挡住了。
等她解决完水龙，才发现，她周围的场景已经尽数换掉了。换成了一个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小型游戏室。
她眨了眨眼睛，摘下耳机，无奈的耸了耸肩，伸手将头发揉的似一团鸟窝，嘀咕道：“又失败了。”听声音，却是个男人。
正想回屋睡个回笼觉，忽然听到滴的一声响。他打开通讯器，对面立刻出现一张可爱的机械狗模型，摇头晃脑，用可爱的正太音报告道：亲爱的夏大人，华中南域十三区申请调用姬公子权限进行病毒拦截和查杀。申请人ID：KSD3190754193。
夏可冉看到ID上附带的相片时，立刻皱了皱眉头，“还真是个不死心的家伙。”他正要拒绝，想起刚才姬公子的眼神，话一出口就变成了——
“Pass！Pass ！”
可爱的机械狗闻言又晃了晃脑袋：IDKSD3190754193的申请通过终审，正在生成调用证明……调用证明生成成功，正在发送……发送成功，正在匹配虚拟业务员……虚拟业务员匹配成功，正在连接姬公子数据库……正在连接姬公子数据库……正在连接姬公子数据库……姬公子数据库连接失败，正在重新连接……正在连接姬公子数据库……正在连接姬公子数据库……
如此几个反复之后，夏可冉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就知道是这样，他翻了翻手打断道：“算了，申请驳回。以后再有这样的申请也都直接驳回，不必告诉我了。”
机械狗：IDKSD3190754193的申请驳回，正在生成回绝报告……回绝报告生成成功，正在发送……发送……
“停——！”夏可冉忽然高声打断道：“为该申请添加条件：必须本人亲自到中心一区当面申请！”
“必须本人亲自到场？有那么严格么？” 叶子不解道。
现在是网络通讯时代，一个ID代表了一个人的一切，很少有需要为了办某项申请而亲自跑腿的时候。叶子长这么大，还没亲自出面去申请过一样东西。
001也上来插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必须本人亲自到场才能办理的申请。怎么回事？”
她拉一把椅子，凑到了花江北的旁边，“返回的单子上怎么说的，必须本人到？还是去中心一区？那儿住的可都不是普通人吧？”
花江北摇头，“我也不明白具体原因，我等会儿就走，顺利的话，也许晚上回来就能打开游戏仓了。”
叶子看他脸色不太好，提议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曾经混进去过游戏里面，会有点说服力。”
花江北拒绝了。“你留在这里。我去就好。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花江北离开后，001疑惑道：“但我还是觉得奇怪。我们的申请完全符合要求，也没有违反网络条约的地方，一直不通过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头儿亲自去？不过是调用KING的病毒查杀数据库而已，分分钟的事儿，怎么搞这么麻烦？而且还要去一区，那边不是……怎么会愿意接受办理这种琐碎的小事？”
叶子凝眉，没有接话，只是喃喃道：“中心一区……一区……”
他猛地站起来，“我再回去看看，试试能不能再混到游戏里一次。”
001还没来及阻止，他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最后无奈的耸了耸肩，“一个两个的，都追着不喜欢于自己的人跑，哎……橙汁，柳丞之啊——柳……”
柳丞之忽然张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大好天光，他刚坐起来，冯谨便推门进来，表情与往常别无二样。柳丞之眨眨眼睛，仿佛自己昨夜所说的一切不过一场梦境。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迷糊，冯谨看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上前揉了揉柳丞之的头，“起了啊，我的小神仙。”
柳丞之果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冯谨坐到床边，“不是你说的，你的朋友创造了这个世界？”
柳丞之点头。
冯谨接着说道：“你的朋友创造了这里，便是我们所说的神仙，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也是神仙。”他弯了眼角，“想来我竟是前世修的福气，找了个神仙□□人，自然是三生有幸，打心底里欢喜。”
“你……你不觉得……”
“觉得怎样？”冯谨打断他道：“觉得不甘，或是愤怒，因为自己的存在在你的朋友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柳丞之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冯谨却摇头。“我理解你说的那些，但我确实是活在这个世界。”他笑道，“喜怒也好，哀乐也罢，我样样尝过，你道我或许为了自己在你同伴眼中不过虚幻，但在我看来，世间之事太多真假难辨，我不求别的，只愿此生有你就够了。” 冯谨环住他，“或许我这一世的生命于你不过浮游，但你于我却是此生唯一。或许我还要感谢你那些同伴，若非他们，我冯谨这样一个人物，怎么会遇到你？”
柳丞之闻言，瞪大了眼睛，继而忍不住低笑出声：“只求此生？可对我来说……”对他来说，冯谨的一生太短。
冯谨却反驳，“不，该烦恼的是我。他轻轻的拍了拍柳丞之的头，血肉之躯，即使长命百岁，却总会死去。”他吻了吻柳丞之的头，“若真如你所说，这里只是游戏，那我于你才是永生。”
柳丞之闻言，忽然顿住了。
“也许你这次出去，下次再进来时，冯谨已经不是这一个冯谨，但无论是怎样的冯谨，都永远只认一个柳丞之。”
“我别的或许不敢多说，但是，” 冯谨收紧怀抱，“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在。”
柳丞之默了半晌，伸出双臂反手拥住冯谨，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着写着，忽然发现，冯谨这家伙说的话，实在是太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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