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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受罚期满那日。
凌疏泽早早便在与湖心岛一水之隔的空地上等着他们，那里是湖心岛与外界传送阵法的阵眼所在。
巳时刚过，阵眼中心闪过一道白光。
两个人影随即出现在白光中。
凌温言抡起袍袖，忙得热火朝天的他连额上的汗也顾不得擦。手上还拿着锅铲，烟火气很是亲昵的笼着他周身。
眼瞧着这锅子怎么一下子就没了，那晦暗的小厨房转眼变成了一方敞亮的空地。
他方才还在小厨房里给饥肠辘辘的夜瑾心做菜来着，一道白光乍现。等他再看清时发现已回到了南慕山，而疏泽尊正站在他们面前。
凌温言吓得倏地把锅铲往身后一丢，夜瑾心身手敏捷的朝旁边一闪躲过了锅铲甩过时带着的菜油。
“疏泽尊…”
凌疏泽点头当是应了，继而看向他身旁的夜瑾心。
只见她神色自若，丝毫不改那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皮子困得抱在了一起，手里还拿着副空碗筷等着吃的，这架势就差没在眼窝抹上煤灰跟市井的老瞎子一样去给人摸骨算命了。
闻声，她才懒懒地眯着眼，悭吝的给眼前那人睁开了一条缝：“敬辰早。”
“喵！”
未见其猫先闻其声。
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一团绒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狂扑而来当胸就这么一撞，夜瑾心顺势一倒。
那嘴里叼着的小鱼还在垂死挣扎地扑扇着尾巴，就被它当空一甩正落到了碗里。
才将孝敬主人的厚礼给放下，它就拼了命的往夜瑾心脸上蹭，熏得她是满脸的鱼腥味。
她伸手将那满嘴鱼腥味的三毛推到一边坐起身来，见这小家伙足足胖了有一圈险些让她没认出来。
瞥了一眼凌疏泽，见他脸上没挂彩，便知道这富态出自凌绝之手。
被它这么一闹，夜瑾心最后那点与周公谈天说地的心思都被它撞得没了影。
直到看清了凌疏泽身后负着的问情，她脸上萦绕的睡意倏地作鸟兽散。
躲在草丛里等着看热闹的弟子纷纷抬头看了看天，眼睛被烈日刺得生疼：这不早了吧……
前些天湖心牢里的风浪不仅惊动了双尊，就连山上的弟子也有所耳闻。
都说这叶姑娘在里面渡劫，可如今看她一副神完气足的样子倒也瞧不出有半点损伤。
今个晨课刚结束，他们就看到疏泽尊拿着问情剑走了出去。
按不住那颗好奇心，这一个个弟子跟做贼似的远远跟了过来。
疏泽尊向来精于灵修，虽手握南慕山双问剑中的问情剑，却从未见他使过剑。
素闻这叶姑娘剑法精妙，今日叶姑娘受罚期满疏泽尊便提着剑去会她，怕是有好戏看了。
夜瑾心饶有兴味的盯着他身后那把许久不用的问情剑，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好歹也是多年的师兄妹，他心里想什么她是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只听见凌疏泽笑着道：“心儿可愿与我一试。”
比起旁人，与凌疏泽她自是不必装聋作哑打马虎眼。
一句“不要”，回绝得干净利落：“我又不需这虚名傍身，为何要与你比试。”
凌疏泽的剑法即便是倒个二三十年也不是她的对手，这说得好听是来找她比试，无非是拿自己的名声来给她垫脚。
他这番好意夜瑾心怎会不明白。
只是若此时冒出个打败了南慕山掌罚长老的剑心来，怕这徒来的名声最终给她招来的只有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凌疏泽心念电转会了她的意。收起问情剑，继而对她笑道：“是我唐突了。”
夜瑾心瞄到站在他身后的凌温肃，那抹狡黠从笑弯的眼角漏了出来不带一丝遮掩。
“不如，让温言与温肃比试一场。如何？”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弟子们一听，纷纷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这两人虽是兄弟，可却是云泥之别。
一个是家主首徒，修为在同辈中自然不在话下。
而另一个则是连凌霄剑法入门那几式都练不好的草包弟弟。
让凌温言跟凌温肃比试，岂非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是等着看兄弟俩反目成仇，还是要让凌温言自取其辱，他们当真是摸不透这叶姑娘的心思了。
热浪带着那细碎的嗤笑声灌入凌温言耳朵里，像把瓢泼的沸水将他整个人都烫热了。
只见他羞红了脸，低埋着头，待嫁的姑娘也不似他这般羞。
“…我…我打不过哥哥的…”
那声音微弱得像是从地底生出来一样，夜瑾心就差没蹲下来掘个洞看看他是不是给掉进去了。
“为何？”
为何……
凌温言攥紧了衣角，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因为…”
“因为你觉得剑修打不过灵修？还是你觉得你打不过你哥哥？”
夜瑾心的话如鬼魅一般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邪乎无孔不入的直刺进他心里。
心中所想被她一语中的，凌温言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她眼中奚落的寒光，吓得他一愣神，渗出的冷汗僵在脊背上好生冰凉。
看着他眼中的羞涩褪去，夜瑾心才敛了那寒光：“我教你剑法，你只当是看着玩吗？”
凌温言摇了摇头。
不是的……
他不是的……
他学习剑法是想变强，不想整日被哥哥护在身后。
他想保护哥哥，保护授他剑法的夜瑾心，保护大家，保护南慕山……
见凌温言这边激得差不多了，她继而挑眉看着对面一脸犹豫的凌温肃，语气轻蔑得就像一根要挑进心里的刺。
“就是真仙对上剑神奋力一搏也难分胜负，你又何须妄自菲薄的以为剑修敌不过灵修呢。”
方才还在想着该如何推辞，倘若真推脱不了又该如何不着痕迹的放水才不至于让弟弟输得太难看的凌温肃听闻她这么一说，只觉浑身被灌满了鸡血，心底烧着了一把火莫名的燃起了斗志。
只见他上前一步对着凌温言拱手道：“请赐教。”
眼看计谋得逞，夜瑾心掩嘴一笑，伸手推了把杵在那一动不动的凌温言。
“去去去，把这些天所学的使出来给他们看看。”
她早就看不惯南慕山这重灵轻剑的风气了，趁着这机会得好好给他们纠一纠对剑修的看法才好。
凌温言再抬头时眼中已没了方才的羞涩，全然变了个人。像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士，那是沉浸在剑境中才有的样子。
看出了弟弟的不对劲，凌温肃也不敢怠慢分毫。
“出招吧。”
只见凌温言拔剑出鞘，追风逐电般朝他冲了过去。
“那我便不客气了。”
噌——
灵息与剑身擦过，蹦出的火光发出刺耳的尖啸。
凌温肃速速结印来抵御这猝不及防的当面一刺。
这哪是他那一月前连入门剑法都习不好的弟弟！
身法虽还比不上夜瑾心，但也是极快的了。
这才短短一月，就有如此进步。还是这也只是身法上的进步，许这剑法却不及身法精进得快呢。
他勉强赶在剑刺过来前结印挡下了这一招。
随后接连几招下来，凌温肃深觉是自己想错了。
凌温言使的是与叶姑娘一路的剑法，他先前就是见过的。
眼前的弟弟除了身法与剑势同她相比还欠了些火候，活脱脱就是实力削弱了一半的夜瑾心。
躲在草丛里看戏的弟子原先是想走了的，想着胜负已定也委实没什么看头。
可就在凌温言出招后，他们被眼前这无论是气场还是剑招都已今非昔比的少年所震惊。
堂堂家主首徒如今竟被压制到了如此窘境，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再看一旁悠然自得的夜瑾心，正倚在树旁十足一副看戏的模样。
怀里抱着猫，手里还拿着个碗。一条小鱼纳贡一般静静的躺在里面，这怎么看都带着一股乞丐才有的痞里痞气。
这叶姑娘究竟是何等厉害，竟能在一月之内将这剑修一塌糊涂的凌温言教成了如今这般好手。
……若是现在去拜师还来得及吗？
凌疏泽品着凌温言这一招一式，笑着对一旁的夜瑾心道：“心儿竟连云中剑诀也教给他了。”
“本就是南慕山的东西，交还给你们南慕山的弟子不为过吧。”
“其实心儿并非是想看热闹这么简单吧。”
夜瑾心抬头正迎上目光温柔的凌疏泽，眯着眼回以一笑：“灵修对剑修，不是很有趣吗。”
“心儿这是要打南慕山的脸？”
“我打过的脸还少吗。”
她如今站在这，戴着凌绝的心血铃，没有什么能比这更打脸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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