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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好手艺！”
夜瑾心吃饱喝足已是戌时。
只见眼前这人心满意足的翻上石床，背对着他撑着头摊在上面。
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凌温言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被吃得精光，咽了咽口水。
他不是饿，是被吓到了。
下午，夜瑾心话音刚落，那手上的泥还没甩干净就勾着他的肩膀往石屋后的小厨房那走。
像是没进过厨房一样，看见这满屋子的屯粮她眼睛能放出光来，在晦暗的小厨房里如明珠般夺目。
随后她抬手一指，跟沙场点兵似的点了好些个菜，继而对凌温言发号施令：就这些吧。
凌温言看她将半屋子的菜都点了一遍，还一副将就着过活的样子。好说歹说才劝她把菜色减了一大半。
尽管如此，还是忙活了好半天，等菜全齐了上桌这天色也暗了下来。
夜瑾心百无聊赖的候在那一副坐吃等死的样，就差没用筷子作棍空碗当鼓给敲起来了。
一阵风卷残云，足足两日分量的饭菜，除了夜瑾心给他夹到碗里堆成小山的那一份，全被她吃了个精光。
凌温言拿着筷子，对着那坨小山不知从何下手的好，浑然不觉她已转过身来正打量着他。
一抬头便迎上那双美目，凌温言的眼神左右躲闪着不知看向何处好。
“怎么？有心事？”
油灯燃着豆大点的烛光将她一颦一笑照得妩媚异常，那慵懒的语气染着一层戏谑之意爬进他耳朵里，将他的脸都烧得红透了。
“…我…我与叶姑娘非亲非故…贸然学了你的剑法…怕是不妥…”
夜瑾心忍俊不禁。
若是换作旁人，能得她指点一二这是千恩万谢都来不及的，更何况是习她的剑法。
夜瑾心耐不住心里那股痒劲儿，左右是没什么消遣，她便只能调侃起凌温言来。
“不知温言在顾虑什么？”
“…我…我虽不像哥哥拜得了师父…可我毕竟是南慕山的弟子…若拜了叶姑娘实在是不合规矩…”
闻言，她方想抬出自己这“家主夫人”的架子给他那木鱼脑袋开开窍。
似是想起了什么，夜瑾心垂下眼睫又背过身去。
“反正我也不想收徒。”
凌温言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惹得好奇，抬眼去看她。
石屋里尽管点了盏油灯却还是晦暗。
夜色拼了命的要将那具羸弱的身子拉进黑暗里。烛光偏颇的往她背上投去，不惜余力的要将她沉进夜里的部分给拉出来。
却也只能照出她的轮廓，再也看不见其他。
“叶姑娘收过徒吗？”
这话方一问出口，凌温言也觉是自己孟浪了。想来她也不过十五六岁，比他们年纪还要小上一些。又怎会……
“收过啊。”
凌温言好奇的追问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怎样的一个人啊……
脑海中只浮现出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性子是随了他爹一般倔。
处了也有好些年，偏生一句师父也不肯叫一声，有时候她都觉得这徒收得亏了。
究竟是从何时起，她的心思就全然放在了这人身上。
等她发觉时，为时已晚，而对他是再也放不开手了。
固执到最后就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
夜瑾心哂笑了一声，前尘往事走马观花的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才道出了这么一句：“大概是一个让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收徒的人吧。”
她的语气淡淡的，带着沧桑历尽却求而不得的痛心疾首，让人听着很是悲凉。
况且尚不知当年她舍命保下来的徒弟如今身在何处。
夜瑾心转过身时正见凌温言望她望得愣了神，随即冲他一笑。
伴着那一笑，她将神思恰到好处的跟着敛了进去，让凌温言寻不到一丝神伤。
“你且当是不小心看到我练剑，我也就当是多句嘴指点了你，不就好了？”
这么简单一句就将凌温言心中郁结已久的苦恼轻易分崩离析。
“多谢叶姑娘指点！”
夜瑾心笑得坦然：“这一月里来的饭菜就有劳你当是报酬了。”
最开始的几天里，夜瑾心一门心思只在教凌温言剑法上。
她传授时将剑法中表现女子柔美的动作一并去除，使之多了几分刚劲却又不失原先的威力。
而凌温言确是个剑修奇才，这才教了一遍竟全记住了。
放着凌温言在一旁练剑，夜瑾心倒也不忙着破境。白天去采草药，回来了一边捣鼓草药一边从旁指点他不足之处。
就在这短短数日里，凌温言的剑法突飞猛进。先是从混沌突破到了剑气境界，且大有进阶剑意境界之势。
见他已能自行参悟其中奥妙，夜瑾心将一颗丹药递到他手里。
“…叶姑娘，这是？”
凌温言虽不知这是何药，但单凭气色便知这丹药十分珍贵，即便是在号称藏尽天下奇药的南慕山炼丹房里他也不曾见过。
夜瑾心不由分说，强买强卖一般抓着他的手就把那丹药喂进他嘴里：“十全大补丸。”
“……”
随着丹药入体，凌温言便觉身内有股气劲涌动。就连一直薄弱的灵力都比先前要厚实得许多。
他伸手聚气，从前连凝聚灵息都做不到的他，如今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将灵息聚于掌中。
“这…这到底是…”
凌温言收手，惊愕地望向夜瑾心。他阅尽万书阁里的医书也不曾见过记载了此等灵药。
“说了啊，十全大补丸。”
夜瑾心没个正形的样笑嘻嘻的说出这些话实在是令他难以信服。
只见她将手缩回袍袖里转身走了出去。
“啊，对了。我这些天要在外面破境，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这石墙内有结界，待在里面自能保你周全。”
凌温言深知破境是何等大事。
他破境之时正是夜瑾心从头到尾没日没夜的守在他身边，就怕他走火入魔有个什么闪失。
自从经历了那次破境他方知这其中玄妙，破境之人要进入剑境中悟道。但凡心念走偏了分毫，便会坠入无尽深渊走火入魔。
境界越高，就越是危险。此时若是无人在她身边……
“…叶姑娘…我…”
还没等他说完，夜瑾心便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
“算了吧温言，太危险。”
凌温言攥紧了衣袍，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虽他不能亲口叫她一声师父，但既受了她教授之恩，在心中早已把她当作师父来敬重。
而如今到了她破境的紧要关头，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若是自己能够再强一些……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那被捏皱了的衣角，坐回石床上借着体内那股气劲加紧修行。
夜瑾心破境的这几日，湖心岛上确是有些变化的。
或是乌云密布，或是狂风四起。
凌温言知道这是境界越高之人破境时才会引得天时都跟着起的变化。
他谨记着夜瑾心的嘱咐，总是等到周遭恢复了平静才端着盛好饭菜的食盒出去寻她。
只是她吃得越来越少，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好了。
凌温言见她时她总是笑着佯作无事。
当她稍有松懈，他总是忍不住关切的再问她是否有恙。
可每每只是换来她一句无碍，再来便是问他近日修行得如何。
见委实问不出什么，凌温言后来也不去问了。只能在饭菜上多下些功夫，添些进补的食材，好让她吃得好些。
他们眼下还在受罚，在这湖心牢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即便是倒下了，若是没有特赦那也是断然出不去的。
她本就吃得越发少了，若是再不吃得好一些，身子要是垮掉了可如何是好。
凌温言每日除了给她送饭，等风平浪静时出去寻些好的食材之外，便只待在石屋里悟道。
好在石屋足够宽敞，就是在里面习剑也挥舞得开。
也不知是那丹药起了作用还是先前夜瑾心指点得细致，这几日下来他感觉到自己剑境进步得飞快。怕是要至剑意境界了。
可随着这岛上的天时变化越发频繁得近乎可怕，凌温言的心思全都在夜瑾心身上。
看着那瞬息万变的天色，他的心像是被人揪得紧紧的，竟有些发疼。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头涌动着，翻滚着。
那弥漫着诡异气息的无常变化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如同当胸拍来的巨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虽说前些天也一直都在变化着，可从未像今日这般。
空气中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笼罩了整个湖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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