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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泽没有生气, 似乎已经习惯被无缘无故责怪、被当作发火的对象,他轻声对她道“你别哭。”
她哭得愈发厉害了, “你住嘴不是我要哭,是眼泪自个儿淌出来的, 若是能控制得住, 我从生下来那天就不会哭了。”
萧白泽果真闭口不言。
她哭了很久,眼眶哭得红彤彤的,跟兔子似的。等到哭够了, 她扯过萧白泽的衣裳做手帕,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衣服上。
她赌气似的指挥萧白泽, “你往后别穿这身衣裳了, 我不喜欢,跟勾魂的白无常一样。我觉得你穿花青色衣裳最好看, 以后你就穿花青色,不许穿别的颜色。”
萧白泽顺从点头,“好。”
发泄完情绪,哭过闹过, 她才发现萧白泽的右脸肿起来一块, 该是方才巫安打的。她想,若不是萧白泽帮她挡了这一下, 那么现在脸肿的便该是她了, 她皮肤娇嫩, 如果肿起一块, 得好多天才会消退, 肯定丑死了,得躲在繁光宫里几个月不见人。
难得良心发现,她踮起脚尖,迎着皎洁明月轻轻抚摸他肿起的脸颊,她问他,“疼吗”
萧白泽摇头,“不疼,习惯了。”
她咬咬嘴唇,酝酿一会儿,眼底升腾起恼火之色,“你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她一溜烟跑回到盘龙池边,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摘睡莲,而是为了找皇后。
皇后还没回宫,巫安和那起子宫女围在她身边,叽叽呱呱说着什么,像聒噪的鸟儿。
她弯下腰,向皇后行了个标准的礼,“母后万安。”
许是诧异于她此番竟表现得如此乖顺,皇后愣怔一瞬,继而面带微笑,满意颔首道“嗯,起来吧。”她又开始重复起说过许多遍的话,“昭阳啊,母后让巫安打你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被圣熙娇惯成什么样子了。本宫才是你的嫡母,你若是肯搬来柔烨宫居住,母后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母后给予你的一定比圣熙更多。”
皇后这番话她从小听到大,可从来没往心里去过真是可笑,皇后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她什么都没为她付出过,遭受生育之苦的人也不是她,又凭什么要她搬去柔烨宫住,去做她的女儿
垂下眼睛,她清清嗓子,故作娇柔道“母后,昭阳晓得您讨厌我,也讨厌我的母妃,可您不能因此而谋害我啊。”
皇后蹙眉,“你什么意思”
月亮和树影都倒映在不远处的盘龙池中,她抬起头朝皇后狡黠一笑,提起宽大的裙摆,调头径直往盘龙池跑去。
皇后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忙招呼身边的宫人,“不好,你们快拦下她她要投湖”
她没给宫人拦住她的机会,投身跳入冰冷的池水中,搅动一池树影晃动不休,她一边扑腾双腿发出巨大的声响,一边疾声求救道“救命啊,救命,皇后要杀我”
靖尧姑姑说她生来就是宫斗的苗子,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她不会做置自己于危险中的事情,在投入盘龙池之前,她便已打算清楚今儿个是十二,父皇和母妃每个月的十二号都会到繁光宫教她弹琵琶,正是因为今儿个不想学琵琶,她才拐带萧白泽跑出来采摘睡莲。
她出门这么久,父皇和母妃应当快找过来了。
一切如她所料,父皇和母妃赶到盘龙池边的时间正好,没等她多喝几口水,便被华晟一把从池水中捞起,像提小鸡儿似的提到陆地上。
她冻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睫毛上都是水,她在一片朦胧水泽中看到了心疼落泪的母妃,看到了暴跳如雷训斥皇后的父皇,看到了手足无措的皇后。
以及,那个面如冠玉的清冷少年。
她小声告诉他,“喏,我帮你报仇了。”
少年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他冷着脸脱下外袍,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为她短暂抵挡夜晚的寒冷。
自己却打了个冷颤。
在此之前,父皇便对皇后有颇多微词。
父皇和皇后是政治联姻,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娶她不过是先太后的意思先太后也是季家人。与母妃相识并开始独宠她之后,心肠慈悲的父皇觉得对皇后有所亏欠,为了弥补这份亏欠,他把协理六宫之权交到皇后手中,在一些小事上也尽量尊重她的意见。
但皇后性格强势,曾三番五次和父皇争吵,在季家人的升迁和任用上更是插手过多,父皇对她的亏欠感逐渐消失。
此番皇后推她入水,父皇更是加深了对皇后的厌恶。第二日,他干脆下了一道圣旨,让皇后搬出柔烨宫,到位于永巷的寒夜宫去居住。
不过,为了大局考虑,父皇没把皇后彻底打入冷宫,只是让她搬进寒夜宫住几天,算是给她提个醒。
她和萧白泽没有躲过风寒之神的眷顾,皇后搬去寒夜宫那日,她和萧白泽每人裹着一条小毯子,在母妃的监视下被迫把一碗药喝得精光,连药渣都没剩下。
她以前最怕喝药的,但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跟在萧白泽后面,连鼻子都没有捏,“咕咚咕咚”把药喝下去,很是省心。
母妃刮刮她的鼻子,又摸摸萧白泽的头发,和声细语地问他们,“喝完了吗,喝完了出去晒太阳,你们俩啊连生病都一起,缘分当真不浅。”
接着是一阵浅笑叹息。
林桑青记忆中的母妃总是如此温柔,温柔的只要一想起她,眼眶便不由得开始湿润。母妃和父皇都着实没有心机,哪怕他们稍微凌厉些、心狠一些,也许最后周朝并不会走向灭亡。
萧白泽生有一副好样貌,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林桑青便晓得。
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都是些皇亲贵胄,其中不乏上了年纪、内心空虚的老女人。她们大多身宽体胖,家里的夫君新纳了年轻貌美的小妾,不再在意她们,她们腰缠千金,却也孤独寂寞。
这些寂寞的豪门命妇们进宫参拜皇后返回时,常常故意经过箫白泽居住的别苑,有意逗弄他。
她亲眼看见过,几个涂脂抹粉的贵妇路过萧白泽居住的别苑,抛着媚眼儿与他道“哎哟俊俏小哥,你说你一不是皇子二不是太监,作甚待在这囚笼一般的皇宫中,受昭阳长公主欺负呢。不若跟我出宫去吧,我会给你大把的金子,你想去哪儿便可以去哪儿,不用再在宫里受人欺负了。”
更有轻佻者,说着说着会突然伸手摸一把萧白泽的脸,甭管摸没摸到,先同身边的老姐妹大笑几声再说。
萧白泽似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他束着手站得笔直,一言不发,随便她们说什么都不搭话,别苑门前的那棵柳树都没他站得直、没他淡然自若。
她很讨厌看到这种场面。
她觉得,那些身宽体胖膏肥油满的老女人不配同箫白泽说话,更不配接触他。
豪门命妇们接连走开后,她抱着手臂质问萧白泽,“你搭理那群疯婆子做什么,直接关上门好了,难道她们会厚颜无耻到硬敲大门吗”
萧白泽擦擦脸,没有说话。
她带着恼怒之色看他一眼,“擦有什么用,她们摸过你的脸,脏东西还在上面,你快去洗脸。”
人的思绪有时很容易被突然发生的事情所左右,也是从这天开始,她恍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萧白泽的世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诚然,他和她饲养的其他宠物不同,其他宠物给口吃的便会对她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地把肚皮翻过来给她抚摸,但萧白泽不可以。他有自己的意识,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拥有健康的体魄和行动自如的双足,除了和她说话、陪在她身边外,他还会接触别人、陪别人说话。也许有一日,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便会像之间从笼子里逃走的兔子那样,从她身边离开,再也找不回来。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她莫名开始烦躁不安,且烦躁不安持续了好长一段时日,直到发生另一件事,她的烦躁不安才消失。
大周朝疆土绵延数万里,能人异士总有不少。有位不知姓名的民间游医制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毒药,据说它的毒性奇特,世上无法子可解,且毒药只有一份,解药也只有一颗,随便缺了哪一样都不成。
任何东西只要沾上“唯一”这俩字,便不由得金贵起来,似被赋予了某种特殊意义。
从华晟口中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她亲自找到那位游医,花高价从他手里买走了毒药。
游医身边有个小徒弟,看着年岁比她大,然而个头却比她矮一些。游医倒没多过问,接了银子便把药给她了,小徒弟却多嘴问了一句,“你要用它做什么”
她不羁扬眉道“哎,我花钱买了它,那么它便是我的东西了,你管我拿它做什么”
游医的小徒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回到皇宫,她将买来的毒药倒进温热的茶水中,并让清远去把居住在别苑的箫白泽叫来繁光宫。
她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位游医卖给她的毒药并非无色无味,它不单有鲜亮的颜色,闻起来也刺鼻,不消说引人怀疑了,有眼睛的人看一眼便知茶里有毒。
箫白泽不肯喝,他睁着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眼底有浓重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你要杀我”
是她掰开他的嘴巴,硬生生把毒药灌进他的喉咙里,强迫他吞咽下去。然后,她当着他的面,把唯一的一颗解药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抬起头,她笑得像偷腥的猫儿,语气轻快地说出恶毒的话,“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不许和别人说话,也不许和别人接触,不然我就让你毒发身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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