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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肆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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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王爷。”

    庄见贤一个哆嗦, 急忙跪地,眼神却直往外面瞟, 结果他的那伙狐朋狗友,无事时口口声声上刀山下火海、愿为庄公子两肋插刀, 一遇事便脚底抹油, 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庄见贤只得给小厮使眼色, 示意他趁人不备, 溜回庄府禀报。

    毕竟得罪了这从嘉王,饶是他身为丞相之子,说不定也讨不了几分好。

    “本王方才似是听见,你询问清清是否真为王妃。”薛白掀起眼帘,眼角眉梢冷得几乎结出冰来, “他若不是本王的王妃, 难道是你的姨娘”

    庄见贤低下头,呐呐地说“王爷见谅, 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未能认出王妃, 是以稍有冲撞。”

    “稍有冲撞”薛白面无表情地走近, 一身白衫似雪, 身姿挺拔如鹤。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庄见贤, 本王原以为你只是两只手长来多余, 现下看来, 不仅是手, 你连这对招子也是多余的。”

    庄见贤支支吾吾半天, “下官”

    说话间,他的衣袖向上卷去,露出一道又一道鞭痕。薛白盯着他的胳膊,似笑非笑地说“原先还听闻庄公子卧病在床,久伤不愈,如今未过多久,庄公子已然恢复,甚至还想着纳妾。”

    “庄公子想必要先给明善一个交代才是。”

    前一月庄见贤携了醉春楼的花魁出游,正巧让与他定下婚约的名善郡主薛剪萝捉了个正着,薛剪萝是个不肯受气的主儿,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甩鞭打得庄见贤痛哭流涕,颜面尽失。

    此刻薛白再度提起薛剪萝,自然让庄见贤打了一个激灵,后怕不已,他忙声解释道“王爷,只是误会,真的只是误会。”

    “误会”薛白垂下眼,“本王来这银楼,却见到你抱着清清,意欲对他行不轨之事,难不成是本王看错了”

    “下官不敢。”

    庄见贤张了张嘴,有侍卫凑过来,附在薛白的耳边又低语几声,把始末同他交待清楚,随即冷眸向庄见贤睨去一记,生生让庄见贤憋回狡辩的话语,薛白缓缓地开口道“本王平生恨的不是别人对本王不够尊敬,而是有人敢打清清的主意。”

    他稍一停顿,冷冷地觑向庄见贤,轻描淡写地说“依本王之见,这两只手既然碰过他,不若都剁了吧。”

    “王爷。”

    庄见贤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他始终心存侥幸,毕竟他爹是当朝宰相,不论自己有多混账,薛白多少都要给他们庄家几分薄命,况且罚是当然要罚的,但决定不会罚得太重,即使薛白开口便是要剁掉他的手,也不过是在吓唬自己。

    这般想着,庄见贤强自镇定,嗫嚅着求饶道“下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且、而且下官并不知晓他是你的王妃,若是知道,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

    “不识王妃才会如此”薛白的神色并未缓和,“这么说来,倘若今日让你看中的只是寻常百姓,你便直接掳回府上了”

    “下官不敢”庄见贤没有想到薛白竟会如此难缠,“下官只是”

    此番他着实理亏,想狡辩都寻不到言语,庄见贤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官曾有幸得见幼贵妃,初见王妃,只觉得面善,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只是王妃误以为下官是登徒子,下官一时情急才拉扯住他,王爷又在此时赶过来,下官这才知道他是王妃,难怪如此两人生得相像。”

    “是吗。”薛白语气平平地说“可惜本王的王妃,同幼贵妃无半点相似之处。”

    “你骗人。”幼清也忍不住探出脑袋反驳庄见贤,他鼓着脸说“我和阿姊才不像。”

    往日沈栖鹤成日同他开玩笑,说幼清是雪地里捡来的,不然同父同母的,他怎么会脑光这么不灵光,况且幼清除了脸是好看的,别的地方处处差幼枝一截儿,当时沈栖鹤说得一本正经,害得幼清信以为真,他自己悄悄对比了一下,偷着钻进被窝里哭了几天。

    结果自然是幼清哭得可怜巴巴的,幼枝问清楚以后,沈栖鹤遭到了幼老爷与赵氏的几顿混合毒打。

    当场就被人拆穿,庄见贤的额头冒出冷汗,他的目光暗自扫向一旁,自家的小厮已经不在了,这才又放下心来,打定主意磨蹭到他爹赶过来。庄见贤坚持道“王爷兴许是见惯了,是以才不觉得。”

    幼清恍然大悟地说“那这样的话,你非说和我一见如故,想我讨欢心,其实是想着阿姊的。”

    他歪着头总结道“你想打阿姊的主意”

    让幼清这么一搅和,庄见贤的行径便成了肖想后宫妃子,这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他见状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是思来想去,连他自己都险些被幼清带进沟里,庄见贤只能后悔自己越抹越黑,赶紧向薛白辩解道“下官并无此意,王爷,下官当真只是觉得王妃面善不已,搭讪了几句。”

    “你可是肖想贵妃,本王管不着。”

    薛白的语气淡淡,庄见贤以为他碍着庄丞相,不欲追究自己,不由面露喜色,却没想到不多时,薛白又接口道“本王只想剁掉你碰过清清的手。”

    “来人。”

    侍卫听令鱼贯而入,两人按住庄见贤,一人拔出剑鞘。长剑上的寒光一闪而过,庄见贤这会儿终于知晓害怕,他的面色一白,尽力后退几步,心里祈祷着庄丞相能够早些赶来,保下自己。庄见贤畏畏缩缩地求饶道“王爷、王爷饶命,你不能”

    “本王不能如何”

    薛白给侍卫递给侍卫一个眼神,长剑倏然抬高,庄见贤的冷汗从额头滴至下巴,他又惊又俱,吞下一口口水,急不择言道“我爹是当朝丞相,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砍了我的手”

    “倘若庄丞相在此,有你这等孽子,定然不会包庇。”

    薛白不为所动,只轻轻捂住幼清睁大了的眼睛,低头对他说“不要看。”

    庄见贤奋力缩回手,侍卫却按得极紧,庄见贤此刻再也没有先前认定薛白不敢对自己如何的自信了,毕竟薛白的神色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看向他的眼神也冷得有如实质,当真要同自己计较。

    庄见贤的语气发颤,“王爷,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你就饶了下官这一次吧,王爷”

    长剑落下,庄见贤惊叫一声,竟然硬生生夺回了自己的手,逃过这一下。

    他瘫倒在地,涕泗横流,冷汗浸湿了后背,衣衫又紧贴在身上,炎炎夏日,却如坠寒窖。庄见贤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狼狈不已地说“王爷饶命”

    薛白嗓音平稳道“本王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手。”

    侍卫再度把庄见贤按住,他惊恐不已地向后缩手,却让人抓得紧紧的,见薛白始终不为所动,庄见贤不得已向幼清求饶“王、王妃,是我鬼迷心窍,你饶了我这一次吧,往后如有再犯,天打雷劈。”

    长剑高高抬起,庄见贤哭嚎道“王妃”

    “怎么一回事”

    满头大汗的小厮领着庄丞相来到银楼,他并不知庄丞相就在这附近的酒楼,是以先回了一趟丞相府,这才又返回寻人,一来一往的,自然花费了不少时间。

    小厮已将始末同庄丞相讲得清清楚楚,庄丞相打量几眼趴在地上哭嚎不止、毫无形象的庄见贤,微微皱了皱眉,却仍故作疑惑道“见贤,你怎么会在此处”

    他的话音落下,庄见贤一个鲤鱼打滚,挣脱侍卫的压制,从地上坐起来,“爹”

    庄丞相不搭理他,只望向薛白以目光来向其询问。

    不多时,他又似是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地说“见贤向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晓此番是如何得罪了王爷。说来刀剑易伤人,也易伤和气,若非太大的过错,不若让微臣带回去亲自触发,也省了王爷一桩事。”

    “清清。”薛白没有搭腔,他松开捂住幼清眼睛的手,望向幼清乌黑的瞳仁,嗓音平稳道“告诉庄相,庄公子方才是如何对待你的,当真只是小过错。”

    幼清最会告状了,还无师自通了添油加醋,他不满地说“才不小。”

    “他打我阿姊的主意。”幼清眨了眨眼睛,对庄丞相说“我把我的金珠子和金叶子都给了他,他还不许我走,然后捏我的脸”

    庄丞相笑了笑,“王妃,说不定只是误会。”

    “你们是一伙儿的。”幼清不太高兴地说“根本就不是误会,他一直在骗人。我都说我是王妃了,是他自己不信的,而且还笑话我,要我做他的小姨娘。”

    幼清小声地说“你们家连五十两白银都拿不出来,还要出来坑蒙拐骗,我才不要去你们家做小姨娘。”

    庄丞相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

    “令公子对本王的王妃动手动脚,在庄相看来,可是小事一桩”薛白瞥了庄丞相一眼,淡淡地说道“假使庄相当真认为此事不值得一提,那么庄公子思慕贵妃一事,又该如何计较”

    庄见贤呐呐地说“爹,我没有。”

    “没有”薛白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庄公子,本王问你,你可曾说过本王的王妃与贵妃生得相像,是以庄公子觉得清清面善,特意前来向他搭讪。”

    庄见贤一怔,点了点头。

    薛白的目光掠过幼清选中的几座玉雕,“庄公子可曾说过,你与清清一见如故,是以买这些玉雕来讨他欢心”

    庄见贤暗道糟糕,硬着头皮回答“是。”

    薛白的语气发冷,“庄公子不若再说一遍,你不曾思慕贵妃。”

    庄见贤面色惨白,“我”

    “思慕贵妃”

    庄丞相眯起眼睛,他是个人精,一听便知薛白这是让自己二选一,倘若不肯把庄见贤交由他处置,便让当今圣上来定夺。话都是庄见贤自己说出口的,庄丞相思量片刻,缓缓地摇头道“原来如此,这竖子”

    他走至庄见贤身边,一脚踹到庄见贤的身上,“王妃与贵妃岂是你可以肖想的”

    “你这畜生”

    庄见贤一时没有防备,让庄丞相踹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道“爹”

    薛白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平静地对庄丞相说“本王打算砍掉他碰过清清的手,庄相可有何意见”

    “这不成器的东西,的确该给他一个教训。”庄丞相沉着脸,状似并无异议,却有意无意地提起薛剪萝,“毕竟明善郡主与他定有婚约,微臣怕明善郡主得知此事,会对王爷心有不忿。”

    “郡马因贪色,让王爷砍掉手,自然会使得明善郡主面上无光。”庄丞相一顿,终于说明来意,“这畜生罚自然要罚的,只是明善郡主何其无辜,王爷不若看在明善郡主与这畜生定有婚约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

    薛白的神色不变,“正因为他与明善有婚约,本王才更不能放过。”

    “庄相倒是提醒本王了。”薛白似笑非笑地望向庄丞相,慢条斯理道“明善三番五次想与庄公子取消婚约,都让母后压了下来,倘若明善知晓她这未婚夫如此胆大包天,主意都打在了她的皇婶身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庄丞相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开口,庄见贤见势不妙,惨叫道“爹,你救救我,我不能被砍掉手,爹”

    庄丞相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心,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说“王爷说得不错,给他长个记性吧。”

    无论是庄见贤肖想贵妃,还是他与明善郡主退婚,每一桩于庄家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庄见贤闻言呆在原地,侍卫趁机把他按倒在地,长剑出鞘,利刃划过,庄见贤的左手指连着骨头一同被齐齐斩断,他当即疼得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爹、爹”

    庄见贤颤抖着抬起左手,只见得一片血肉模糊,他哭嚎道“我的左手”

    庄丞相不动,他的心里倒是明白薛白此番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毕竟只斩断了庄见贤的左手指,既没有整只手一同剁下来,也没有动右手。庄丞相扫了一眼在地上冷汗涔涔的庄见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冷冷地呵斥道“你这孽子,自作自受”

    随即他又恭恭敬敬地对薛白说“有劳王爷出手教训这不成器的东西。”

    薛白微微颔首,牵住幼清的手,缓缓走出银楼。

    幼清忍不住瞄一眼薛白、再瞄一眼薛白,偷看得次数多了,当然让人给逮了个正着。薛白垂眼问他“怎么了”

    “你刚才好凶。”幼清的脸有点红,只好左顾而言他,不过稍微想了想,幼清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你说要教我吹耳旁风的。”

    才说起这个,幼清突然想起来银楼掌柜硬塞给他的那块玉佩,幼清灵机一动,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了出来,他睁大乌溜溜的眼,软绵绵地说“送给你。”

    幼清把买给赵氏的那支芙蓉玉簪一同拿出来给薛白看,“这是我给娘亲买的玉簪,这个、这个玉佩”

    幼清有点心虚,毕竟这块玉佩是边角料雕出来的,但是他还是努力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特意买给你的”

    薛白的眉头一动,有些意外,深黑色的瞳眸里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收下这块绿莹莹的玉佩,倒也不多问什么。

    幼清接连瞟了薛白几眼,还是心虚得不行,干脆甩开薛白的手,蹬蹬蹬的跑回银楼里,凶巴巴地威胁那掌柜说“你不许告诉别人,刚才你送我的那块玉佩是边料雕出来的”

    说完,幼清又颇有危机意识地补充了一句“你也不能说是顺手送的,不然我就让我夫君来揍你”

    幼清吓唬完掌柜,心满意足地回到薛白的身边,一脸天真地说“我给你买了玉佩,你得教会我吹耳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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