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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亲王府的乔迁宴后, 剩下的皇子府却都没了动静,三爷不设宴,余下皇子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设宴庆祝, 与之相比是内务府整改的动静从一开始就很大。
再加上前段时间马家、乌雅家这些包衣家族被大批免官, 腾出来许多官位, 想借机换位置的包衣并不少, 连卫家都求到了八爷这里。
八爷就只给了四个字好好听话。
“四哥向来公正严明,此次整改内务府的规模不会小, 舅舅让族里人都好好听话当差就是了,千万别捣乱。”
卫家舅舅讪笑道“瞧您说的, 我们哪儿敢捣乱, 四爷将来可是这个,内务府哪个包衣家族敢不听话。”
卫家舅舅用手指了指天。
都说万岁爷看重的新任太子并非三爷,而是四爷,马家和乌雅家都犯了事儿,三爷遭连累这回只被封了郡王, 四爷却是亲王,谁敢不听四爷的。
八爷采摘着从南边移过来茶树,心说那可不一定,利益当前,莫说是未来天子了,就算是当今天子, 也未必好用。
“听话就好。”八爷语气淡淡的道,并没有松口为卫家谋前程。
四哥要整改内务府, 多的是位置腾出来,能不能被提拔而不是被剔出去,就看卫家听不听话了。
“您放心, 阖族上下谁敢不听四爷的,谁敢瞎捣乱,老夫把他驱逐出族。”卫家舅舅连连保证道。
八爷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要是还不懂,那就白活这把年岁了。
八爷在扳倒废太子、告倒直郡王、借马家拉下三爷后,押宝的人原是四爷。
好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万岁爷已经封了四爷做亲王,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娘娘和八爷,还有他们卫家,将来都有着落了。
八爷边将采摘下来的茶叶铺开晾晒,边道“新鲜采摘下来的茶叶,要晾晒几日才能进行炒制,等茶炒好了,本王再差人给舅舅送几包过去,舅舅要保养好身体。”
卫家舅舅虽然欢喜应下,可心里头还挺不是滋味的。
四爷和十三爷在内务府忙得连午膳都在衙门里用,有时候甚至晚上就不回府了。
他知道八爷从前也常常如此,今日并非休沐日,八爷却有功夫在府里采茶晒茶,如同富贵闲人一般。
八爷的去处,今年是一改又改,早先是在礼部,虽说大多数皇子入朝后都在六部行走,但亦有不同,礼部只有八爷一位皇子,户部也就只有四爷一位皇子,余下吏兵刑工都是安排了两位甚至三位皇子。
今年正月,八爷被任命为内务副总管,到了八月,又被放到户部。
在他这么个小人物眼里,内务府也好,户部也罢,都是顶顶好的地方,但八爷在内务府是掌权的,可到了户部之后,万岁爷又把三爷调了过去。
他听说,户部的差事大都不经八爷之手,而是以三爷和两位尚书为主。
他替八爷觉得心酸难受。
不过很快,卫家舅舅就没时间心酸了,四爷就好似那西游记里的孙猴子打上凌霄宝殿,不,是打上内务府来了,把内务府搅个天翻地覆。
在得了八爷吩咐后,他已经嘱咐过族人了,卫氏一族在内务府都听四爷的安排,四爷指东,他们绝不往西,四爷让他们撵鸡,他们绝不撵狗,四爷要用人,他们就冲在前头。
卫氏如此听话,如此积极,比乌雅家更像是四爷的母族。
虽然乌雅家在内务府的官员都被免了职,但还有不当官的族人在,乌雅家也好,马家也罢,还有曹家,都不是完全被清理出内务府。
被完全清理出内务府的只有董家和郭络罗家。
卫家在内务府这般行事,难免会让人生疑,疑心八爷是不是投了四爷。
旁人都只是疑心,鄂伦岱却是亲自上门来问。
“老八,看在你我交情一场的份上,你说实话,是不是打算支持老四”
今日不采茶,改摘果子的八爷“”
将石榴树上熟到裂开的几颗果子摘下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你给句准话,如果连你也支持老四,那我就早点从老三那里撤出来。”
八爷其实挺好奇的“表舅之前为什么不选四哥选三哥”
“老四那还用选吗用不着,且不说他是我堂姐的养子,和佟家有脱不开的关系,单是凭我那侄女,老四如果能成事,那就少不了佟家的富贵。”鄂伦岱直言不讳。
无论选不选老四,只要老四能成,都少不了佟家的富贵,而且是两代的富贵。
既然选不选都成,那又何必选老四呢。
鄂伦岱把账算的很清楚,当初太子被废,老八身体有疾,万岁爷能选的人基本上只有老三和老四,他支持老三,那无论万岁爷是选老三还是选老四,佟家的富贵都稳稳的。
相反,如果他选了老四,没选老三,那就有一半的可能错过这泼天的富贵。
说到底,有他侄女儿在,无论他支不支持老四,佟家的地位都稳稳当当。
“当然了,如果老四差不多稳了,那我也犯不着继续捧老三的臭脚,这不来问问你吗。”
八爷也是服了他这混不吝的便宜表舅,不过表舅想错了,尽管世人大都爱屋及乌,四哥也不例外,但四嫂对娘家其实并不亲近,尤其是对佟大房和二房的这一辈的当家人。
大房这边的当家人是鄂伦岱,出了名的混不吝,是在御前都敢犯浑的主儿,如果不是佟家人,如果不是鄂伦岱的阿玛佟国纲在战场上死的惨烈,皇阿玛也不会这般纵容。
二房的当家人佟国维虽然还活着,但已年迈,佟国维的嫡长子,也是四嫂的阿玛,五妹妹的公公,人走的早,所以佟家二房这一代的当家人是佟国维嫡出的第三子隆科多。
隆科多比鄂伦岱的胆子更大,更无法无天,但又能屈能伸,还是四嫂的亲叔叔。
但四嫂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亲叔叔,上辈子四嫂曾公然打脸隆科多的爱妾李四儿,隆科多也在爱妾和亲侄女之间选择了前者,在夺嫡站错了队,四哥登基后,也没能因为姓佟落下多少好处,甚至那会儿人人皆知皇后甚是不喜隆科多这个三叔。
“我没支持任何人,也不打算支持任何人。”八爷实话实说,他已经不打算掺和夺嫡了,对四哥,也只是想着提前结个善缘,没想着要博什么从龙之功。
“跟我还不能说实话我又不会告诉旁人。”
鄂伦岱并不相信老八真就无欲无求了,没有儿子算什么,谁是为儿子奔忙一生的。
他就不是。
他日夜盼着皇帝表兄长命百岁,可这世上有几个长命百岁的人,他总得为将来打算。
皇上活着的时候,他作为皇上的表弟,耍耍性子大家也都能忍,等皇帝表兄驾崩了,甭说这些皇阿哥,宗室里的那些王公贝勒谁又能忍他。
他不为子孙搏,也得为了自个儿搏一把,潇洒痛快了半辈子,总不能老了老了再受窝囊气吧。
这人在高处呆久了,哪儿能受得了低处的苦。
他的体面来自佟家,来自皇上表兄。
八爷的体面何尝不是来自于皇上,来自于皇阿哥的身份,莫说现在被封了郡王,就算是亲王,将来皇上驾崩,龙椅换人坐,那落差也是不小的。
瞧裕亲王还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了,那还是皇上的兄长呢,在皇阿哥面前又何曾端过伯父的架子。
当然裕亲王就是端了,也没几个皇子会认,从前也就老八实打实把裕亲王当伯父敬着,甭管是真敬着,这还是虚情假意,都因为稀少显得珍贵。
他都能想清楚的事儿,老八能想不清楚吗。
“你就给句痛快话,我在老三那儿还待不待了”
八爷看着面前的两棵石榴树,上面大概还有二十多颗石榴,也就能够吃个天的。
王府扩建,他不打算让人建院子了,建了也是空着,倒不如修整出几亩地来,一部分拿来种果树,一部分修个暖房,在冬日里也能吃到新鲜的青菜。
八爷看着石榴树漫不经心的道“我都说不掺和这些事儿了,您还让我给建议,我能给什么建议,我难道还能建议您离了三哥那儿,日后老老实实的,少惹皇阿玛生气。”
鄂伦岱顺着老爸的目光也看向石榴树,只是目光里透着几分可惜。
好好的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风吹就倒的病秧子,怎么还身体有疾不能生呢。
老三气度太小,老四过于板正较真,如果让他选,他倒更希望是老八做未来皇帝,不过得是从前那般性情的老八,而不是如今这个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老八。
他都亲自上门来问了,求着老八给他说主意,瞧老八这拐弯抹角的样,一个字儿就能说清楚的事儿,偏要说这么多,遮遮掩掩的。
说个离能咋地。
鄂伦岱蹭了顿晚膳才走,虽说如今的老八有些不近人情不苟言笑,但这人骨子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皇子的架子,也不会拿世俗那一套标准评判人。
他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谁心里瞧不上他,面上装得再好,他也能感受得出来。
从前的太子爷瞧不上他,如今的老三也瞧不上他,他那个侄女婿,如今的雍亲王,骨子里也是瞧不上他的。
他早就想离开老三那儿了,不然何必来问老八。
直郡王被圈和老八没多大关系,外头那都是以讹传讹。但老三这次仅仅被封为郡王,大失圣心这事儿跟老八可脱不了关系。
老八未必会支持老四,但一定不会支持老三。
他在老八这里待整整一个下午,用过晚膳才离开,这是瞒不了人的,老三知道此事,也就明白他往后不去诚郡王府的原因了,大家一拍两散,不需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清楚了,免得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某些时候,他也想当个体面人,不想闹腾得众所周知,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他这可都已经投过两回了,侄女婿那儿他还在犹豫,万一再来一回还是不成,众人恐怕都要把他当成命里带衰的扫把星了。
消息传到三爷府。
“鄂伦岱会不会一直都是老八的人,是老八故意安排过来的棋子”三爷有些怀疑的问道。
鄂伦岱投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外头谣言满天飞之时,他做过的事情被牢牢安在了老八身上,虽赔了几处铺子,可老八那样的人,睚眦必报,收了铺子也不妨碍报复于他。
同样是从八爷那投过来的阿灵阿“”
“我觉得爷您想多了,谁会用鄂伦岱当卧底,他那样的性子,八爷得多大的心才敢用他。”阿灵阿斟酌着用词。
这位爷实在是胆子太小,疑心太重。
“老八有什么不敢的,鄂伦岱这个人是不着调,但对老八忠心,更何况老八不能以常人度之。”
常人不会身体有疾,不会不能生,更不会举世皆知不能生。
老八不光是光脚的,连遮羞的衣服都没了,有什么好顾忌的。
三爷自觉他的怀疑是能站得住脚的,鄂伦岱投过来的这大半年,就没办成过一件事。
之前他想要报复老八,把鄂伦岱、阿灵阿、王鸿绪这几个人聚在一起,鄂伦岱非但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没给出什么主意,还出言讽刺于他,和阿灵阿当着他的面先吵后打,硬生生把事情搅和乱了。
阿灵阿有心想为八爷辩驳几句,倒不是他心里还想着旧主,而是三爷未免把八爷想得太过厉害了。
且不说八爷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手段,就说八爷这个人,如何不能以常人度之,就算是不能生,也没了名声,可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八爷在乎的人了,八爷的软肋不明晃晃的摆着吗。
一个有软肋的人,如何不能算是常人。
但阿灵阿不能为八爷开口,否则三爷极有可能也疑心上他,觉得他也是八爷派来的卧底,那可就真是六月飞雪了。
阿灵阿只能顺着三爷的意思劝“您要觉得鄂伦岱是八爷的人,如今他主动离开不是好事吗,这说明八爷收手了,他有再多的手段都不打算用了,爷您的对手可从来都不是八爷。”
三爷您清醒一点。
跟八爷较什么劲儿,八爷在这场夺嫡之中无关紧要,是早就出局的人。
三爷如果日后能够登上那个位置,八爷即便有再多的手段城府,那也不过是一条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三爷如今压根用不着和八爷计较,而是应该集中精力谋夺储君之位。
得了储位,日后有的是时间清算八爷,得不了,那也甭想着清算谁了,就三爷今年大张旗鼓的劲儿,未来哪个新帝能容得下。
三爷满心疲惫,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他拿老八当对手,是他怕老八帮着老四来对付他。
“大人没听说吗,前段时间老四有好几日直接宿在了老八府上,他们若是联手”
那还有我什么事儿。
阿灵阿有所耳闻,却并不当回事儿。
“八爷站不站队,您的对手始终没变。”
纠结八爷做什么,八爷真站队了那也就是个帮手,三爷就应该冲着四爷使劲儿,四爷如果完了,八爷手段再厉害又有个屁用。
阿灵阿心里有许多种对付四爷的法子,但他不会说。
一来是三爷这个人疑心重,他那些主意没有一个是不阴损的,三爷如果采纳了,将来未必不会因为这些足以疑心他,就像疑心八爷一样,日后有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身上想。
二来是三爷这个人的弱点太明显了,连他都不甚满意,更何况皇上,马家和乌雅家都不清白,但这次封爵四爷却压了三爷一头,这已经足够说明皇上的态度了,他不能在三爷这儿孤注一掷。
鄂伦岱离开恐怕也是不看好三爷。
阿灵阿心里也琢磨着该怎么体面不撕破脸皮地退出来,三爷再不济,也是位郡王。
三爷听着却是一肚子的委屈,他没让人对付老四吗,他在两个月前,在老四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在京中散布消息了,让人在茶楼酒馆在街头巷尾夸老四是痴情种、是从一而终的好男人。
“这消息总得慢慢发酵,才能传到皇阿玛耳朵里。”
阿灵阿表面点着头,心里头却愈发想离开了。
瞧,三爷连对付政敌的手段都如此温和,如此儿戏,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大事。
是他从前看走了眼,三爷能把直郡王告进去,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没什么真正厉害的手段。
倒是四爷,这位不显山不漏水,如今却是稳稳的占了上风。
阿灵阿蠢蠢欲动的心,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原因无它,实在是四爷太能得罪人了。
内务府这都建了多少年了,换了多少个内务府总管都要数不清了,可没有哪个内务府总管像四爷这样,一到任就动内务府根基的,动包衣的根基。
如今的包衣早已不是几十年前的包衣了,前朝后宫,哪里没有包衣的影子。
阿灵阿自己的夫人都出自乌雅氏,是德妃娘娘的妹妹,乌雅氏在内务府的族人是被免了官,可又不是全被清除了内务府。
更何况免官只是一时的,又不是多高的官职,复任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儿,德妃娘娘受宠多年,等风波过去了,万岁爷的气消了,难道还不能为娘家人求情吗。
可四爷这个改法包衣家族在内务府便很难再形成势力了,不仅如此,这考核法一出,内务府掌权的几个包衣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四爷不光要动包衣的根基,还在彻查各处的漏洞,如今已经抄了五家了。
好一个铁面无私雍亲王,大事未成,就先把朝堂上的人得罪了一半。
难怪连母族都跟这位爷不亲近。
四爷在内务府大刀阔斧搞改革的时候,皇上拟定九月出塞,留下四爷、七爷和十三爷监国,二爷、五爷、八爷和十四爷伴驾,后宫伴驾之人则是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和几个贵人答应。
此行除了与蒙古诸部会盟外,还顺带为直郡王府的二格格送嫁。
二格格从南边回来后,便直接回了直郡王府,她们姐妹三人都商量好了,待她出嫁,三妹妹便回府陪阿玛,三妹妹出嫁之后,四妹妹再回,她们姐妹轮流陪阿玛一段时间。
二格格所待时间应该是最短的,回京已是八月份,婚期定在九月,她只能陪阿玛一个月。
人生头一回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头一回能和阿玛朝夕相处,头一回阿玛这么听她的话,让不喝酒就不喝酒,让多吃点东西就多吃点东西,让早睡就早睡
二格格南下几个月里没闲着,这一个月也没闲着。
南下时,八叔和几位婶婶没少给她们姐弟几个零花钱,她们凑在一起买了不少东西,有布料、首饰、玩具、零食小部分是孝敬皇玛嬷的,大部分都是送回府里,给阿玛、继福晋、两个弟弟和妹妹还有府上其他人分分。
而在府里的这一个月,她用买给阿玛的布料,做了十几双袜子和十几条帕子。
“女儿的女红不好,不会做衣裳,继福晋的手艺却是不错的,女儿昨日去看了,继福晋给阿玛做的衣裳针脚细密,不光手艺好,可见也是十分的用心。”
她不光见了继福晋,还见了继福晋生的三阿哥,阿玛最小的孩子,只有两岁,也是可怜。
从前她心里念着额娘,对继福晋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可如今阿玛落难,她们姐妹都只能陪伴满一段时间,能长久伴着阿玛的却是继福晋。
弘昱能留在八叔府上,二弟弟和三弟弟这两个两三岁的小不点却陪阿玛被圈着,还不知何时能被放出来。
五妹妹虽然将来也能嫁出去,离开这府里,可五妹妹今年只有四岁,即便是十四岁出嫁,那还要整整十年呢。
二格格既心疼爱阿玛,想到这些陪着阿玛被圈在府里的人,又深感内疚。
直郡王看着满脸眼泪的女儿,把二格格昨日送他的帕子拿出来递过去,方方正正的帕子上绣着两丛青竹。
经此一别,大概永生都不会相见了。
直郡王那些年忙着外头的事儿,几个女儿似乎是眨眼就长大了,长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
“继福晋服侍我向来用心,她是个好女子,阿玛都明白的。”
直郡王明白二格格的意思,二格格是让他珍惜眼前人,可他一个被囚之人,谁又稀罕呢,他也生不出怜香惜玉之心,就这么过吧,嫁给他做继室,进了直郡王府做格格,生在这郡王府里,都是时运不济的可怜人。
“嫁出去后,你们姐弟四个也要多联系,你八叔教的剑术和阿玛这个月教你的拳法都不要忘了,要时常练习,强健体魄,额附如果欺负你,手上不必留情,再写信给你八叔,不要怕麻烦你八叔,阿玛会还他的。”
他的爵位虽然没有被皇阿玛革除,但手中的佐领已经被收走了,没了佐领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他手中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老八已经无心储位,他那点人手是彻底派不上用场了。
如今他能给老八的也就只有儿子了,还老八个儿子,无论哪一个,只要老八能相中,他都给。
虽然老八和老九老十的关系更好,可奈何这两个弟弟都不争气,孤零零一棵独苗,根本分不出给老八的份儿。
二格格不知阿玛的打算,只是点头。
阿玛说的这些话,在她回家之前,三妹妹也大都嘱咐过她,还不止一遍。
“等女儿出府,三妹妹便会回府陪阿玛,三妹妹的婚事还没有定下,能陪阿玛的时间肯定比女儿更久一些,三妹妹如果管您,您可不要发脾气。”
这一个月她说什么阿玛都听,但三妹妹回府要待的时间可不止一个月。
阿玛这暴脾气,她刚回府时听继福晋说,被圈起来之后,阿玛没有一日不醉酒。
三妹妹的性子比她硬,如果跟阿玛杠上,她都不敢想会闹成什么样。
“女儿家的好日子就这么几年,你出去之后跟三格格、四格格说,甭让她们进来了,好好在外头呆着,我这里用不着惦记。真要惦记我,就练练女红,送几身衣裳进来。”
只送了袜子和手帕的二格格“”
她的女红,在姐妹之中已属不错的了。
“女儿可做不了三妹妹和四妹妹的主儿,再说我们都商量好了的。”
要有一个人进来陪着阿玛,以图心安。
直郡王眉头紧皱,道“如今我被关在这府里,连你们都不听我的了是吧”
“不是。”二格格小声道,“可能等我还没出去,三妹妹就已经进来,我这话可能是传不到的。”
“那就跟四格格说。”
二格格抿了抿唇,不吱声了。
另一边,三格格已经在为回府做准备了,二姐姐回府带的都是穿的用的吃的,而她准备的却是三大箱子的话本子。
都是她让人从京城各大书房搜罗来的,有些是如今京城时兴的,也有些是往年所作,甚至有一小部分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经典书目。
阿玛能不能看进去她不知道,但带回去给女眷们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可以的。
阿玛虽然被关了起来,但皇玛法并没有停了府里众人的俸禄和供应,吃的用的或许不如从前丰富,但也不会缺吃少穿,更何况二姐姐一个月前还带回去三十多匹布料。
比起吃穿,她倒觉得被关在府里的苦闷更难以消解,不能带戏班子进去,也不能带说书先生进去,也就只剩下话本子能带了。
三格格一边打发人去京城周边的县城看看有没有没买过的话本子,一边在府里头听女先生说书,边听边记,偶尔还会问一问,甚至还会试着自己说上一段,让女先生挑挑毛病。
京城各个书坊的话本子都被三格格采购了一遍,由于买的多,许多书坊都是送货上门,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登八爷府的门了,在此之前,八爷府上就已经买过一拨了。
先是沉迷听戏,后又沉迷于话本子的八爷,如今又迷上了种树种菜。
贝勒府升级为郡王府,扩充出来的面积都被拿来种果树建暖房了。
不过和从前沉迷于种田的四爷不同,四爷种田是亲力亲为,自己翻地,自己刨坑埋种子,自己除草捉虫。
但八爷几乎不动手,只是喜欢每天在果林里打坐,在刚刚建成的暖房里转一转。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闲人,我们家爷之前那完全是做农家翁体验农家生活,不光他自个儿翻田种地,还带着二阿哥和三阿哥一道,就连我和大格格也情景扮演,每天都要过去给那爷仨送水送饭。”四福晋感慨道。
这哪是角色扮演,分明是沉浸式体验。
自家爷种田,富贵闲人 这四个字儿也就最后一个字能占上,余下的哪个字儿都扯不上关系。
八福晋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或许是发觉爷如今是真的心态平和,或许是这样平淡但温馨的生活抚平了她心里的刺,她虽然仍旧遗憾,仍旧觉得爷是明珠蒙尘,但却没有之前那样意难平了。
“我们家爷纯粹是打发时间,不是真的喜欢种田种菜。”八福晋解释道,也很少会有人像四爷那样喜欢种田吧,“不过,四爷现在应该是没功夫种田了。”
往后应该都没功夫了。
忙内务府只是一时的,四爷如今这般得皇上看重,踩着三爷封的亲王,将来继承大统,就更没时间翻田种地做农家翁了。
四福晋没说什么,现在的爷是没时间种田,未来几年应该都没有时间,内务府的那套章程她看了,没有年的时间是完不成的。
想出这套章程的八爷的确不简单,明明是个古代人,可眼光和见识却是超前的,连她这个两百多年后的人看了都挑不出毛病来。
年后,等内务府整改完,爷大概就能闲下来做农家翁。
爷被封为亲王,许多人便都以为皇阿玛是对爷寄予厚望,实则不然,众人都忽略了同样被封为亲王的废太子。
被废过的太子不是不能被复立的。
历史上的废太子被复立,而现实恐怕也会如此,皇阿玛如果不准备复立废太子,那又何必让废太子参与朝政呢,君不见直郡王都已经被圈起来好几个月了。
等到废太子被复立,内务府的差事告一段落,爷恐怕又要关上府门做富贵闲人了。
知道爷还有一劫,不,应该是三劫。
八爷退出来了,但十四未必会退,未来的大将军王,对爷应该也是一道坎。
除去废太子和十四爷,皇阿玛的长寿对继任者来说也是一道坎,古来英明的帝王到了晚年大都会变得昏聩,疑心加重,而皇阿玛是不折不扣的长寿皇帝,又经历了儿子们漫长而激烈的夺嫡,两两相加,皇阿玛最后那几年的疑心绝对轻不了。
有这未来的三重磨难在,四福晋现在仍旧是平常心,西天取经到现在只能算是走了一半,还有一半呢,眼下就高兴未免太早了。
九福晋听完两位嫂子的话,嗑瓜子的动作都变慢了。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都会喜欢上种田不成。
一个四爷还不够,又多了八爷,哪怕八爷不怎么动手,只是跑到果林里打坐,可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九爷回京后好不容易被捂白了一点,还没完全白回来呢,若是再像四爷八爷一样喜欢上种田,岂不是很快又要黑回去。
黑也就算了,这几个月她都快看顺眼了,关键是南下时涨上去的饭量如今并没有减下来,南下几个月只是壮了,看上去并没有变胖,可回京后不是这么回事儿,捂白不明显,长胖却是很明显。
一个人黑点儿可以,胖点儿也可以,但不能又黑又胖吧,她早先嫁给爷的时候,爷可是细杆长条,又白又俊的。
想着爷现在便有些黑胖的模样,九福晋便忍不住羡慕四嫂和八嫂。
自家爷南下巡视河道变壮了,胃口也变大了,人家四爷却是瘦了整整一大圈。
自家爷晒黑了,八爷却是依旧如初,根本看不出来晒了三个半月的样子。
要么瘦,要么白,这两样爷占一样也好。
九福晋摸着自个儿白皙光滑的脸,深深觉得吃亏了,再怀不上孩子,她吃亏吃大了。
南下回来后,几个妯娌难得一聚,八福晋和九福晋倒是还好,常有往来,但四福晋自回京后,便甚少出门,这次来八弟妹府上,也不是单纯跑过来喝茶闲聊天的。
“八爷伴驾出塞,八弟妹这回去不去”四福晋问道。
若是去的话,她想托八弟妹捎几车皮子回来,在草原上现打现鞣制的皮子可以,在盛京的铺子里买些皮子也行。
“不去。”八福晋摇了摇头,左手下意识放在自个儿肚子上,解释道,“如今已经是九月份了,御驾到草原怎么也要待上半个月,再绕路到盛京,估摸着得十月份了,那时候太冷了。”
十月份的盛京,穿皮袄都觉得冷。
她好不容易治好了宫寒,不想再为此受寒,外头传言纷纷,可她自个儿知道爷的身体没问题,她的身体也没问题,她们不过是缘分未至,所以她要保护好自个儿的身子,万一能等来缘分呢。
九福晋只当八嫂是为了府里的两位格格,尤其是小格格卫兰,年岁太小,经受不住盛京的苦寒。
四福晋却是有留意到八弟妹左手放到肚子上的动作,她当然不会以为是八弟妹有孕了,那样的病症,非手术不可治愈,八弟妹不可能怀孕,只怕是还在期盼着能怀上。
“也是,弘昱阿哥和几个格格都还小,今年又已经南下过一趟了,在外头待了四个月,怕是孩子们也都不想出门了。”四福晋理解道,心里面却是叹了口气。
她虽是医者,是外科大夫,但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拿过手术刀了,这个时代也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而且就算是她有心尝试,做足准备,可也不能保证手术不出岔子,手术一旦出现问题,连抢救的条件都没有。
八弟妹如果能想开的话,这未尝不是一种保全。
没有子嗣的八爷不会去争那个位置,既免了父子反目的局面,又不会重蹈历史上被革爵幽禁贬为庶人早亡的覆辙。
四福晋的眼睛扫过八弟妹的脸,眉眼还是一样的明艳,只是和从前相比,明艳之中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几分平和,气色甚好,幸福和安逸都写在脸上了。
但愿八爷的这份深情可以长长久久,而不是如历史上那样中途再把人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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