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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岳先生 挽月一口茶没掌住,尽数喷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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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并没有在这位历经三代皇帝、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脸上留下太多风霜的印记, 相反,昔日明亮清澈的双眸如今却愈发睿智沉着。

    她的目光变得迷离又慈祥“玄烨啊,皇祖母今儿来瞧你, 突然发觉啊,你竟然都长这么高了。想起那年, 哀家牵着你的手,带你登上皇位,你才八岁。一眨眼的功夫, 就长成巴图鲁了。”

    玄烨赧然一笑,旋即感激道“若无皇祖母扶持,玄烨又怎会有今日您是朕一生都要尊敬拥戴的人。”

    太皇太后轻轻触摸孙子的额头, “皇祖母很欣慰, 看到你渐渐成长为咱大清有担当、有谋略的皇帝。待你能亲政, 皇祖母啊, 也就放心待在慈宁宫里, 过过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的日子了。”

    听到此, 玄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两手握拳, 有些不自在地在大腿上敲了敲。

    看到孙子的脸色微变,太皇太后也知晓了玄烨的态度, 虽是无奈, 但也不恼,“瑶嘉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福气薄。这两年来身子也愈发不好。哀家如今也不盼着她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只盼她能好好养身子, 能平安康健。

    可你一直后宫空置,更没有皇嗣,大臣们意见都很大。这对一个帝王来说, 是大忌,会引起朝政不稳的。”

    玄烨犹豫道“可朕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没解决完鳌拜和三藩的事之前,并不想考虑后宫的事。”

    “这不冲突。”

    “孙儿没心思。”玄烨打算退让一步,“您再给孙儿一年时间门好不好一年后,孙儿必定听您的,为皇家绵延子嗣。”

    虽嘴上说着软话,眉宇间门难掩倔强本色,其实玄烨长得并不很像他皇阿玛,相貌大多随了孝康佟佳氏。可有一瞬间门,布木布泰有些恍惚,仿佛在孙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儿子福临的影子,甚至太宗的影子。

    她年纪大了,丧夫又丧子,一个人从年纪轻轻起便肩挑江山的重任,她害怕再经历第三次。她想将这个自幼便早慧懂事、坚强到令人心疼的孩子,扶持到他能够坐稳江山,再将他亲手交到一个知冷知热、能与之同心同德,共看锦绣山河的人手里。这样即便将来有一天她撒手西去,也能安心了。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打算迂回战术,“皇帝以国事为重,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既不想选妃嫔,那哀家便也不勉强你。好在灵珊马上就要搬进宫里,能陪着哀家。到时候再多选几个伴读,宫里可就热闹了。哀家就喜欢小姑娘。不知内务府都选了哪些人进来”

    玄烨吩咐顾问行道“你去内务府把明珠叫来,将淑宁郡主待选伴读的名录带过来。”

    “嗻。”

    不一会儿,明珠便带着名录到了乾清宫。

    “微臣给皇上、太皇太后请安。”

    “免礼平身明珠,你把拟的待选名单给太皇太后跟朕说一下。”

    “嗻。”明珠展开了名录,念道“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钮祜禄庆琳,年十六;内阁学士陈廷敬之女,陈佳吟,年十四;弘文院学士、一等轻车都尉图海之妹,马佳令宜,年十五;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之侄女,赫舍里云初,年十四。”

    念到这里时,玄烨同太皇太后相视对望,看来他们虽然不介怀,赫舍里氏一族却心急多了,毕竟事关家族荣耀。

    明珠继续念道“国子监祭酒李远山之女李清,年十六;辅政大臣鳌拜之女,瓜尔佳挽月,年十六”

    太皇太后打断了明珠,疑惑道“哀家记得鳌拜只有一个女儿,曾说亲于苏克萨哈家,两家曾因子女婚事弄得不欢而散,不相往来。他夫人也去世得早,怎么还有一个这么小的是收的义女”

    玄烨坐在一旁不做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明珠解释道“回太皇太后,微臣核实过,确是鳌大人家千金,是如夫人所出,母女皆已入族谱。另,赫舍里氏家选来的那位千金,也是庶出。”

    太皇太后掸了掸旗袍,“哀家知道了。这什么出身,哀家不是很看重,一个个的都是一品、二品朝廷重臣家的女儿、姐妹。不过,这鳌拜竟也会将女儿送进来做伴读,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这,又是在给咱们祖孙出难题啊”

    说罢,太皇太后看向了坐在一旁半晌没有作声的玄烨,她知道皇帝近年来与鳌拜关系势同水火,提到鳌拜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只因主弱臣强,实力尚有悬殊,才一再忍让。如今他还要将女儿安插到这皇宫里来,心思也由此可见。

    “玄烨,你说呢”皇太后见他面上并无半分笑容,眉宇间门凝重,似有不悦,以为他是不愿意,又要同鳌拜置气,于是便同明珠说道“明珠啊,你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

    待明珠出去后,太皇太后才劝慰起玄烨来,“哀家瞧你不做声,可是对鳌拜送女儿进宫做伴读的事情介怀依哀家看,这鳌拜恐是眼见索尼不在了,皇后赫舍里氏又久没有子嗣,所以动了送自己人进宫的心思。不过,他既已上报内务府,女儿也符合伴读的要求,若没个合适的理由打发,就这么下了鳌拜的面子,恐又会闹出一番风波。你觉得呢”

    玄烨没有反对,而是同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这不过是选区区郡主伴读,又不是选妃嫔,鳌拜这心思恐怕是动错了吧。您也记岔了吧”

    太皇太后旋即反应过来,祖孙俩心照不宣,皆摇摇头笑了起来。“是哀家老糊涂了是啊,这本就是选伴读,又不是选秀女。他若愿意送进来,卖他个面子安抚一下又如何而且人又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掀不起多大浪来。若那丫头同她阿玛一样,不是个省事的,那也好办。哀家可做主,将她赐婚给裕亲王福全做福晋”

    “万万不可”

    太皇太后惊诧,皇上竟会反应如此之大。

    玄烨似也意识到有几分失态,站起身来向太皇太后失礼赔罪,“皇祖母总让孙儿喜怒不形于色,要隐忍克制,但孙儿还是稚嫩了,尚需要费心思去琢磨。朕也是被那鳌拜气糊涂了。您方才说,想将他女儿赐婚裕亲王,朕认为不妥。”

    他缓缓起身抬头,定了定神,坚定道“鳌拜一党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若此女嫁给裕亲王,那便和鳌拜做了姻亲,焉知兄弟是否睨墙”

    太皇太后神色微动,看向孙子的眼眸中水光盈盈,惊诧之余更加心酸,那个白玉无暇的孩子,终究还是渐渐长大了,有主见,有多疑,有帝王之血的冷酷。

    玄烨以前绝不会忌惮福全,不过想来也是,毕竟鳌拜权势滔天,谁有了他做助力都如虎添翼。

    “朕也怕,有朝一日除掉鳌拜的时候,会因此伤了裕亲王福晋的心,那也等于是伤了福全的心。所以宁愿开始就不要赐这个婚。”

    “哀家也只是这么一说。既然如此,那便暂且顺了鳌拜的心意,让她女儿进宫来。哀家多加留意便是。”

    门外顾问行恭敬通传道“皇上、太皇太后,銮仪卫指挥使叶克苏大人求见。”

    太皇太后站起身来,“你忙你的吧”

    玄烨跪在地上道“孙儿恭送皇祖母。”起身时,才发觉那扳指上已都是手心的汗。他张开手掌,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怎么会突然出这么多汗”

    不过似乎心情畅快了很多,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布木布泰从乾清宫中出来,与叶克苏走了个对面。“你就是佟国维家那孩子”

    “奴才佟佳叶克苏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安。”

    布木布泰右手提了提那龙纹拐杖,从叶克苏身边走过,难得不悦地嘀咕了一句,“一个两个都不成家生子,真是有悖祖宗”

    叶克苏听得一头雾水,心里道我今儿是招谁惹谁了

    顾问行微笑着,忙对他道“叶克苏大人,您请吧皇上等着您呢。”

    叶克苏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玄烨一看到他就大为畅快,“叶克苏你来啦找朕所谓何事”

    叶克苏发觉今儿皇上似乎格外愉悦,都快喜上眉梢了。“回皇上,鳌拜大人家的二小姐今儿来我家找我商量一件事儿。”

    玄烨本来正准备在书桌前坐下,听到这话,身子一滞,坐下后拿奏折的手也慢了许多。他眯了眯眼,打量上叶克苏的脸,“她去你们家她怎么知道你住在哪儿”

    叶克苏皇上这是抓住了什么奇怪的重要之处明明他说的只不过是一句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话啊

    “回皇上,奴才也问过挽月小姐这句话,她说是上回在奴才祖母寿宴上,偶然听奴才额娘所说,便有心记下了。”

    有心记下她为什么要有心记这种细枝末节她什么时候对叶克苏这般上心了

    玄烨提起笔,蘸了蘸墨汁,“哦,接着说。”

    “她来找奴才,是想请奴才帮她一个忙来着。”

    手停滞,提着笔悬在纸的上空,一滴墨不小心滴了下来。玄烨瞥了一眼,沉声喊道“顾问行”

    顾问行陪伴皇上多年了,一听声音觉得不对,赶忙过来一瞧,只见宣纸上好好地多了一个墨点。“奴才该死”忙麻利地帮皇上更换笔墨纸砚。

    叶克苏接着道“她似乎对江南织造上的事情格外上心,奴才刚在南边查出些眉目,不会是鳌拜家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玄烨侧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了两下眉毛和鼻梁,“你把她找你的前因后果都同朕说一遍。”

    叶克苏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回禀,提到挽月称呼他为“叶克苏哥哥”,言及两家是世交、企图跟他套近乎好办事时,他瞧见皇上的脸色沉得能拧下水来。

    做銮仪卫的惯会察言观色,叶克苏停止了回禀,小心翼翼地问玄烨道“皇上,您”

    玄烨捏了捏眉心和鼻梁处,末了握紧了拳头,蹙眉淡淡斥道“不愧为鳌拜之女,狡猾至极你可莫要为她轻易牢拉拢去。”

    他抬眼看向叶克苏,叶克苏忙道“奴才誓死效忠皇上,岂会被花言巧语所惑”

    “接着说吧。”

    “嗻。”叶克苏继续将挽月所托之事与自己在江南所查到的事情,一一同玄烨讲尽。

    玄烨听罢,“不管她是否听到风声,还是无心之举。既然送上了账本,那你就顺水推舟查。人家送上门,不比咱们偷摸查要方便得多”

    他总隐隐觉得,这对父女在向他频频示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另有所图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伴读进宫,玄烨反而不去猜疑了,真示好也罢,另有所图也好,鳌拜,朕倒要看看你们父女究竟有多大能耐那就较量较量

    搭在桌案边上的右手“当当”敲了两下。“你就大胆地去查不必顾忌”

    “嗻。江宁织造刘德彪贪赃枉法,勾结富商,强买强卖牟取暴利板上钉钉。奴才除了查到这些,还查到一点眉目,怀疑和宫里的人有关。”

    “谁”

    “十三衙门太监总管吴良辅。”叶克苏又道“奴才还怀疑,上回您出宫去找行痴大师,也是宫里走漏的风声。”

    玄烨心道身边也是危机四伏,这个皇位坐得还真是不易。

    叶克苏试探着问道“皇上,假若查出来此事同鳌拜本人没有什么干系,皆是底下人所为,那需不需要奴才让它变成鳌拜一人所为”

    玄烨方才正紧锁眉头沉思,听叶克苏言及此想法,与之直视冷声道“朕器重、信任銮仪卫,将心腹之事交由你们去做,不是让你们颠倒黑白、办出冤假错案的。”

    叶克苏忙跪下,“奴才该死不该自作主张”

    玄烨挥挥手,他知道叶克苏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先前自己同鳌拜成见颇深。不过这些年,銮仪卫行事狠辣,审理案子有手段。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冤案,恐怕他当真要思量思量,是以也该提点约束一下叶克苏。

    “鳌拜最近挺老实,不必刻意给他安罪名了。你就去查,查到是谁便是谁。朝中有不少不满你们銮仪卫办案的声音,削弱銮仪卫权力的奏折比比皆是。都被朕给压下去了,你不要叫朕失望。”

    叶克苏的心间门起了一片乌云,低头跪拜道“奴才告退。”

    转身之后,他总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皇上今儿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是不满他查此事可能泄露风声给鳌拜知道了吗他摇了摇头,径直走下台阶,一边在心里道近来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干了俸禄也不多,圣心还难测

    时值金秋,无论皇宫内还是皇城外,皆是一股子桂花的清甜味道。

    南星用桂花捣碎了,和上蜂蜜,给悠然居的几个女孩儿做桂花糕吃。瑞雪在用桂花制成的香熏衣裳,忍冬站在院中的一棵枣树底下,拿着杆子打枣子吃。

    园子里枫叶红得如火,挽月摘下一片,夹在书中当做书签。她盯着忍冬看了好久,心下一个主意也琢磨了好几天了。前两日,马齐过来告诉她,她要的蜀锦已经从蜀地押镖运过来了,快的话不出十日便到,问其送到何处库房。

    当然不能放天衣阁了,那是用来和天衣阁打擂台的。

    她坐在桂花树下,裙子上也落了些许桂花。挽月掸了掸裙子,冲打枣子的忍冬招招手,“忍冬,你过来”

    忍冬正举着杆子,收获满满。听到小姐唤自己,还以为她是嘴馋了。于是乐颠颠地捧着秋枣,向挽月走过去。“小姐,这儿可甜可脆生了”

    “你过来坐。”挽月冲自己身旁的石凳子努努嘴。

    不知怎的,忍冬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小姐,我怎么觉得您笑里藏刀啊忍冬愚笨,有什么事做错了,你尽管罚我。”

    挽月知这妮子一向胆小,但同南星不一样,南星内敛沉稳,但不擅长交际,脸皮也不够厚,不如忍冬会胡扯,与各院的小丫头都挺交好。而且她老家是苏州县郊,江南口音很重,这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各人有各人适合干的事儿,最主要是那天去天衣阁,随身带的是南星和瑞雪,唯有忍冬没漏相。作为二等丫鬟,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机会替她出去办事。

    挽月笑盈盈道“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儿。”

    忍冬乖顺地点点头,“小姐吩咐我做什么,自然忍冬就做什么。”

    “附耳过来。”

    挽月同忍冬耳语了一番之后,忍冬大为惊讶,不解地问道“您这不是自己同自己打擂台么”

    “嗯是呀”挽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忍冬见挽月神情不像逗她玩儿的,实在有些忐忑。

    挽月耐着性子叮嘱,“你别怕,我找扎克丹管家的亲弟弟扎泰陪你一块儿去。你穿好一些,回头换上我的衣裳,先替我把那几家南城和西城的店铺都收了,最后去谈西城那家罗衣坊,你别管掌柜的同你说什么不卖,你就不停加银子。加到他动心为止,然后要求见他们大东家。东家姓曹,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待他同意来见你,你便再次出去,只同他说,你背后也有东家,东家姓岳,岳先生”

    “岳先生那不就是您”忍冬听得似懂非懂,知道自家姑娘是个主意大的,而且性子倔,想要做成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九头牛来了都拉不住。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挽月便着催促道“那就快去啊去把我那身上好的宋锦苏绣湘妃色褂襕旗袍穿上梳旗头”

    忍冬按照挽月的吩咐打扮一番,便由扎泰赶车,揣着厚厚的一摞银票,心惊胆战地出门了。

    果然如挽月所料,一连两日,收南城和西城的几家布庄都很顺当。南城偏穷,自是好说;西城的几家布庄背后东家倒也有些来头,只不过这几年,京城里几乎大的布庄都被几家大臣所垄断,尤其是鳌拜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且本地货色不好,江南织品越来越贵,进价贵,卖得花样种类又不如那些大店,久而久之压货在手中,早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现在有人愿意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去收,这些人自然乐得去转让。

    有位神秘的从江南来的富商岳先生,收了京城一应散户布庄,合并后一跃成为规模不小的大布庄。

    京城这么大,能垄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里来的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方面,各人对此人不屑,都想憋着看看热闹;另一方面,对鳌拜垄断几家大店,哄抬得京中布料越来越贵,连带周边天津、沧州、保定都不便宜,寻常小富人家都快穿不起了,百姓也都深有怨言。恨不得真的来个人能治治他。

    管那人会不会得罪鳌拜呢

    此消息不胫而走,转眼西城就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两家散店了。

    是日,罗衣坊里来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掌柜的打量其相貌着装,一身浮光云锦缠枝玉兰纹旗袍,云肩上缀了一圈小珍珠,小圆脸娇憨,看衣着模样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看手,十指似乎又没那么细腻,不像完全没有做过活儿的人。

    掌柜一时吃不准,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您看看料子”

    忍冬脆生生道“不看了,你这铺子快经营不下去了吧三百两卖与我吧”

    掌柜气笑了,这小妮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小姐,你知道我这一屋子布料就要值超过三百两银子吗”

    忍冬环顾四周,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啊可你这都是过时的花样,京城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谁会买你这些东西趁早转手了吧,免得全折了在手里”

    这下掌柜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就要送客撵人走。

    忍冬却微微一笑,学着小姐教给她的语气说道“五百两。”

    “这不是银子的事儿”

    “五百两”

    “您哪,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两千两爱要不要,不要就自己继续死撑着去吧反正很快我家的云绣阁就要开业了,到时候你更没地儿活下去。”

    云绣阁掌柜的耳朵动了动,终于明白了眼前小姑娘的来意,“您就是那位岳先生”

    忍冬哑然,“您老眼花了吧我一姑娘家,叫什么先生”

    掌柜尴尬讪笑,“也是您必定后面还有大东家了,只我不知为何会让一个小姑娘出来抛头露面”

    忍冬皱眉,“姑娘怎么了你们这儿数一数二大的玲珑绣房,不就是宫里出来的绣娘开的么不是说满人家的姑奶奶们不但会骑马还会打猎,怎么出来抛头露面还要被人稀奇呀”

    掌柜听这小姑娘一口的南方口音,自己再说就要被瞧不起京城人士了,于是便也不与她说相干的,直接同她道“这样,小人也做不了主,我带我们大东家同你见见吧巧了,他今日正好在后头看账。来人,给这位姑奶奶看茶上铁观音”

    果然都被小姐算准了

    忍冬欢喜地冲掌柜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大模大样地喝起茶,吃心来。

    不一会儿,从后堂走上来一个年轻少爷,边走过来边疑惑地打量起她来。衣裳的确华丽,举止却粗俗,应当不是真正的小姐,倒像是大户人家丫鬟。

    “我是这家店的少东家,姓曹,单名一个寅字。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免贵姓乔。”

    “乔姑娘。听说你要买我家店还一出手便是两千两。”

    “您就说您卖不卖吧两千两也不少了,就您这破店”说着,忍冬抬起头来,看了看四下里的装饰,啧啧感叹。

    曹寅也不恼怒,呷了一口茶,心里算得清清楚楚,笑道“乔姑娘,我知道这几日都在盛传一位姓岳的先生,出手阔绰又快,一夜之间门就收了南城和西城多家布庄,可我这铺子是我额娘的嫁妆铺子,原本是要给我姐姐的。我姐姐远嫁徽州,这铺子才暂时由我替她打理。若要卖,我是舍不得。”

    掌柜听得叹为观止,少爷这扯谎的能力可真是炉火纯青啊这店也就才开三年,而且老爷就一位公子,哪有什么女儿

    “呀,原来是这样。”忍冬故作为难,“可我东家交代了,让我务必把德胜门这一带的布庄都收了,尤其是并排这几家,这样才显得气势大,好把鳌拜家的压下去。”

    曹寅感到发笑,“敢问您家主子到底什么来头也敢和鳌中堂叫板”外地来的,别是不知天高地厚吧

    “那你别管了。你就说你如何才能同意”

    曹寅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忍冬起身,笑道“那我便告辞了,您就等着您家店被拆吧。”

    掌柜的忍不住替自己少东家争脸,“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您也可着京城去打听打听,我们家东家、少东家那可是替谁当差的”

    曹寅面色难看,心里也很是难过,制止掌柜的道“金叔,那岳先生不会善罢甘休的。没听说么,连鳌拜都不怕。”他也心里稀奇上了,都说江南富庶,有些大户富可敌国。原本只是听听,眼下真见识了,心里愈发向往江南之地。皇上曾说,以后有机会放他去江南历练一番,也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了。

    掌柜的劝道“要不,您进宫去求求皇上让他替您做主”

    曹寅摇了摇头,“皇上日理万机,公私分明的很。不会为我这点小事,用皇权去弹压普通百姓。我故意的,做生意就得讨价还价,看我不好好宰那个岳先生一刀”

    又过了一日,一大清早,便有一辆马车等在罗衣坊门口

    掌柜的以为自己眼花了,未见到昨日那位乔姑娘,却是她家的随从,恭敬递上来一张拜帖,“我家小姐在正阳门八方食府雅间门聚仙阁,静候曹少爷一去,带了岳先生的话。”

    方到辰时,旁的酒楼才刚刚开门营业,八方食府已然热闹起来了。曹寅听说过,这八方食府夜也无禁,宵禁后也敢偷偷点灯,彻夜无眠。顺天府知道背后的东家是鳌拜,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得见,果然非同一般,唱曲歌舞宛如仙乐。

    曹寅爱听昆曲、爱看戏,楼下有人正唱着贵妃醉酒,若非有正事要谈,他当真想停下来去好好听听。

    聚仙阁里,坐着的正是昨日那位姑娘。一进门,曹寅笑道“呦,不是扬言要砸了我家店么怎么又来请我喝茶”

    忍冬恭恭敬敬起身对曹寅行礼,“少爷,昨日是我失礼。我将您的话带到我家主人处,岳先生说,您是位孝子,又对长姐有情有义,既然是您家额娘的嫁妆铺子,我们也不好横刀夺爱。不过您那位置的确极好,招牌和店您拿走,另择一地方可好”

    曹寅一口回绝,“不行地契也是我额娘的嫁妆。我是不会搬走的。”

    忍冬微微颔首,“岳先生也料到了。他让我转告您,若是不让您搬走,入您店的股呢这样店和地契还是您的,店名儿换成云绣阁,如何”

    曹寅心里一把算盘迅速噼里啪啦地拨动开了,这里头有油水赚啊早知道这岳先生如此心软,就把自己说得惨些了

    曹寅掩面,这就落下泪来,“唉,乔姑娘你不知,这招牌乃是老字号,也是我额娘从我玛父手里接过来的,实在是不能改啊”

    一旁掌柜的听了差点笑出声儿,心道您可真是扯谎不眨眼。

    忍冬在他没看见处,翻了个白眼,这位曹寅少爷家的底细,小姐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店压根就没开几年,什么祖传的嫁妆铺子,真当她们是外地人好糊弄

    “少爷,我家岳先生也是爽快人。来前他交代了,您哪也别太贪心了,开个价痛快些。”

    曹寅一掌拍在桌子上,朝上提溜了一下袖子,“好昨儿说两千两,这是店面和里头货品的价儿;招牌和地儿,得另算。”

    饶是提前被小姐告知过,忍冬也气不打一处来,这人也太精明了“你这店值这么多么”

    曹寅神秘笑笑,“值不值的不在于我,在于您家先生。岳先生收了这么多店到底图什么,我不管,我也不多过问。给这个数,我走人;不给么,让我多占几股。您这儿一看就是要做大生意的。”

    忍冬弯了弯嘴角,鱼儿果真上钩了。

    “您眼光真好,我们收了那么多家,各家都支撑不下去了,急着托手。其实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看跟您投缘,悄悄跟您说一句,朝廷在查江宁织造府。”

    曹寅心直跳,连他都不甚清楚,她们怎么清楚难不成真是大有来头

    “要不您跟着再投些钱我保管您赚翻一番。”

    曹寅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嗓子也觉得干涩,眼前的豌豆黄像一个个金元宝映入眼帘。

    “可我没那么多银子。”

    忍冬打量他一眼,“那我们可等不起,您就玩玩儿吧,少赚些也行了。”

    不行

    曹寅“蹭”地站了起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他去借

    “乔姑娘,可否再给曹某两日时间门不,一日便可。”

    忍冬淡淡笑了笑,“好。我便去同我家先生说说。”

    鸦儿胡同里,纳兰容若正在家中作画,听闻曹寅来寻,还是跟他借钱,颇为扫兴,“啧,我这儿画着,你一来,还提钱,意境全没了。你也知道,我阿玛在内务府,又不是鳌拜,又不是佟国舅;我这好酒好琴棋书画、游山玩水的,开支也大。”

    曹寅没好气拱拱手,“回见了您”

    容若冲他的背影唤道“你这火急火燎的,不会被骗吧”

    隔壁户部尚书家,马齐正在走廊底下逗新买来的鹦鹉,听了曹寅的开口,挑了挑眉,“怎么一个个的都来借钱”

    曹寅惊讶,“还有谁”

    马齐忙改口,“哦,没什么,一亲戚。怎么了布庄生意不好做”

    “甭问,有没有一万两吧”

    “没有”

    见曹寅哭丧着脸,马齐急切道“真没有,你来迟了,早一个月我准借给你。”

    借了一圈,只零星凑到不到两千两。曹寅垂头丧气,却又不甘心放过大好机会。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他是个财迷性子,牙一咬,脚一跺,还有一个人一准儿能帮上

    到西暖阁的时候,皇上手里正拿着一本孙膑兵法。

    “一万两”玄烨仔细打量上曹寅,不像得了失心疯的样子啊“你在跟朕开口借银子”

    曹寅低着头道“您不是有内帑么”

    内帑是皇帝的私库,主要由内务府赚这笔银子,用以宫里皇家一应开销,太后和妃嫔也都是有月钱的。如今后宫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其他娘娘,开销可真不算大。

    “朕知道你是钱串子脑袋,可没想到心也是钱串的,打主意打到朕的头上。要不把你这颗头砍了,看看能当多少”玄烨恨不得将手里的书飞出去砸曹寅头上。

    “皇上,京城来一个江南大富商,姓岳,收了好多布庄,说要跟鳌拜打擂台。奴才想参那边的股,瞧着有内幕的信儿,那边跟奴才说,知道朝廷正在查江南织造刘德彪的事儿,还说鳌拜家离倒霉不远了。”

    玄烨蓦地看向曹寅,目光清寒,这事情并无旁人知晓,连叶克苏也是静悄悄去的苏州和金陵,那个姓岳的怎么知道

    半晌,玄烨对曹寅道“去叫明珠来,从朕内帑支三万两银子。”他淡淡瞥了曹寅一眼,“事成赚钱归朕,若是事败”

    “把奴才头拧下来当球儿踢”

    忍冬送银票和官府过户的印契过来时,挽月正在挑选明日进宫选伴读的衣裳和首饰。

    忍冬手微微颤抖道“那姓曹的有钱傻少爷,后又找来个大东家,是位姓叶的娘子。”

    “噗嗤”一声,挽月没掌住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叶叶娘子”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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